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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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风大,帐内也被吹得烛火乱舞,火星直向几案上飞。司马颖把一摞纸搂上胸,往后避开,放不远的座席上,趴下身再细看。
    “看得出是什么吗?”卢志在旁揉眼,表示困惑,“矫情,也不叫人代写。”
    “这封大概是代写,江统写的,说刘渊借口邺城不稳,不愿增兵到此,”司马颖扬起一张纸,头也不抬,“而这堆乱七八糟的字说,士衡会劝服刘渊,但要我分一支军,让人领去建业,平江东动乱。”
    说完长吁口气,抬手啪嗒拍额:“就知道他到邺城没好事。”
    卢志跟着趴席上,摆那些一张上画两三个字的纸,字歪七扭八,还墨迹点点地脏污,看得他心烦又厌恶:
    “陆士衡能劝服,这我不疑,但分兵江东显然是他私心。兵力紧迫不说,顾荣曾附齐王,琅琊王是洛阳贵胄,放走他们,难保他们不告密,对人讲出邺城虚实。而且交战最忌走逃,这两人带兵走,不定其他人效仿,例如刘渊。”
    上前把司马颖额上的手扒下,断定说:“这事不妥,不能应信上说的 。”
    司马颖朝后坐,飘忽不定的光里,字更是刺眼地扭曲,像受不了刺眼似的,他伸手一张张拢起,手捏紧发颤:
    “这就是士衡为什么亲自写,他把我算得死死,在提醒我亏欠他多少,愧对他可怜他,也要应他。”
    “齐王鼓动人作乱时,他忍耐了一夜,毫不吭声,不堪苦痛,把十指一一齐根掰断。后来醒了,有气力,就在我面前捡棋子,疼得泪眼汪汪也捡,他要我看,写这些字,他是怎样苦不堪言写出的。”
    自顾自念叨,眼神飘忽,卢志感觉没的说了,不是能以理服人的事,只能退一步委婉谏:  “那还是得谨慎,怎样分兵,怎么才妥当,信上讲不清,最好当面说,战事胶着,殿下回一趟邺城也无妨。”
    司马颖楞如槁木,像是话没听进,被失魂落魄笼罩,如灯火似的晃了两晃,卢志不耐烦了去猛一推:“殿下,要见他吗?”
    “还不行,先做件事,你乘夜去收罗笔,军中记室主薄的,有多少算多少,给我拿帐中来。”
    卢志正莫名其妙,被司马颖更猛一声吼:“快去,即刻。”
    ~~~~~~
    不起眼的民居前,江统抚陆机下车。木门无漆,瓦檐黑森森,无瓦当挡住,但高墙深院,颇具格局。江统站住不前:“调兵事,不好强劝,劝得太过怕逼走人,士衡你有对策吗?”
    陆机轻摇摇头,抬脚上阶:“被你拉来的,哪这么快有。”
    江统继续拉:“刘渊手下起码三万兵,当初我就是顾虑,不敢言辞太过,这里想避祸的人也多,没成都王在,他大可找个借口,带兵一走了之。”
    “人心离散,是吗?”陆机越瓦檐望浮云, “你是想说,这里不少人,坐观成败,在想后面去留?”
    “是看出你心思不在劝,”江统沉沉叹,“不管什么去留,刘渊是要害,他若叛逃,则后方不稳,根基不固,此战必败。”
    陆机转过身,眼神直愣愣。江统觉察到他“死而复生”回来后,人的确楞了不少,动不动出神。看眼前楞样,也不好再勉强,幸而早有其他安排。
    “不通告,从侧门进,在壁外偷听下。我买通了侧门看守,今日有并州匈奴来,原准备壁外听他们议事。”江统建议,摆手指方向。
    “原来应元你这么得消息,”陆机捂嘴笑,主动走,“想你磊落之士,还行这般勾当。”
    “成都王要造反,我都效力他,还什么做不得。”江统听出嘲笑口气不满,“说来说去,都是被你蛊惑。”
    话落见陆机身形一晃,他断断续续说:“是,蛊惑你们,就不知不觉地,成败都压在我身,”晃得欲倒,“只觉承受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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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半晌堂内果然来人。从砖缝看,二三宽脸扁鼻,围着毛裘的人,踏地响走进,都盘髻在脑后,堂中生火,扁圆脑袋一溜聚拢在火前。
    有枯枝折断声:“汉亡后,单于徒有虚号,再无寸土,族人给晋人当奴隶,大王给晋藩王买命,如今不用再敛手顺从,大王愿当单于,就带族人复呼韩邪单于之业。”
    枯枝投入火噼啪声,又有人道:“大王英武不凡,要天不欲兴匈奴,必不会生大王,如今司马氏骨肉相残,四海鼎沸,复匈奴大业,正当其时。”
    劝声恳切,但正中间铁甲在身的人,山岳般踞坐着,始终没有吭声。
    只闻火星簌簌,江统忍不住小声评:“呼韩邪和亲汉室,对汉称臣,这些人说的是汉文,还颇有文采,真不知道他们复的是什么业?”
    “要寸土,没听出吗?要像呼韩邪那样得国土,不附属于晋,自成一王国。”
    陆机回应,说着绕过墙壁,也踏步有声地直接走上堂。
    面对刘渊:“抱歉,我在墙后一字不落听见,将军想为单于,想领兵回并州,我会一五一十告诉成都王,告诉他,并劝他移兵并州,把催你走的人悉数镇服。”
    轻轻缓缓,却酝酿杀气,堂中身形宽大的几人,已手按刀柄。
    “我一字都没说,”刘渊倒不慌不忙,抬手压身旁拔刀者,起身迎,“先生是冤枉我。”
    “闻着有心,将军已经动心,不过尚有顾忌。我刚才说的,就是顾忌,顾忌外还有权衡,辅成都王成天下之主,还是此时冒险自立,哪一路径,胜算更大。”
    陆机绕火堆走,到近前,斜眯了眼,看刘渊坐处蹭出的灰迹。
    “先生说的是,我还在权衡,”刘渊坦然自若着,不惧对视上,“但不该由你来敲打我,你我该站在一处,不该彼此对立。”
    陆机有些惊异,刘渊感慨着继续:
    “跟成都王,都是别有用心,你为你故土,我为我故族,一时附庸,”说着自嘲般笑,“也都是成都王来邺城前的附庸,新贵济济,你我被他猜疑排斥,自从上次事变,不就该站在一起,彼此声援吗?”
    明白自己被嘲笑,也明白小瞧了刘渊识见,陆机踟蹰,一时无法,也只好坦诚言:
    “我不只是为故土,求你声援,也是迫不得已,我附庸成都王,是一步步地真心附庸,即便被他猜疑排斥。”
    “真心附庸?那事到如今,还想由这里分兵到南境?”刘渊笑意更大。
    “不管你信不信,我所做都是为这里大业。”陆机懒得辩了,负手振起声:
    “东吴不过偏隅小国,呼韩邪不过一匈奴主,将军喜读汉书,身在邺城,会所志短浅吗,不想有汉高,魏武之业,想有一匡天下之业? ”
    对刘渊慢慢拜下身去:“我为此大业附庸,想将军同我一样,所志更高,待大业达成,而不是此时叛逃。”
    火苗窜高,刘渊低头看,捻下颌胡须,仍权衡:“是不该在大业没成前走,不然积起的几万军白费,不定还能有更多兵。”
    “是赖成都王积起,还不该背恩负义。”陆机小声提醒。
    “好,这次拨兵助战,我做。”被挑拨几次,刘渊看出了目的,允诺了。
    面色铁青地打量陆机:“在大业没成之前,我也会待在此,但成都王若不需要我,或他战败无缘大业,我会毫不犹豫去并州。”
    “但愿将军,说到做到。”
    陆机松下一口气,看周围都是愤愤然神情,猛□□噬人样,就主动往堂外退。
    果然退出后,四周匈奴一拥而上,纷纷怒气问:“大王不想为单于吗?”“并州也能集起兵,何必留这里?”
    刘渊只注视暮色中渐远的身影:“大丈夫当为汉高、魏武,是,这里比并州更能成事,我要等时机,等亲自成大业。”
    ~~~~~~
    暮色四合,行人稀疏,车吱呀吱呀,显得冬气更干涩。
    陆机见江统闷着,只搓衣角,招呼一句道:“你拉我来,我帮你办成增兵事,还不高兴?”
    “你也没高兴,你也刚才更沉重,彼此彼此。”江统叹息声回话,手变成撩开帘打量路。
    “应元,你想过离开吗?”陆机顺他目光看街衢,“这里成败不定。”
    “你忘了,我原是太子洗马,权斗里的失势者,孤注一掷,没退路的,”江统回首,搭上陆机肩,“走到这里,只能亦步亦趋,跟着你了。”
    猜疑解除,江统推心置腹直接说:
    “这里的离心显而易见,你我都看出,这次出兵微妙,有人未战先逃,也有人瞅着战败想自立,后方如此,我怕镇不住,战事不能拖。”
    “还要必胜,是吗,一旦败,将一溃千里,这些年攒的根基,也会随着葬送。”陆机跟着,道出沉重。
    “所以不管你跟成都王怎样,不要做传信事了,你亲自去见他,说这里情形,在他身边谋策更好。”
    江统目光炯炯恳劝,其实都不用劝,陆机心心念念在想这事,有顾虑,有幽怨,但被催逼至此,也只能当机立断地,主动找过去。
    但想起司马颖 “投怀送抱”的调笑,仍不觉一阵气恼,气得想扭捏两下:“还不想去,有些事未做完。”
    “分兵到江东的事,我替你,帮你送你同乡离开,有要说的话,我帮你传。”江统心里清楚。
    “要我即刻走?”陆机真诧异了。
    “你不是说成败事大,承受不住吗,”江统直接赶马出了城,“你早就想去。”喜欢昆岗玉请大家收藏:(663d.com)昆岗玉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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