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卦象

    山下的众人虽然已经捂着耳朵了, 但还是被这一声巨响给吓着了, 巨响带着余音, 传出几里地去。
    霖夜火捂着耳朵直嚷嚷, “要聋了！”
    开封城中几乎人人惊醒，睡梦中的人们纷纷爬起来开窗张望，这是哪里打了个这么响的雷？！
    皇宫里，一直没睡的赵祯帮庞妃捂着耳朵，庞妃捂着香香的耳朵。
    听到这巨响声, 赵祯微微地笑了笑，不无感慨地说，“难怪他是先锋官, 这一棍子下去，什么城门城墙，山都能砸开吧？”
    南宫纪站在一旁，点点头，“欧阳成名一战就是在麒麟关, 麒麟关是西域第一的天堑，关口一块如山巨石, 形如麒麟, 兵马要西行，必须要过麒麟关。但除非能把麒麟石砸开，不然就得从危险的悬崖上走。麒麟关后埋伏了大量的西夏士兵, 走悬崖也好, 绕麒麟石走峡谷也好, 都一定会被伏击。当年只有十六的欧阳少征一棍子砸开了麒麟关，巨大的麒麟石如同被天雷击中，一分为二，欧阳少征顶着一头红毛，骑着疯丫头带着十万骑兵冲入麒麟关，马踏西北最大的西夏连营。这一战后，才有了火麒麟的称呼……”
    赵祯微微眯起眼，脸上带着欣慰的笑容，“果然是我大宋勇将，也是少征平时太低调了，很多人都不知道他有多不好惹，非要去摸一下老虎屁股……真是自找苦吃。”
    ……
    此时，傻眼的可不只是秦家那三兄弟，还有山下的展昭、白玉堂和霖夜火他们。
    “青山塌啦！”
    城门上负责守卫的皇城军大声示警，只见青山半山腰那一侧巨石滚落，半座山头都开始往下塌。
    展昭他们终于明白为什么刚才赵普拉着他们跑了，竟然半个山头都被砸塌了。
    “嚯。”叶知秋忍不住赞叹，“威力比想象中还要大。”
    “那红毛内力见长啊。”赵普摸着下巴点点头，表示欣慰。
    “竟然这么大威力，感觉跟你拿天尊的青冢鳞劈山差不多的效果！”展昭也惊讶。
    五爷想了想，“是因为硬度？”
    赵普他们几个都点了点头——白老五还是懂行啊！
    叶知秋抱着骨刀望着山坡的方向，“天火石和青鳞石是世间最硬的两样东西，青冢鳞就是青鳞石锻造的，两种石头都是传说中巨龙的獠牙石化而成，这种硬度的兵刃可以将内力完完整整地传出去。一般的棍子，一个高手的内力砸下去，不是弯了就是断了，但天火棍坚硬无比，能将欧阳少征十成十的内力都汇聚到棍子砸中的那一点上，而且这个内力还是直上直下的，那力道跟被天雷击中真没什么两样，所以才叫天雷火棍……而之所以叫火棍，可不仅仅是因为那棍子是红色的……”
    叶知秋话没说完，又是两声巨响，众人抬头望去，就见山腰上红色的裂纹顺着山坡在蔓延，裂开的地面里，宛如有熔岩正在奔流。
    “和青冢鳞好像。”五爷忍不住感慨，“青冢鳞一刀下去，会有青色的火光。”
    “其实青焰和红焰跟两种锻造术有关系。青鳞石要用剧毒青焰锻造，而天火石要用滚烫熔岩锻造，内力随着兵刃施展的同时，也带出了神兵的特性。”叶知秋撇了撇嘴，“我就说那红毛不好惹吧，谁这么心大找他硬杠啊？”
    而此时，青山半山腰上，欧阳少征三棍子下去，整个山头都开始塌陷，林子里准备了机关的三千杀手们都没来得及动手，脚下就裂开了……山林里的树纷纷倒塌陷落，一时间惨叫声四起，那些杀手都顺着巨石滚了下去，要不就是被树木砸中，埋在了土里，挂在山头摇摇欲坠。
    最傻眼的是秦家的三兄弟。
    原本计划周密，三人也知道欧阳少征武艺高强，但再强还不是□□凡胎么，几千杀手加上重重机关，这么近的距离还不把他扎成筛子？可谁也没想到，竟然是一棍子可以砸塌半个山头的威力。
    此时的火麒麟整个人都仿佛兴奋起来了，手里棍子抡得呼呼直响，更恐怖的是地面的裂纹下熔岩翻滚一般。
    秦家三兄弟的确任职军中，但他们谁也没跟着赵普征战过西北，自然也没见过火麒麟露出獠牙的样子。
    欧阳少征可过瘾了，嘴咧得两边虎牙都瞧见了，原本一张挺能糊弄人的娃娃脸这会儿被火光映得凶光毕露，那样子真跟踏火的麒麟兽差不多。
    欧阳少征还活动了一下筋骨，骨关节咔咔直响，“好久没抡那么开心了！爽死大爷了！”边说，火麒麟边伸手一指山边的断崖，“你们自己跳下去还是大爷我踹你们下去？”
    秦家三兄弟哪见过这场面，此时他们也意识到，大事不妙了。
    林中还残存的一些杀手都杀了出来，但欧阳少征棍子轮起来，一棍一个，全部直接砸下悬崖，山崖下的展昭等人就听到山上一阵阵尖叫声，黑衣人跟下饺子似的一摞一摞往下掉。
    赵普直扶额，“完了，那红毛上头了。”
    邹良指挥人去山边接着，青山半山腰也不算高，但这样摔下来，骨断筋折是在所难免。
    山上，秦家三兄弟意识到大势已去，三人都放下兵刃，准备束手就擒，然而……
    欧阳歪头，瞧着三兄弟，问，“干嘛？不打么？”
    三兄弟一脸的晦气，秦辰道，“愿赌服输！今日是我们输了，我们甘愿伏法。”
    欧阳眯起眼睛，“伏法？意思是去开封府吃铡刀？”
    三人脸色铁青。
    欧阳“呵”了一声，“你们三个能不能有用点，去开封府过堂，是要看着你们妹妹哭死，你们爹演出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苦情戏，再让满朝文武给你们求求情？到时候薛夫人和李番是不是就白死了？你们去边关待一阵子，或者大牢里蹲几年，再厚颜无耻地出来过下半辈子啊？别啦……有点骨气好不好啊！”
    欧阳少征边说边过来一脚将三人踹到山遍。
    “欧阳少征，你要干……”
    “干&你&大爷啊，都给老子下去！”
    随着欧阳三脚，秦家这三兄弟都被踹了出去，摔倒了山下。
    山脚下，邹良和龙乔广越接越纳闷。
    “这不是之前明阳山抓回来的那些杀手么？”
    “还有这些武器，怎么搞得……”
    两人还没说完，就听到头顶上几声惨叫，嘭嘭几声响……秦家三兄弟摔的那叫一个惨啊。
    赵普低头，看了看那摔得就剩半条命的三兄弟，脸色也沉了下来，“原来如此。”
    在场众人可都不傻，一下子都想明白了，这一通鬼狐乱城的骚操作，勾结鹰锁楼，搞垮亲王府，野心勃勃觊觎皇城军统领之位的幕后真凶，竟然是薛安的三个大舅子。
    展昭皱着眉直摇头，“老秦估计要自挂东南枝了……这仨倒霉儿子生的。”
    ……
    皇宫里，有影卫过来禀报了南宫，南宫显然也很吃惊，将真凶的身份告诉了赵祯。
    赵祯点了点头，“一个亲王府、刑部和工部两个尚书，再加上塌了半座青山，他开封府果然是一如既往的牛逼……回来小半年，朕满朝文武折了小一半……明天朕就摆生辰酒，后天就把他们打包都撵走！”
    青山上，玩过瘾了的欧阳少征收了棍子，回过头，望着山林的方向。
    林子里，影绰绰似乎有几个人，欧阳感受了一下不同的内力，都是高手。
    这时，一个红色的身影走了出来。
    那人脸上带着一张白色的面具，没有五官，看起来既不好看也不难看。
    欧阳给她行了个礼，“前辈。”
    走出来的正是灵儿。
    “我要跟你道谢……”灵儿低声道，“如果不是你，今日我山神宫可能要被暗算了……还有我娘的仇，之前亲王府的事情，也多亏了你。”
    “不客气不客气，破案的还是展昭他们，我就遛个弯”欧阳挺不好意思地摆摆手，好奇问，“山神宫？跟魔宫差不多那样一个地方么？”
    灵儿摇了摇头，“哪有魔宫那么大规模，不过是个小地方，一群无家可归的人隐居在山林里相依为命而已。”
    欧阳又往她身后的林子里看了一眼，一棵歪着的大树后，有一个身影……欧阳看不真切，只看到月光下，一枚珍珠耳环似乎是闪了一下。
    “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没办完。”灵儿有些遗憾地跟欧阳说，“所以……”
    欧阳无奈地一叹气，扛着棍子又瞄了一眼，“从这个角度看……嗯，要不算了……”
    说完就想走，一转身脑后“呼”一声。
    “哎呀。”欧阳被一只绣花鞋砸中。
    欧阳捡起那只鞋子，就开始走神……
    灵儿跟欧阳解释说，“她和媚儿都是我收养的。当年我大难不死，被山神宫的前辈们收留，学了武艺，之后就救了她和媚儿。媚儿跟她情同姐妹，过世之前将耳环给了她，这些年我们一直都在想法子给媚儿报仇，调查当年的真相……托你的福，媚儿的仇算是报了。然而那孩子身上还有血海深仇没报，所以一直躲着……我们还有事没办完，日后一定还会再相见的……”
    欧阳抬起头，微微地笑了笑，挺爽快地对灵儿点了点头，“那就下次见了。”
    说完，火麒麟扛着棍子溜达走了，下山前，回头看了林子一眼，挥了挥手，拿着鞋子挥了挥，似乎是道个别，随后就下山了。
    灵儿有些无奈地走回去，问躲在树后的人，“你也是，见一面怎么了？日日挂念，人就在眼前你又不出去。”
    山间的微风，吹动那两枚轻轻晃动的耳环，那人也不说话，往一旁走了两步，躲在树后，看着山坡上，不紧不慢往山下走的欧阳少征。
    第一次见面，也是在这样一个夜晚，山林里有微凉的山风，红发的少年挖出了被埋在山洞里的两只小狐狸，递给她，说，“小鬼，接好！你弟弟妹妹。”
    下山的时候，他们遇到了两波来追杀她的人，红发少年以为那些是人贩子，都给赶跑了，很能打，但看起来混了吧唧的。
    一路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也没问一句话，扛着棍子就要走了。
    “唉。”她说，“我会记得你的。”
    少年愣了一下，回过头瞧了瞧她，问，“记着我干嘛？”
    “你今天救了我弟弟妹妹，又救了我两次，我会报恩的。”
    少年突然一拍手，“啊！我前两天刚跟赵普在宫里看了个戏，有个小伙在山里救了只狐狸，结果这狐狸十年后变成个大美人回来报恩了，还嫁给那小伙了……不过么……”
    少年上下打量了一下她，一摆手，“嗯，还是算了……”
    说完，转身溜达走了。
    ……
    “哎呀！”
    欧阳想起了少年时跟那小孩儿分别时，也是被一只鞋子砸中了。
    回头，那小孩儿红着脸朝他嚷嚷，“你给我等着！十年之内你不准成亲！”
    说完，抱着两只小狐狸的小孩儿蹦蹦跶跶过来穿上鞋。
    欧阳让她逗乐了，瞧着那双踩得鞋面上都是泥巴的小布鞋，问，“鞋子还要啊？”
    那小孩儿狠狠瞪了他一眼，“这是我干娘做的！也是我妹子！”
    说完，那怪小孩儿抱着俩小狐狸就跑了。
    ……
    山下，赵普他们看着欧阳一手扛着棍子，一手拿着只鞋溜达下来了。
    众人都纳闷——哪儿来的鞋子？
    赵普他们几个都挺八卦地往他身后看，见他一个人下来的，不免有些小失望。
    龙乔广胳膊撞了撞走到跟前的自家兄弟，“小桃花呢？见着没？”
    欧阳一耸肩，“有点内向……凶倒是挺凶的，还砸我，小四子果然是准的啊。”
    “那人呢？”展昭问，“跑了？”
    “跑不了。”欧阳晃了晃那只鞋子，“我这儿有人质。”
    说完，晃晃悠悠走了，“回家睡觉！”
    ……
    开封府里，因为担心，众人都没睡安稳，结果青山那么一闹，惊雷滚滚的，把公孙他们都吵醒了。
    天尊和殷候在院子里摆了茶，坐着喝茶赏月，顺便等展昭他们回来。
    小四子手里捧着个杯子，靠在妖王怀里打瞌睡。
    终于，院门外热闹了起来，展昭他们回来了，先叫公孙出去给秦家三兄弟接骨，这仨都快摔碎了，那个惨啊。
    公孙跑出去，小四子就想跟着去，随手一放杯子，半杯水都晃了出来，泼了一桌。
    妖王和小四子同时盯着那石桌上一个清晰的水印子，愣了一下。
    这么巧，门外欧阳少征打着哈欠溜达了进来，火麒麟也懒得回府了，到杏花树下的那张竹塌上躺下，枕着花狸狸倒头就睡。
    小四子和妖王抬头对视了一眼。
    “妖妖。”小四子指了指那个逐渐变淡的水印子。
    妖王也笑了，点点头。
    一大一小一起转过脸，看杏花树下，枕着只胖猫睡得直打鼾的欧阳少征。
    “大凶的卦象没有了诶！”
    “然后桃花开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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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