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一局 第二局

    鹿皮制作的长带，轻薄、柔软而坚韧。
    车帘缝隙之中，透出一线天光。孙膑沉静地独自端坐在车垫上，将一指宽的鹿皮软带一圈一圈，在残破凹陷的膝盖上绑牢。
    宽大的袍服下，按照骑马上阵的角度，绕成两幅干练扎实的绑腿。
    “呜呜呜……嗬嗬……”
    马车外的赛场上，牛角大号伴着震耳欲聋、山呼海啸的呐喊，第一局比试已经开始。
    宝马雕鞍金络脑，凌云踏月侠少年。
    明丽、开阔的环湖赛道上，两位少年英雄：太子田因齐、田府公子田肦英姿飒飒，如猛虎下山、长风出谷，逆风疾驰而去。
    西域黑马，超光绝影，快过闪电。雪白的卷耳冲涌劲拔，潇洒的白鬃几乎飘成直线，玉狮子一般狂烈威武。
    稷山如画、平林如织。两匹飞骑一瞬之间迅速变小，一黑一白两个灵动的小点在对面的湖岸奔腾、跃动，你追我赶！
    延边的观众怒目圆睁，紧张激动得快要疯狂。无数的少男少女、不少押单局博彩之人心跳得快要蹦出嗓子眼。
    最初，二人二马不分胜败，忽前忽后。
    田肦年纪虽小，但出生将门，自幼熟谙弓马，并已有数次上阵杀敌的经历，白骏马虽列“下等”，但在小主人的驾驭之下早已人马合一，此刻更爆发出最强悍的威力。
    太子亦不弱，众目睽睽之下，更是拼命卖力，驾着壮实剽悍的西域宝马，鸣风破雾，放手一战。
    不一会，马蹄声便如滚滚洪波，朝向王座所在的歇马台而来。卷耳实力虽逊于上等西域黑马，但田肦凭借优异技艺与实战经验，一路紧咬住太子。
    但上等马毕竟上等，西域天马神驹不愧日行千里，接近终点越战越勇，精神抖擞，气势更盛！竟是飞起一般，蹄不沾地，似乎连影子也被抛到身后，也追不上了。
    一切快到混沌一片，看不清晰。
    终于，在全场雷霆般的掌声之中，焦灼热烈的目光聚焦之下，太子最后一跃，率先过线。
    “哈哈哈，精彩！行天莫如龙，行地莫如马！果然英雄出少年！”
    高台之上，齐王忘情地鼓掌，站起身振臂高呼。
    一旁，陪侍的政卿大夫淳于髡亦兴奋得秃头冒红光，忙与众大臣一道起立道贺。
    “恭喜我王！恭贺太子！人强马壮、英姿勃发。大赛首战告捷！”
    “是啊！这开局就该让孩子们练练，少年裘马，风华正茂，我大齐后继有人啊……”
    齐王笑得合不拢嘴，半响才喜滋滋地坐下，接过陪侍寺人敬上的一杯茶，甘甜地呷了一口。
    “嗯，下一场是该是寡人的舞沙出场吧？”
    “正是，王上的金色鄯善宝马。”淳于髡应道。
    “我方何人出战？”
    “邹相国决定出战，和往年一般，对方田忌将军应战。”
    “哦？哈哈！”
    齐王闻言，不禁再次意兴盎然，笑开。将相切磋对决，自然举国瞩目，大有看点。自邹忌献上西域矮脚黑马之前，金黄色骠马的舞沙、田忌的白母马朔风是整个齐国最著名最出色的雌雄赛马。
    “老相国是赛马高手，往年一直压着田忌。没想到新任邹相国有心有胆啊，难怪这两月琴都不弹了。”
    齐王侧向淳于髡，谈笑道。
    “是啊王上，好的传统不能丢。邹相国为此特聘请了驭马名师，已苦练许久啦。今日定能一显身手。”
    二人说话间，三声牛角号当空长鸣，歇马台前的赛场上，竞赛双方驾着马，一路小跑，快速就位。
    金色的舞沙，银色的朔风，马高八九尺，高贵霸气、健硕壮美，沐在灿烂辉煌的日光之下，缎子般的皮毛黄金白银一般神光闪烁。
    马中极品，人中龙凤。
    田忌、邹忌皆长鞭在手，一身锦绣威武的骑士服，器宇轩昂，天神一般伫立马上。
    人与马一亮相，整个赛场内外即刻爆发出无比崇拜、无比仰慕的欢呼，一浪高过一浪。
    “噢噢——噢——”
    “邹相国！是邹相国——”
    太意外了！太感动了！不少妇人、女眷更是挥舞彩铃、手绢惊喜得要涕泗交加，传说中的齐国第二美男子邹忌相国竟然亲自上场，让全国女子们一饱眼福？邹相国不但貌美，不但精通音律，竟然还是驭马高手？！传说中完美无缺的男神也不过如此了！
    “叮铃叮铃……铛铛铛……”
    无数彩铃激荡之声响起，整个场面点着了一般、如火如荼，快要炸裂！比过节还欢腾！
    伴着几声碎金断玉般的长嘶，众人的心期盼、紧张得揪成一团。
    时辰已到！
    “呜……”的一声，号角长鸣，两匹神驹如离弦之箭怒射而出，绝尘而去。
    好似蛟龙入海，天马踏破银河，飞腾之势，寰宇震惊。
    四面在场各色人等口干舌燥，眼儿舍不得眨一下，瞪得眼眶快要撑裂。
    可是，可是……和前一场相比，人们很快发现一件奇事……马是一流绝世好马，比赛却是一场似乎没有悬念的比赛。
    自从纵马一跃，出线伊始，银白色的朔风便一路当先。而且，竟永远是一丈的微小距离，从不改变。
    “奇了！怎么会如此？”不少人不信地揉眼睛。
    没错，从“齐天渊”大湖以北起始，飞跃驰骋到湖东，再远远地狂飙到湖南、绕湖跑到湖西，总是不近不远，隔着一丈的距离。
    邹忌已急得脸红脖子粗，奋力打马追赶，可是，无论怎样拼了老命，前方朔风总是白屁股对着自己，保持着一丈的距离。
    苦练两月，本想一展英姿，没想到，仍是失算……
    本以为朔风只是一匹母马，且田忌担当一国军事统帅多年，不必亲自冲锋陷阵，骑术已不免荒疏懈怠，没想到自己仍是低估了他。
    “天啊，这……”
    众人更是目瞪口呆，僵住。一览无余的环湖赛道上，两匹快马静止了一般，奇迹般隔着一丈，一路飞速游移。
    就这么微弱的差距，按照马的神速，眨眼便可跨越，可是不管邹忌如何挥鞭猛打，使出浑身解数，就是永远无法逾越半分。
    “邹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哎，还是田大司马骑术高明、稳当。”
    “呵呵，田将军久经沙场，此刻是给邹大人面子呢……”
    不少官员三三两两开始窃窃私语。无数的仰慕者则不知所措，愣住了……无所不能的邹大人，到底在玩什么把戏？
    邹忌脸已涨成了猪肝一般紫红，掩不住心浮气躁，手脚更是乱了分寸。自己虽审音律一般算准了节奏，仍被第二局蒙蔽了，这匹鄯善马当时看着超过朔风，却没想到朔风的潜力竟能被田忌激发，刚好超过了那么可忽略的一点点。
    马上就要到达终点，拐弯处，田忌回头一瞥，意识到什么……马缰微动，朔风很快被舞沙追上半丈远近。
    就这么一前一后，一直维持着半丈远、毫厘时辰的差距，两匹快马四蹄腾空，踏雾登云飞速抵达终点！
    “大将军威武！”
    众人张着嘴看得呆了，此刻醒过魂一般，一多半眼眸凝望着田忌与朔风，再度热情洋溢地鼓掌！齐王也再度站起身，忍不住夸赞。
    “不愧我大齐领军大司马，稳如泰山，有礼有节，大将风采！嗯，邹相国亦敢于比试，替本王挑战，亦是可敬！”
    齐王与众臣一道摇动锦旗、彩铃祝贺。田忌、邹忌并排策马，面向齐王的方向驰到，下马叩拜。
    “第二局，田忌大司马胜。”
    监赛官田氏宗族长长须飘飘，立在高高的歇马台台前，高调宣布，远近四方又是一阵潮水般的赞叹、喝彩。
    到此为止，双方各胜一局。
    千两黄金，花红落谁家？决胜之局，即将见分晓。
    歇马台下，邹忌喘着粗气回到其亭榭驻马处，接过属下呈上的手巾擦了几把满头的爆汗，郁闷地在席上坐定。公孙阅忙见机凑了过来。
    “大人放心，无妨。第三局有田府好看。田忌是田府骑术最佳之人，如今已与相国赛过，不会再上场，可以说已被成功消耗掉。其今日到场的人员中只剩下陈马监一人，虽水准略在田肦之上，但万万不是王子於期的对手。”
    邹忌余忿未消，沉着脸，咬唇不语，一道利箭般的目光暗暗扫过对面，即田忌一行驻马的亭榭。
    公孙阅说的不错。决胜局才是关键。最后这场比赛虽在门人骑手之间，但一定是齐国乃至当世专业水准最高绝的较量，最为激烈、严酷的一场争夺。
    “即便小胜，下一场，就让所有人眼睁睁看着田府如何狼狈落败吧……”
    公孙阅继续悄声咬牙预测，眼角一面随着邹忌一道，撇向歇马台。
    决赛时辰尚未到，在二人的侧目下，安排的关键人物准时出现，不失时机地上场了。
    只见歇马台一旁的规整台级上，一名身形硬朗劲健，面目黝黑之人，由田氏族长引领，向着王上端坐的尊位而去。
    因终年御马，此人微有些罗圈腿，但龙行虎步，面沉如水，行止颇为不凡。主宾一道向齐王施礼叩拜之后。族长率先向王上介绍。
    “王上，王子於期先生乃一代骑士圣手王良后人，高妙骑术一脉相承。现有心一展神技，替王上夺标效力。”
    “好，谢王先生！若是取胜，本王重重有赏。”齐王拍案笑道。
    “王上，为赛马更为精彩夺目，王先生此刻求见王上，特请求加大比赛难度，令各位公卿贵胄、上下人等一睹神迹，一饱眼福。”
    “哦？加大难度？”
    齐王闻言，顿时大感兴趣。早听说当年魏国王良乃造父传人，驭马神乎其技，驾千里驹如腾龙飞云，跨山渡水，如履平地。
    “若王上允准，草民即刻领人布置。”王子於期致礼道。
    “准了，准了，如此甚好！今日佳期难得，就让在场每一位见见世面，亲睹当日王良先生御马绝技！如何布置，先生尽管提。”
    齐王兴致勃勃。王子於期行礼拜谢。
    “谢王上！臣请在赛道设置十八道路障，五道火障，五道横木障，三道独木障，五道利刃林立的‘透剑门’。”
    “啊？这个……”
    简直刀山火海……齐王暗吸一口凉气，一时有些犹豫不决。众人凡是听闻者也是大为心惊，这也太狠、太凶残了些吧。
    第三局，王上的白蹄踏雪对战田忌的赤色追日。
    众所周知，王上派出的最后一匹宝马——白蹄踏雪，战力与第二局的舞沙实力几乎相当，而且是最为珍稀、美观、奇异的一匹。此马一身罕见的华丽紫色，幽光放亮，只有四个马蹄子部位白得赛雪。
    不仅如此，马身靠近后侧臀部的左右两边，各有一团呈顺时针、逆时针旋转的毛，分别形成太阳、月亮的形状，如月者黑夜放光，如日着白昼闪光，光彩随着四季变幻，吉祥炫酷，神妙无比！
    如此百年难遇的天物，齐王儿子一般宠着，若是被伤到，岂非得不偿失？
    “王上若是担心，可撤去三道火障，两道透剑门。”王子期亦看出齐王心事，再次回到。
    “哦，可是……”
    齐王仍担心地凝视着台下亭榭外的美妙神驹，踌躇不已。王子於期见状“噗通”一声，纳头跪倒在齐王面前。
    “请王上相信在下。今日赛中，若令王上爱马有一丝一毫的损伤，王子於期提头来见！”喜欢少年纵横家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少年纵横家六六闪读小说网更新速度最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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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