五十六回

    长安城的宵禁很严。入了夜，也就没有什么地方可以玩的了。
    白日里阿音带着杨幺儿逛了草市，买了许多东西。惠岸从来没来过人间，本来也打着逛一逛的心思，谁知道逛着逛着，就成了拎包的小跟班，还要代替杨幺儿的坐骑，本来想拒绝的惠岸，看着细皮嫩肉的杨幺儿，终究还是没拒绝成功。
    算了，谁让他是好人呢？
    更要紧的是，惠岸还是出钱的那个冤大头，看着两个一路买一路吃的样子，惠岸真的是心疼钱。那可是天庭每个月发放给神仙们的俸禄，就是专门为了下界准备的呢。他惠岸攒了三千年，感觉按照这两个人的用法，很快就要见底了。
    玩了一天的小丫头吃了饭就困了，抱着白日里买的玩偶和新衣服，早早就睡了。
    惠岸和观音早就习惯了夜晚赶路，这时候也睡不着。
    两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起身坐在茶桌前和谁。一看对方也没睡呢，都不约而同的往屋顶去了。
    青瓦屋檐自古都是一个看星星看烟花看美女，打架斗殴偷盗追捕打探隐私的传统圣地。
    如今也不例外。
    阿音白日里离开酒楼的时候，那壶桃花千千醉还没怎么开喝呢，想了想那十两银子，还是叫店小二打包带上了。
    长安城的夜晚，万家灯火，却很安静。
    街上只听得到来来回回巡逻的士兵的声音。
    惠岸看着阿音端着桃花千千醉在旁边坐下，生出了打道回府的念头，“你不会要和我一起拼酒吧？”
    有道说师徒同心……那还真不错。
    阿音嘿嘿笑了两声，“我们师徒俩这过命的交情，怎么能不喝两杯呢？大家都是成年人，不要把喝点小酒这种事情搞的这么大，成吗？”
    成年人。
    这三个字倒是正中惠岸下怀。
    想了想确实无法反驳，惠岸也不管那么多规矩了，就冲着这成年人，冲着这过命的交情，也要喝上两杯。
    桃花千千醉的味道不错，带着花草特有的清香，就是后劲有点大，惠岸第三杯下肚，就感觉脸上有点烧。好笑就好笑在这里，头次破戒的惠岸受不住，那那个酒后断片苦苦追着当晚发生真相的今晚嚷着喝酒的发起者阿音，就受得住吗？
    其实阿音酒量也不好啊，三杯下肚，也知道自己不能喝了，看着漫天的星星，阿音忍不住感叹了两声，“天天看星星，看的头都大了。不知道我俩要看到什么时候。从前在天上没觉得星星好看，如今下了地倒是爱看了，如今一天看不到星星，老觉得心里拔凉拔凉的。”
    惠岸颇为赞同，“传说这天河是王母娘娘用一根簪钗划开的。不过好看归好看，但看久了也觉得腻了。师父可知道牛郎织女的故事？”
    阿音切了一声，“你当我这这几年的话本是看白看的吗？牛郎织女的故事就算是人间的七岁孩童都知道呀。”
    “那师父觉得牛郎和侄女应该在一起吗？”
    “互相喜欢就在一起呀，哪有这么多应该不应该的。”
    “即使是人仙殊途？”
    “人仙殊途怎么啦？还人鬼情未了呢。”
    惠岸不知道内心是什么滋味：“师父爱过一个人吗？”
    惠岸的话涩涩的，夜晚的风吹得人也痒痒的，阿音感觉心底好像多了个羽毛在不停的挠痒痒，看着手里的酒杯，又自顾自地喝了两口，“我爱过的，爱的是大师兄。”
    惠岸有些鄙夷，“你那真的是爱吗？可是师兄都不爱你。”
    阿音心底更涩了，“你这个小屁孩知道个什么爱不爱的。不许你亵渎我对师兄的爱。”
    惠岸瘪嘴，“我是不懂，可是我父母那样才是相亲相爱的。这样一对比，我就知道金蝉子大士不爱你。”
    阿音喝了酒，本来感觉热乎乎的，现在又觉得心底凉飕飕的，“惠岸啊，你问为师这个，可是红鸾星动，有心仪的丫头啦？啧啧我和你说，你不过三万岁，那被你爹娘知道了，在他们眼中就是早恋，别说别的了，那第一个骂的就是我。”
    惠岸睨着阿音那醉醺醺的模样，“你不会怕的。”
    惠岸这个话总算是说对了，阿音开心，“倒也是懂我，来干杯。”
    酒杯在空中碰撞，阿音看着惠岸皱着眉头还要强饮的样子，生出了一种优越感，“唉，你若是有孙悟空一半能喝就好了。”
    听到这个名字，惠岸的脑袋里咯噔了一下，“你想他吗？”
    阿音看着酒杯，点点头，又摇摇头，“我不知道，你想他吗？”
    惠岸点头，“我自然是很想很想的。孙大圣什么都好，就是太固执了。可是我想他没有用，你想他，他才会开心。”
    “我？”阿音感到好笑，看着惠岸的已经开始有重影了，“他才不想见到我呢。”
    惠岸尚还保持一分清醒，“你就这么笃定？你当他成天往你的观音府里面钻，是为了什么呢？”
    阿音很认真地捧着脸想，“我，阿音，央求他助我下界，害的他生生受了七七四十九道雷刑。后来还害的他大闹天宫，如今被压在师父的五指山下，和一群上古魔怪在一起，生死未卜。他肯定不肯见到我，换做是你，你愿意见到我吗？”
    惠岸的眼睛一睁，“被关在了五指山下？”
    阿音点点头，“五指山你不知道？就是传言中的五指山地宫。那里关着神魔大战的好战分子，上至十恶不赦的魔王，下至作恶多端的小妖。孙悟空，他凭什么和那些人斗呢？”
    关于孙悟空大闹天宫之后的事情，惠岸了解确实不多，只知道人还未死。曾经有过路的仙僚来普陀山讨茶喝，惠岸问那些人，大闹天宫的齐天大圣如何了？那些人吓得慌，叫惠岸今后千万不要再提这件事了。哪怕是惠岸在家书里问父母，父母也不愿意告诉他。
    越是这样，惠岸越笃定孙悟空没有死。
    原来在路上，惠岸也想问阿音，但是一提到孙悟空，阿音总是情绪很低沉，惠岸就不敢问了。让女孩子哭，是一件多丢人的事情。
    再猜想，依照着自家师父和阿音的交情，恐怕也不知道具体如何了，
    在来东土的路上，知道被关在了地宫里，却不知道，是五指山地宫。
    惠岸是仙二代，从小到大被爹娘说着仙界传说哄着睡觉的。自然清楚，什么是五指山地宫。
    那一寸之上是天堂，一寸之下是地狱。光是如此，听着就让人心惊了。
    一寸之上的天堂，永远都靠不进。一寸之下，就要在地狱的折磨中。
    最可怕的事情就是希望摆在眼前，而你抓不住。
    这是惠岸的母亲和他说过的。
    惠岸记载了心里。
    其实不怪天庭要如此封住悠悠众口。
    孙悟空的出现已经严重挑战到了天庭的威严。他和金箍棒几乎就是整个天庭的痛。
    闯地府，闹东海，战天兵，斗神佛，而且是一人之力。就算是小时候斗法比赛赢了自己的那几个人，惠岸到现在听到那几个名字也很不舒服，更不要说威望如命的天庭了。
    惠岸明白，心中就更加佩服。
    他是托塔李天王李靖的次子，他有哥哥金吒，弟弟哪吒，每一个人都想着要做大英雄。可是真正做到如此的，却只有哪吒而已。
    当年哪吒闹海，依然让父母感到很难受。后来封神一战之后，父亲不再抵触着哪吒了。那时候哪吒有多风光，惠岸就有多羡慕。
    出行，总是被人拿起来和弟弟对比。惠岸心中很不甘，却只有哥哥金吒洒脱，自我无奈摇摇头，“当年也应该学三弟在母亲肚子里多呆一段时间。”
    这句话，在后来，也就是现在影响了惠岸。
    当时他日想夜想，都想做大英雄。爹娘有时候都要笑他，说他入魔了。
    他知道自己过于执着，但却不肯放弃，所以拼了命的修行，既然三弟入了天庭，那惠岸就不大愿意在天庭了。幸好哥哥入了佛门，他就欣然地也把佛门作为了自己的目标。
    所以在观音娘娘的门下，一度让他最骄傲，也让他最忧伤。
    因为他终究还是没能成为顶天立地的英雄。
    甚至很多人，只知道哪吒，而不知道他和金吒。
    要说修为，他可不觉得大哥会比三弟差，因此也越发觉得不公平。
    后来在佛祖门下看到有些修炼的记名弟子，也觉得那些人不比自己更厉害，心里一度也非常不满。
    可是也正是这一段让自己有些忧伤的日子，也让他最快乐。
    他如今并不希望做大英雄了，也不想和哪吒再比较什么。
    金吒哪吒都不喜欢孙悟空，觉得他妖孽异常，常常骂他是湿生卵化的畜牲。一家之中，却也只有惠岸最最喜欢他。这一度也让家里人不满。但是惠岸已经不在乎了。
    在长安，一旦找到了金蝉子，惠岸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要去找五指山地宫，无论如何他都要去看孙悟空，更希望能有办法救他出来。
    在惠岸心中，孙悟空就是英雄。
    是六界第一，谁人也无法匹敌。
    在惠岸脑袋慢悠悠运作好不容易总结出来这一段有些没逻辑却又有逻辑的话的时候，阿音已经躺在屋檐上呼呼大睡了。
    惠岸看了一眼阿音，也觉得困意十足，一闭眼，也进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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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还有两更大概在晚上八点左右
    这一更本来是昨天一更，
    不知道怎么抽了发出去不完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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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