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陆澄从相王府出来还觉得脸上有些发烫，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只在刚才那一瞬间觉得李汝宁真好看，而后脑袋里仿佛装了一团浆糊，晕晕乎乎的，于是支吾两句就告辞离开。
    还来不及细想，刚回到县廨就被明府沈介福叫去，眼见张去疑被杀已经过去几天，朝野上下对这桩耸人听闻的案子说法很多，眼下长安县因为破获大案出了风头，万年县也在作壁上观，沈介福的意思是此事因为仵作查明确实并非意外以后，上上下下的压力很大，所以督促陆澄尽早破案。大理寺那边似乎也没什么太多的进展，若是出了什么岔子，肯定还是要长安县背负云云。
    于是陆澄当晚做的梦也是稀奇古怪，忽一阵看到李汝宁在自己梦中笑，转头就看见沈介福要抓她作为凶犯结案，在梦里上天入地，次日醒来还觉得腰酸背痛。
    点完卯陆澄急着回去看卷宗，于是写了一封手书，又附上自己的龟符，景昇不识字，于是她叫陈广跑一趟大理寺取回梁王府妾室被杀一案的卷宗。陆澄一边想着还是应该让景昇去哪里识字，一边又惦记着在张四郎之前到的马球供奉的人名。回到自己的小院她直接翻出相关人等的卷宗处，翻了半天景昇的名字，却怎么也翻不到，而后恍然大悟，暗笑自己把两件事混在了一起。
    她定了定神，再起翻找卷宗，终于找到了这位刘五郎的口供。原来当日刘五郎同高二郎以及孙十郎三人同为马球供奉，又是相约一起提早去马球场熟悉环境的。他们三人平时关系不错，有生意也会招呼彼此去，不过在宫中打马球毕竟也是难得的好机会，莫说是赏钱丰厚，就是到场的达官贵人随便哪一位见他们打得好给些赏赐，又或者直接被收归到某一家，也好过眼下靠天吃饭。
    陆澄抽出三人的口供，正在仔细看的时候，突然听到陈广的声音自门外而来：“县尉怎么连门都不关？”陆澄放下卷宗，这才看见自己屋子的房门大开，无怪觉得今日光线很好。
    陈广先将龟符还给陆澄，接着又递给她卷宗：“县尉看看，是不是这卷？”
    陆澄接过卷宗，看了一眼上面系着的木牌上写的与之前看到的无误，又展开一看内容确认无疑，点头道：“确实是这卷，你辛苦了，今日你若是无事，我倒确有几件事要你去办。”
    陈广领了命离开，陆澄才开始看这桩杀人案的卷宗。卷宗中夹裹着尸格，陆澄将尸格放在一旁开始看案情。
    这桩杀人案实际上也非常清晰明了，去年夏日的某一天，梁王妾高氏的侍女叫高氏起身，敲门不应，于是就推门而入，走到室内发现高氏头上蒙着被子，揭开一看，高氏已经气绝多时。于是梁王府立刻叫来了当时长安县的仵作与司法县尉，而彼时陆澄刚刚除服还未就任司法县尉，所以陆澄并不知晓此事。据案卷中所描述，高氏房门关闭，侍女小厮并未发现任何异常，而后窗开了一条缝。
    死者死于前日午夜，怀疑是在睡梦中受到袭击，这位撰写卷宗的人引用尸格所言，高氏脖颈处有很明显的青紫手印，而仵作验明死者喉已塌陷，结合手印与死者骨骼特征，怀疑是一位男子夜半闯入高氏的房间将人掐死而后逃走。之后仵作同县尉以及几位不良查找了后窗之后，发现了些泥土痕迹一类一直延续到梁王府后门，怀疑这个凶手对梁王府的环境比较熟悉。
    陆澄看到此处觉得这个人写得有理有据，看起来确实如此，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却是赵长庆。赵长庆进门行礼道：“县尉您找我？”
    陆澄看他来了，点头递给他放在一旁的尸格：“不错，这是一桩案子的尸格，我对验尸不在行，想请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赵长庆接过尸格略微扫了一眼道：“扼毙，怎么？这个案子同张四郎有关？”
    陆澄摇头道：“眼下还不知，不过有些介意，所以还是叫你来帮我多看一眼。”
    赵长庆点了点头，而陆澄也放心继续看卷宗。
    这案子之后的发展却开始奇怪了起来，先是语焉不详地出现了一个平时在仆役房不怎么说话的临时仆役某甲，而后又说他外表憨厚其实蛇蝎心肠，之前赌钱欠了不少债，因而觊觎主家姨娘的金银，谁知半夜迷晕了高氏偷盗之时高氏醒了过来，于是某甲一不做二不休就杀了高氏逃跑。而后在某甲的家中搜到了高氏的首饰细软，某甲畏罪身亡。
    高氏兄长父母已经亡故，自己并未生育，只有一个嫂嫂并一个侄儿，两人领了高氏的细软，此案结束。至于这个某甲是如何暴露，县尉和不良又是如何发现某甲是害死高氏的真凶则一概未提，颇有些草草结案的意思。她想到之前武三娘说因为件私事，梁王打发了很多在府上的外人，徐小娘子似乎也因此离开了梁王府。不过眼下从卷宗上语焉不详的描述上来看似乎并非如此简单。
    本身在梁王的妾室独自在房间却被一个男子掐死这个事实就足以有很多猜测，会不会是因为这高氏是与人偷情却被奸夫失手杀死呢？若果真如此，那这就是一桩丑闻，梁王为了掩盖这件事说是什么随便的某甲偷盗财物倒也说得过去，不然这案子草草结尾，实在感觉疑点颇多。
    她看向赵长庆，却见赵长庆也正好放下尸格，见陆澄看自己于是一拱手说道：“属下刚才看了看尸格，是两位死者，一位是一个五十三岁的男性，上吊而死，另一位是四十一岁的女性，死因是扼死。”
    陆澄点头道：“卷宗上说这个某甲扼死了高氏而后自己畏罪自杀，依你看，这两份尸格可有什么问题？”
    赵长庆道：“属下觉得那个男性上吊而死似乎并无疑虑之处，那位娘子从描述上看也确实是扼毙没错，不知县尉是觉得这两个人死因有问题还是有什么别的？”
    陆澄皱了皱眉：“没什么问题吗？其实我也只是猜测，但经手此案的是本县之前的仵作县尉，若无实据，我也不好随意置喙，所以也只是随意问问。”
    赵长庆又低头看了看卷宗，半晌方道：“若说疑虑，属下只觉得这位某甲力气不小。”
    陆澄追问道：“怎么说？”
    赵长庆将卷宗放到陆澄面前指着一处说道：“县尉请看，这里仵作说高氏的喉咙塌陷，说明里面喉骨已断，即便没有迷药的作用，高氏也必死无疑，一把捏碎喉骨，可见此人力气很大，且一击致命。此处说手印发乌，且有血迹渗出，这里...不过不排除是凶手慌张失了力道的缘故。”
    陆澄抓住了他的话头道：“那依你之见，高氏被杀之时是否尚处于昏迷状态？”
    赵长庆没有看过卷宗，只看过尸格：“不错，死者虽然死后张着眼睛，不过属下以为是凶手捏碎喉骨后，堵塞了气管，因为高氏处于昏迷状态失去了对眼睑的控制故而睁开了眼睛，并非是死者在清醒状态下死亡。”
    陆澄听闻此言，不由脸上露出些笑意来，说道：“就是这个！”
    赵长庆见她面带微笑，一时也有点摸不准她的意思，试探地问道：“县尉找到了想找的东西吗？”
    陆澄指了指卷宗跟他解释道：“这卷宗中说某甲盗窃高氏发现故而某甲一把掐死了高氏，如果按你所说死者死亡时处于昏迷状态，那这发现之说就毫无缘由了，那么就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卷宗在隐藏着什么。而且你说，要想一把捏碎人的喉骨可容易么？”
    赵长庆沉吟道：“按理来说喉骨本身就比较脆弱不假，但要捏碎未免还是需要力气很大，不排除有人真的天生力大无穷。”
    “那某甲的尸格呢，你可能看出来他的力气大不大？我怀疑某甲根本就不是真正的凶手，若某甲不是凶手，那么就还隐藏着一位真正的凶手，这也就解释了为何梁王在案发之后打发走了不少外来人等，而武三娘又是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了。若是...”陆澄又想到了什么，从赵长庆手中接过来高氏的尸格，一目十行地看了下去。
    尸格之中多有些专业的词汇陆澄也不知是什么意思，但她本身只是为了找些关键词，所以也不甚在意，然而看了两遍却并没有她想看到的内容，她不由出了一口长气。
    那边赵长庆则在仔细看某甲的尸格，他虽然不知陆澄为何突然放下手头的张去疑被杀一案转而研究梁王的什么妾室，但眼下来看这其中似乎有什么特别的联系，他也只好尽他所能找到一切可疑的疑点了。他突然想到一点，在某甲的卷宗上看了几眼，这才说道：“不过刚刚县尉提醒了属下，属下刚才看高氏的尸格中说高氏伤口处还有血迹，有一点奇怪。”他看陆澄看向他，又道：“按理来说皮肤都是光滑的，除非有破口，不然只会是淤血，我刚刚看了某甲的尸格，此人并未留指甲，未留指甲就不会戳破高氏脖子上的皮肤，血迹是怎么渗出的呢？若说是喉骨碎裂戳穿了皮肤，感觉又哪里不太对。”
    陆澄也不知这其中的关节，但她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赵工不是在写一本书吗？我上次去的时候看到不少骨头之类的插图，其中会不会有喉骨的呢？会有所帮助吗？”
    赵长庆两眼放光：“对呀，我耶耶肯定有，说不定不仅画了喉骨，还画了常见扼毙的样子。属下这就回家取来！”他说着就跑出去了。
    陆澄看着手上高氏的卷宗，又多看了一遍，心想着难不成这确实是外来人做的案子，并非劫财，但却也不是她以为的通奸？那这件事到底与徐小娘子有没有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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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澄：难不成去七娘那里一趟过了病气？怎么有点晕晕的心里发慌
    除服：古人守孝三年出服即除服喜欢长安旧事请大家收藏：(663d.com)长安旧事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