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废井

    铁匠铺的西北角，搭建着一个简陋的小窝棚。散发着掩盖不住的老朽陈腐的气味。
    晚间，钟离春清理打扫完窝棚，正要去给床上的老太爷倒尿壶，一见尿壶里的尿液，忽然怔住了。
    “太爷爷、太爷爷……”钟离春推了推老人。
    老太爷仍是呼呼睡着，推不醒。
    处理完秽物，钟离春来到院子里。夜深人静，四面无人。
    钟离春退到墙边，一个翻身，从院墙上跃了出去。
    不一会儿，钟离春怀揣着两个馒头和一包药粉回来。窝棚里，钟离春就着月光倒了碗开水，把药粉放进去，开始喂老人。
    半晌，老太爷终于醒清楚了些。钟离春把一个馒头用开水泡开，继续喂给他。
    “太爷爷，您以后别吃他们的东西，里面下了毒。”
    老太爷不做声，继续吃喂过来的馒头。
    “太爷爷，您放心。明天我就去报官，收了这两个忤逆的不肖重孙！”钟离春怒道。
    老太爷忽然剧烈地摇头。“不，不要告官。”
    看着老太爷着急的样子，钟离春只得马上改口。“好好。我不告。不过明天我要带您走，不然，迟早被他们害死。怎么会有这种晚辈？”
    “不怪他们，我也不走。”
    这次轮到钟离春着急。“太爷爷，您怎么回事啊？”
    老太爷瞪着浑浊的眼睛，仿佛在回忆。
    “我中间离开家很多年，也没有对他们尽过责任……90岁了，全身瘫痪，我本来就不想活了。”
    钟离春忙止住他。“不，太爷爷，我会想办法给您治的。”
    白日的院子里，一如既往地烟熏火燎、嘈杂粗鄙。老板带着瘸腿的伙计在作坊里打铁。
    钟离春则端着簸箕扫地。老板娘在门边嗑瓜子，吐得满地都是。钟离春扫过一遍，老板娘继续吐。
    “去，把鸡喂了。”老板娘吩咐。
    钟离春忙去拿剩饭喂鸡。忽然见到一个缺条胳膊的伙计端着剩饭正往窝棚走，钟离春赶忙截下来。
    “狗哥，你去忙吧，我帮你送。”
    狗哥也不吱声，不耐烦地把饭碗朝钟离春手里一塞，走了。钟离春悄悄把饭倒进水沟里，舀水冲走。
    一整天又晃晃悠悠、勤扒苦做地过去。夜幕再次降临。
    钟离春看看外面无人，再次溜进窝棚。拿出藏着的食物喂给老太爷，然后继续给老太爷喂药。老太爷却把头扭到一边。
    “太爷爷，再喝一回，就能好啦。”
    老太爷仍是不喝也不理。
    钟离春自己尝了一口。“是苦了点，您等着，我去拿点糖……”
    钟离春正要出门，老太爷忽然叫住了她。“孩子，你真想帮我，就请去姑苏台看看，那口吴王井还在不在？我想喝一口里面的水。”
    钟离春一愣，马上点头。“哦，好，太爷爷，我这就去取水。”
    老太爷忽然又叹了口气。“别，还是不要去了，萧大娘知道又得为难你。”
    钟离春摆摆手。“我不怕，他们都睡下了，我这就去。”
    正是秋冬时节，衰草凄凄，冷风瑟瑟。夜晚的姑苏台，就像一个高高的巨大坟墓，荒凉、阴森，仿佛鬼魅出没之地，被一重挥不去的怪气妖氛笼罩。处处是藤蔓荒草，残垣断壁。
    钟离春握着水壶，急急忙忙在荒草杂树中行走。爬高上低，四处寻找。
    忙了半天，终于在接近台基的上方找到了一口废弃的井，井里积满了枯枝败叶，钟离春耐心地将他们一一清理出来。
    终于可以见到泉水了。钟离春弯下腰，放下水壶，够到井边去打水。忽然，一个妖媚的声音响起。
    “小兄弟，千万别寻短见啊！”
    钟离春忙藏起水壶，起身回头。只见不远处站着一个女子，狐狸精一般红唇细目，魅惑妖娆，正用一双迷离的眼睛打量着她。
    正是前日见过的关雎阁的朝云。
    朝云扭着腰肢，温柔地凑过去。“是不是老板娘又打你了？真可怜！我昨日说过，要是受不了，可以找我，我可以帮你。我刚办完事回来，就见你没头没脑，往这荒台上跑。”
    钟离春连连后退，不理会她，想要快点走。
    朝云却是幽幽地叹了口气。“是不是萧大娘说我是风尘女子，你看不上眼……也罢了，可你要是知道了萧家从前是什么样子，现在是什么样子，会更加看不上眼。想知道吗？”
    钟离春闻言，不禁停住了脚步。朝云走了过来，在钟离春旁边的一处残墙上坐下。
    “当年叱咤风云、铸造绝世宝剑的家族，竟然沦落到给人上鞋钉、打打粗糙的马蹄铁、暖手炉……真是可悲可笑，叹世事无常啊。”
    朝云红唇白粉的脸上露出嘲讽诡异的笑容。
    钟离春“哼”了一声。“有何可笑？当初你我脚下的土地何等繁华，如今还不是荒冢一堆。”
    “不错，想当年这姑苏台台高三百丈，九曲通路盘桓而上，吴王与西施在此夜夜笙歌……谁想百年之后，竟是如此境况。很多事情都被忘记了，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
    钟离春冲朝云行了个礼。“大姐，在下只是个粗鄙之人，失陪了。”
    钟离春转身匆匆离去。
    朝云在背后发出一串串娇媚的笑声。“小哥，可别再想不开啊。”
    夜晚的大路上，寒芒闪动、铁蹄声声。大队大队的越国兵马向着北方进兵开拔，持戈疾走。钟离春躲在一边悄悄观望着。
    正当钟离春考察着越国兵马动向之时，鬼谷这一边也没消停。
    鬼谷的大山外，张仪和楚南已成功地偷跑出来，取道韩国，一路南下。转眼已走了一两日。此刻，一条山间的小溪边，二人正在一边喝溪水，一边啃馒头，一边吵架。
    “都怪你！为什么不提醒我？害得我堂堂楚国贵族，竟然去了那么下贱的赌坊，不仅输掉了借山下柳婆婆家的两匹马，连吃饭的钱也输光了。”
    楚南气得胖脸鼓得高高。
    “再不济，咱们可以加入丐帮嘛。”张仪笑道。
    “开什么玩笑？我乃堂堂楚国世家景氏一族，就是去偷鸡吃，也不能做乞丐！”
    张仪思忖了一下。“去偷两匹马吧，堂堂楚国贵族，偷鸡太没有气势。”
    楚南点点头。“嗯，这个建议不错，咱们得快点。等到了我楚国的地界，大哥我就能罩着你，要什么有什么！”
    韩国新郑的郊外，是一处规模可观的马场。马匹种类多样，身材健硕，正在场子里悠闲地游荡，有几名家丁一样带着刀剑的看守在不远处守望。
    张仪和楚南潜到马场的附近。
    “这里是韩国富商的一处马场，我以前做生意见过，反正少几匹马他们也会在乎。贵族，偷吧。”张仪冲楚南道。
    “我偷马……那你干什么？”楚南不解地问。
    张仪指指前方的树林、小河。“我在前面河湾处等着骑马。”
    张仪说罢，忽然冲过去，越过栏杆，跳上一匹马，朝着与河湾相反的方向飞驰。几名看守发觉，连忙带上武器，上马紧紧追赶。
    楚南楞了楞，见已无人守卫，悄悄从马场边牵走了两匹马。
    “哼，小仪子竟然公开抢劫，简直是强盗行径……”
    楚南嘟哝着，赶着马朝河湾而去。
    另一方向，张仪打马兜了个大大的圈子，跑进了一个小村子。
    追兵即将赶到。张仪跳下马，进到小村子里。随后，飞快地摘下帽子，脱下外衣，藏进一个草垛。几名家丁武士追进了小村。
    没看到人，家丁们开始四处询问。
    村子比较小，张仪转过一个屋角，看到一个孕妇正在大门口东张西望，便赶快凑了过去。
    “嘿，姐姐，你好啊！”
    “你好。”
    “我想请教一下，你们这儿，哪儿可以找到美女啊？”
    孕妇听得楞了楞神，忽然笑起来。“哦？美女啊……往前走二里，有条香酒街，那儿有好些美女。”
    张仪却是一脸的担忧之色。“哦？姐姐，请教你下，你说美女们会喜欢我这样的吗？”
    孕妇咯咯笑。“呵呵，你这么会说话，美女肯定喜欢啦……”
    几位家丁走过来，见两个人很相熟地相谈甚欢，没注意地走过，继续寻找。不过，很快在不远处发现了那匹马。家丁们牵上，开始撤退。
    张仪继续兴致盎然地聊天。“那么，姐姐，你喜欢我吗？”
    孕妇继续咯咯笑。“喜欢啦！”
    “好极了，那咱们一起走吧。”张仪建议道。
    “可是，不行啊，我要生孩子啊……”
    张仪整出一脸夸张严肃的表情。“这样吧，一年，等你生完孩子，我再来找你，咱们一起走。”
    孕妇笑得更厉害，咯咯咯简直说不出话，停不下来。
    二人笑嘻嘻地挥手告别。喜欢少年纵横家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少年纵横家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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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