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格局

    众刺客一行人收拾完战场，将别苑中的好东西劫掠一番，牵着马匹，走出大门。前后总共十三人。
    对面，子夜黑暗中，一双眼睛闪着寒光，地狱的鬼火一般，冷冷地清点着他们的人数。
    十三人刚刚踏上山道，却听“轰”的一声巨响，青龙挥剑斩断了粗大的老藤，被兜住的巨石当头砸下，裹挟着万钧之力，顺势滚落。
    时机精准，角度精当，地形捻熟。十三名刺客瞬间被砸死、砸伤，消灭了近一半。
    就在剩下的人惊慌失措之际，青龙飞跃而下，利剑快如闪电，不等刺客们反应过来，已经被游龙一般的弧光扫过，一剑封喉。
    走在最前端的老者及时躲藏，避过了巨石，醒过神就要朝青龙发射暗器。
    张仪已抢先一步，抄起一名死掉的刺客拉下的剑，一剑削断了他的手臂，再顺势一剑，捅进了他的心窝。另外一名被砸伤的刺客反应过来，就要发射暗器，也被张仪一剑结果。
    巨石很快滚落山崖。
    山道边，红衣女子堪堪避过巨石，见势不妙，退出一段，反身就要跳崖。青龙操起一筒暗器，快速发射，女子正好凌空转身，三百六十度全被蜂针射中，恐惧地惨叫一声，坠下山崖。
    巨石的轰响惊动了别苑中的难民，众人惊惶地躲在房中张望，却根本看不清，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
    截杀已完毕。青龙收起剑，叫来一名仆人，交待一番，以职业杀手的水准，迅速毁尸灭迹。
    “等等，请照着这张脸做副面具。”张仪指了指那名老者的尸体。
    青龙取来一副模子，将人脸取样。
    不到两刻钟，山道上干干净净，仿佛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随后，青龙与张仪戴上大檐的斗笠，快速离开别苑，找出藏在断崖后的马车，朝着会稽城而去。
    蜿蜒的山道上，青龙驾着马车，快速行驶。张仪坐在车厢前端，瞭望着山下的会稽城。午夜的城池一片黑暗混沌，只有城墙内外的军营燃着点点灯火。楚国大军的营帐好似汪洋大海，将会稽这座孤岛围得密不透风。
    “他们说你是个杀手，可你实在很不像个杀手。”张仪忽然道。
    “哼，有何不妥？”
    “为了刚才那对母子，你竟然如此恼羞成怒，还安排了他们的后事。简直太有正义感。”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杀手无道，亦有道。”
    “柳职先生，我想问你个问题。在海岛上，你为什么忽然放弃接薛风回越国？”
    “受人钱财，忠人之托。薛风这个人，对自己的手下、对自己的女人都不错，能为保护他们誓死相拼。可是，对和自己没有关系的人，却毫不留情，视同无物。体会不到更广的范围与人心，就不能有更大的格局。他若继续担任国师，越国便无法超出剑的局限。”
    张仪敬佩地点点头。“先生高见。我一直觉得你和薛风很像，但如今才知道，你们的不同正在胸襟格局、同情之力。”
    青龙“哼”了一声。“言归正传吧，你的半个时辰很快就到。”
    “哦？”
    “这个针我自己只扎过一次，虽能暂时恢复，但会加倍发作。你情况更复杂，而且扎了两次，就算我不杀你灭口，也不知道会不会有命在。有什么遗言，赶紧说。你让我做人皮面具，是何打算？”
    张仪点点头。“嗯，看在相交一场，请你记住两件事。第一，城里正在闹饥荒，怕是要饿死不少人。新王之候正防着你，你不适合直接去见他。不过，你明天可假扮那个老者，去公师隅的府上领罚，虽然可能会被打一顿板子，但可以借机要求见到你的主顾，即从前的太子，现在的新王，献上解决饥荒的办法。”
    青龙惊讶地扭头看着他。“解决饥荒的办法？”
    “你租住的那所别苑，很漂亮也很古老。我当时躺在床榻上，百无聊赖，忽然想起了伍子胥的一段典故。一百多年前，伍子胥曾经用糯米粉筑在墙内，城池被围困之际，救了全城百姓。范蠡虽是伍子胥的敌人，也是老熟人，他，再加上文种，这两个人精一定会将这一招发扬光大。”
    “难道别苑的墙，也藏着糯米粉？”
    “正是。不仅如此，城中许多一百年前的建筑一定也有类似的玄机。可惜数代越王忙着兔死狗烹、父子相杀，给忘了。”
    青龙闻言，不禁加快了马车的速度。
    张仪继续交待。“你若办好了这件事，和新越王之候的生意很可能会有转机。之前的事情可能会就此化解。”
    “我知道，第二件是什么？”
    “第二件事。楚国和越国，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两国都会蒙受各种侵害。会稽迟早坐吃山空，人城俱毁，楚国会被下毒暗算。如今楚国处于绝对强势，越国已无法构成威胁，若能找到势均力敌的筹码，两国能各退一步，便有希望和平解决……”
    正说着，张仪的声音忽然停顿下来。
    “如何和平解决？”青龙赶紧问道，可等了片刻仍旧不见人回答。
    青龙回头一看，只见张仪口吐鲜血，无声无息，栽倒在了马车里。青龙赶紧停下车，回到车内，将他扶起靠着车壁，随即迅速聚力于掌，将全身真力凝聚注入他的心脉。
    好一阵过去，青龙额头沁出密密的汗珠。张仪似乎恢复了些许知觉。
    “快说！如何和平解决？”青龙急道。
    张仪忍耐着痛楚，闭着眼继续说。“昭阳气势汹汹，你可献策越王，突袭楚军……先打一个小胜仗，这还不够……昭阳是个私心重的人，你想办法，窃取他的兵符，抓住他的把柄……”
    “没问题！还有呢？”
    “然后，你假扮我，去见墨家的禽滑厘……请他斡旋……去楚国军营谈判……还有……”
    张仪声音越来越小，快要听不见。青龙忙将耳朵凑得更近一点。
    “还有什么？”
    “关于越国的筹码……我，对不起……靠你了。”张仪的口鼻涌出黑血，头更低地垂了下去。
    “不，我做不到，你必须亲自去。”
    青龙着急地再次施救，可任凭他怎样努力，张仪再也说不出一个字。
    “你坚持住，千万不能死！”青龙在张仪的耳边喝道，随即将他放在车中躺好，然后跳回驾位，驱赶着马车风驰电掣，朝着城中而去。
    午夜的会稽城，街道上一片死寂。
    战争期间，为统一管理民众，避免不必要的伤亡，城中实行宵禁管制。除了疾病、丧葬，街道上保持净空，供及时避难和军队调配。
    不过，此刻越国的军卒大多已被派遣到城头守城，街道上空空如也。
    虽然是半夜，空气中却笼罩着不安、不详的气息。各种杂乱的声响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军卒调动紧张的脚步声，婴儿、孩子因饥饿发出的啼哭声，各色人等绝望、无奈的叹息，纠结烦闷，令人窒息。
    城中，墨家的一处据点，仍旧人来人往。宽阔的院子里、堂屋中，燃着灯火。墨家弟子正连夜打造可发射六十支利剑的连弩车，投放炭火的守城籍车。
    后边的一进院落，巨子禽滑厘和南方头领柏夫正在商谈。
    青龙悄悄地藏在飞檐的暗影下窥视着他们，着急地等待。
    “巨子，刚刚接到飞鸽传书，剑族的风三娘子和她弟弟风庸答应与咱们里应外合，袭击楚军。”柏夫道。
    禽滑厘阅读着书信，思忖着。“风三娘子倒是知恩图报。”
    “是啊，这几年，若不是墨家相助，以及太子的暗中保护，他们早就被薛风剿灭，或是困死在海岛上。”
    “回信给他们，两日后，等他们从会稽山以东骚扰楚军之时，咱们从城池正面发动进攻。”
    二人筹划一番。柏夫蘸墨铺绢写好书信，交给侯在堂外的手下。禽滑厘继续对众人交待几句，终于带着几名弟子离开。
    院外的街道上，传来“梆梆梆”的打更声，时间已近三更。柏夫疲惫地回到一旁的厢房中，关上房门正打算歇息，忽然惊了一个趔趄。
    昏暗的房间内，只见一个人影端坐在榻上，戴着顶墨家的斗笠，身穿墨家粗布褐衣，正瞧着他。
    “怎么又是你？”柏夫惊讶地低声道。
    “废话少说，将你的毒香全部给我！上次的不够。”青龙冷冰冰地盯着他。
    “不行，这两天有用。”
    “说得不够清楚吗？一根不剩，全部交来。不然，我立刻站到城墙上去，将你们里应外合攻击楚军的计划公之于众。”
    柏夫闻言，咬牙怒视着青龙，不由握紧身上的佩剑，就要拔剑出鞘。可竟然抓了一个空。
    青龙一笑，举起手中的匕首，将套在上面的柏夫宝剑甩了一个圈。柏夫又惊又怒，佩剑竟不知何时已被青龙挑去。
    “哼，别担心，我才不关心你们什么乱七八糟的计划，拿到毒香，我立刻就走。”
    柏夫牙根咬得咯咯响，打开一处床下的机关暗门，取出一个机关匣，将里面的毒香全部拿出来。
    “我说的是，一根不剩！”青龙抬起匕首指着他。
    柏夫不甘心地将怀中的几支也掏了出来。青龙快速收起毒香，将匕首上的挂着的佩剑滑过去，还给他。
    “这是最后一次，下一次即便同归于尽，也绝不被你要挟！”柏夫气得声音嘶哑，压抑地低声道。
    “呵，我好怕。记着，再给风庸回个信，打仗可以，他呼唤海兽的技能不得使用，那些禽兽不分对象，祸害太大。”
    在柏夫快要点燃屋子的怒火中，青龙快速推门，扬长而去。喜欢少年纵横家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少年纵横家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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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