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回

    “娘娘，你劝劝大圣吧。”长安将屋子里的门窗尽数关好，又寻了一匹厚厚的狐狸皮给孙悟空盖上，“这几日，你不理他，他就喝酒。喝酒伤身，何况是这样的烈酒。”土地尝了一口坛子里的酒，直感叹是老了，“这酒，年轻时候喝不出滋味。如今老了，却不敢再喝这个酒了。”
    酒坛子正是孙悟空从普陀山挖来的三千絮。
    很奇怪，明明孙悟空也怨我恨我，但那天以后，他还是日日来此处找我，我不理他，不用他任何言语，他就喝酒。好在他喝多了不会耍酒疯，只是总会胡言乱语。
    有时候他说，“灵姐姐，你这坛酒，我总算吃出味道了。”有时候又说，“阿音，夭夭在后面的月亮湖边等你赏月呢。”不过大多数时候，他只是坐在我面前，一直盯着我，不说话只喝酒。
    趁着孙悟空睡过去的时候，我也忍不住尝了一口，从前只觉得这酒后劲大，如今却发现这酒，像是一壶江河，江是天界的银汉，河是冥界的忘川。有生而为人的众生百苦，又有死作魂魄的阴间奈何。
    我看了看东方的天，又开始泛白了，便捏了醒酒诀 ，扣上了斗篷，回了自己的寝室去休息。将方酒醒的猴子丢给长安处理。
    “大圣啊。你这是何必呢？”
    方才处理公文的时候，开了天眼通和天耳通，去谛听信徒的经历，便忘了关了。听见了土地和猴子的对话啊。
    “你是谁？”
    “大圣又忘了我了。小仙是长安城的土地，小神有个兄弟，曾经在花果山当土地。你还请他吃过花果山的果子呢。”
    迷糊的孙悟空拍了拍疼痛昏沉的脑袋，“是这样，老孙想起来了。”
    “大圣啊，您可是堂堂一个大圣。究竟是怎么了，您何苦天天借酒消愁呢？小神品酒多年，最是明白，这酒里酿的是一段苦情，不知道是哪位仙子的秘方。到了年岁，尝过苦的，才喝得出滋味来。世间百苦，为情最苦。这样的酒，日日喝，容易害上头痛病。”
    长安拳拳心语，好心相劝，孙悟空好像没有听进去一样，只道，“土地，阿音是不是还是不肯原谅我？”
    长安叹气，“大圣。听闻你伤了观音娘娘，观音娘娘的伤至今未好。虽然成日里都好好吃药，小神听了文殊普贤娘娘一耳朵。涅槃火乃是四大天火之一，不仅留下难治愈的火毒，还很难愈合。娘娘五行属水，能从涅槃火中全身而退起死回生，已然是奇迹。不过，大圣，娘娘是菩萨心肠。真正的善良之辈。她对信徒们极好，成日里处理公文，我都看在眼里。过些时间，娘娘就会原谅你了。”
    “五行属水……”孙悟空喃喃低语，“果然是水火不相容……”失魂落魄地走了。
    长安看着孙悟空的背影，叹了又叹，“这是什么事啊。”
    我闭了耳目。
    孙悟空五行属火，我属水。水多火灭，火多水干。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冬意越来越浓重了。我时常没事的时候就打开妙华镜，看看大师兄过得怎么样。孙悟空虽然寡言，对师兄倒是很好。吃穿用度，都没有少的。就是师兄成日里训话唠叨，孙悟空都是受着的。
    我关了妙华镜。
    深夜的时候，孙悟空急匆匆来了，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带酒，神智都很清醒，“我与金蝉子路遇你的禅院，你受人间的香火，还容一个黑熊精在那里住。着他偷了金蝉子的袈裟，屡次讨了没有，特来找你要。”
    这等冤枉事，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
    “胡搅蛮缠。我怎么不知道有这一回事。”
    “观音娘娘，既能及时看见老孙和师父闹不合。怎么师父遇到妖怪，却不知道了。”
    近来有些忙碌，快把这事情忘了，方想起妖怪名单上，有一位黑熊精。师父说了，要我收他回去，做一名守山大将。
    “那便是劫难了。我同你去取回来就是了。”
    不过到底是身份使然，不可能以观音的身份去讨。便听了孙悟空的计谋，化作凌虚道长，捧着变作金丹的孙悟空，去参加黑熊精的寿宴。
    披着鹤氅，束着发冠。孙悟空见我这样模样，也不知道是戏谑还是嘲笑，“不知道是妖精菩萨，还是菩萨妖精？”
    这话里有话，我辩驳他，“菩萨妖精，总是一念。若论本来，皆属无有。”
    听出我话里的意思，孙悟空不说话，只变作了仙丹。
    我托着孙悟空就赶往了妖洞，计划进行的很顺利，孙悟空进了黑熊精的肚子，我变回本身，给黑熊精丢了一个金箍，念起了真言，黑熊精疼得满地打滚告饶。
    孙悟空幽幽地看着我，“观音娘娘的金箍，真是多啊。”
    我低头不语，“这黑熊精，我留他有用。让他去守我那落伽山做一个守山大将。”
    “诚然是个救苦慈尊，一灵不损。若是老孙有这样的咒语，就念上一千遍，一万遍。这会儿，就有许多黑熊精，都算算这账，尝尝这苦。”
    我心里发虚，沉默不语。
    黑熊精已然知道了我是谁，连连跪拜，“小妖愿意皈依，愿意皈依。”
    于是我为他摩顶受戒。
    孙悟空捧着袈裟，又告诉我，“同你知会一声，你那观音禅院里的信徒。不是个好东西，谋财害命，我一把火烧了那禅院。若是你们佛门告状，可别忘了这事情，怪不得我。”
    烧了便烧了，总归都是命数，那里面的八成就是佛门余孽。师父的安排。我叮嘱他，“你以后，要好生伏侍唐僧。休要懈怠生事。”
    孙悟空笑嘻嘻，“弟子还要拿袈裟回去给唐僧复命。多谢娘娘远道而来相助。娘娘，免送。”
    孙悟空去了。
    孙悟空的话，字字诛心。
    我带着黑熊精，回了大海。
    落伽山与普陀山遥遥相望，为了扩张道场的规模，特此决定开辟。寻个守山大将来，也是个不错的决定。这便是为这妖怪也寻了明路，要他改邪归正。于我而言，又是增加修行的一件好事。
    和惠岸知会了一声，便又回了观府。
    却见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这人，到了深秋，还拿着一柄折扇，不知道应该笑他，还是应该感叹这爱美之心的坚持。
    “秦墨给娘娘行礼了。”
    “你这些日子去了哪里，怎么又回来了？”
    “娘娘说笑了，秦墨一直在的。”
    秦墨可能一直在暗处盯着我，这话确实不错。
    我在秦墨面前坐下，“你今日回来，总不会是说我这府邸住的舒服，要来给我打工的吧。”
    “哎呀。”秦墨夸张地做了个惊讶的表情，“知我者，娘娘也。小神这些日子，还是觉得哪里都不如这观府舒服。也愿意给娘娘免费打工。”
    “你究竟是何居心？”
    “娘娘问我居心何在？”秦墨将扇子摇了摇，“那秦墨也要问问娘娘。如今收拿了孙悟空，要孙悟空护送你们金蝉子前去取经。又是何居心？”
    “秦墨这样问，心里不是已经有了答案了吗？不然你说说，让我听听，我这居心是不是和你想的一样。”
    秦墨淡淡笑了笑，转手将扇子合拢，“你们要孙悟空入佛。为你们极乐效命。也不是不行。毕竟你们极乐总是说着要渡众生，让人走正道的口号嘛。”秦墨用扇子敲了两下桌子，“不过，这孙悟空前脚刚闹得六界不得安宁。接着就被你们如来关押在五行山下。后脚摇身一变，又成了你们极乐的人。这演的一出好戏，真是让人想不到啊。”
    “你究竟要说什么？”我已然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却不相信，他竟然会这样诋毁极乐。
    “极乐野心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吧？”秦墨勾起了唇角，“你天天在这里处理公务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原先我还在想，到底还有什么后手，如今是真的看明白了。”
    “秦墨。公道自在人心。事实究竟如何，时间自能证明。你这样一句句诋毁。终有一日，你要向我道歉的。”我沉声，“若是孙悟空是我们这里的人，我怎么会被孙悟空伤了？如今我还给他上了紧箍咒。若是自己人，何必如此。”
    “啧。不通透。”秦墨默认了他一直在暗地里观察我的事实，“观音啊，观音。你还是看不穿啊。你或许没有野心，那……”
    秦墨陡然住了嘴，“我就信你便是了。娘娘，今日起，我就是你的右护法。你要我整理信条，我绝不偷懒。”
    我不明白秦墨怎么阴晴不定的，冷冷道，“不必了。人手够用。”
    秦墨瘪嘴，却自顾自地进了我寝殿，同奷婳一起理起了信条。
    我被眼前之人的厚颜无耻震惊得无话可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要求不多。一日三餐，三餐管饱，一定要有荤食。”
    长安都看不下去了，“你当娘娘这里，是饭堂吗？”
    “哎。无偿打工可以。但是也得管管人的生死吧。”秦墨笑眯眯地看向了我，“是吧，娘娘。”
    这下，我怒了，赶着他走，“我这里是小院子，容不下你这样的大神。”
    “唉唉唉。”秦墨被我撵出了房屋，抱着殿前一根柱子死活不撒手，“娘娘，可听我一言，不听你一定会后悔。”
    大概是想看看秦墨这人还有什么花招，我停止了施法。秦墨笑眯眯，凑在我耳边，轻飘飘的吐气似的说了一句话。
    “我知道，娘娘殿里那个奷婳，是灵蛇后人。娘娘你不让我留下，我就传出去。你说说，要是让其他仙僚知道，这小女孩的下场，会怎么样？”
    虽然语气听起来风情万种，却恍如一把刀一样锋利。
    我瞪他，低声问他，“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秦墨继续笑眯眯，“第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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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标题引用的是西游记的原话
    虽然不知道正确应该怎么解释，个人听着总有那么点讽刺的意味
    对了，这一章埋了一个伏笔，烧了那禅院其实意味着，可可爱爱的小金池，领盒饭了，
    另外，我真的很难受，自己的文笔没办法把这个故事写得引人入胜。我从上一章都现在，心里都很难受。化悲愤为力量。
    假如今天还有一章，那大概是我太悲愤了。喜欢菩萨有二心请大家收藏：(663d.com)菩萨有二心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