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夫妻

        “我们谈了七年恋爱才结婚。还记得吗？你妈当年为了拆散我们，把你送去外地。我一心追寻你直到天涯海角…你到哪？我便到哪…”张进急的发疯。眼泪快要流下来。
“可是，如今又剩下什么呢？”老婆打断她。她双目无神。
“这些年，我过的太累了。一直在围绕着孩子，家庭，你旋转……如果你不在爱我了，我会觉得天都快塌了…”
张进还在和老婆理论。
突然电话铃响。
他烦闷的不想接。
可手机铃声一直响个不停。
他皱眉嗯了接听键。
小崔一阵急促的声音响起。
“张进，你在哪？快来城外的那条大河边。有人报警说发现了两名孩子的尸体…”
“什么…”张进吃惊的叫道。
“我已经去现场的路上了。好了，废话不多说了。我正在开车。你在哪？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马上到。”
张进挂掉电话。一脸的歉意。
“那个…老婆…我有点事，先走…等我忙完…”
“你总是这样…看吧。每次一接到电话就把我晾在一旁…”
“这是我的工作…”
“工作…工作…工作比什么都重要。”
“有一天，你会理解我的…”
“我不理解。永远不会理解。你拼命工作换回了什么？还是派出所里小小的警员？你看看我的小姐妹。他们的老公…再看看你…你拿什么和他们比…”
“薛梅…”张进正色道。
“不要拿我和他们比。如果你非要离婚。我不在勉强。等我办完案回来，签离婚协议。”
张进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他是气愤的。当初选择了他，就不要嫌弃他的不作为。
十年的婚姻走到尽头。
不知为何，却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脚步沉重。
他知道，这次转身有可能就是一辈子。
到达事发现场，已经围了很多人。
小崔看见张进走来，忙走过去。
“哎，张进。”
“尸体什么时候发现的…被谁发现的？有没有找到孩子的父母…”张进一连串的发问。
“被一个打鱼的发现的。被发现时，尸体因为长时间浸水，已经肿胀不堪。无法辨认具体面目…”
“我去看看…”
“不要去看了。面目全非。看了，你会吃不下去饭…”小崔真诚的劝慰。
“你看我是那种胆小怕事的人吗。什么样的我没见过…”
张进不听劝阻。
执意去看了尸体。
心情沉重，整个身体都在颤抖。
两个孩子年龄在15岁左右。
是自杀还是他杀。
五月的天气很暖和。尸体已经腐烂不堪。张进的胃口一阵泛酸。看了想吐。无法想象孩子的父母看到会怎样。
他找到发现尸体的那个人。进行一系列的盘问。
男人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住在城外。闲来无事，就去河边钓鱼。突然发现远处漂浮着什么东西。一阵好奇，就借了别人的小船去看。才知道是两具尸体。当时吓的两腿发软。立刻报警了。
“你们附近有没有谁家孩子失踪的…”张进边记笔记边问。
男人想了想，随后摇了摇头。此时的他还没有从刚才的胆战心惊中回过神来。面如死灰。
“你很怕吗？”张进有点不理解。
“是。”男人不好意思的抓抓后脑勺。
“我也怕。可我没办法。这是我的职业。最严重的一次，我曾三天没有吃一口饭。不敢睡觉。一闭眼，就是乱七八糟的东西。男人嘛，不能怂。越是畏惧的才要勇敢的去挑战…”
“一定要查到凶手。”男人说道。
“还没确认是他杀还是自杀…”
张进还在攀谈。小崔在远处叫他。
他走过去。
小崔递给他一根烟。他没有拒绝。烟雾缭绕中一筹莫展。
“尸体是一男一女。”小崔说道。
“废话。我当然知道一男一女。”张进粗鲁的回答。用手指轻轻抖了抖烟灰。
“女孩体内发现有精斑。”
“有没有查到这一男一女之间有什么关系。”
“还没有。”
“也就是不能确定这两具尸体是不是同一时间遇害的…”
“尸体上没有任何外伤…看不出死前有挣扎的迹象。他们的年龄不相上下。”
“你说如果是他杀，凶手的动机是什么？”
“不知道。”小崔如实回答。
“关键还不能确定是他杀。”张进叹口气。
“喂。老婆找到了吗？”
小崔突然取笑道。
“你嫂子要和我离婚…”
“女人嘛。哄哄就好了。两口子哪有不吵架的。吵架也是增进夫妻感情的一种方式。”
“就你小子懂的多。”张进没好气的打了一下小崔的脑袋。
小崔今年28岁。刚结婚两年。进入派出所，一直跟着张进。两人是师徒关系，又是过了命的兄弟。生死搭档。常说不怕虎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张进好歹在派出所混了十年。经验丰富，对刚进来的人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张进办事讲究效率。就怕新来的跟在他后面一窍不通的问东问西。领导偏偏把小崔派给了他。当初他十万个不同意。和领导吹鼻子瞪眼。
“你要不愿带，就滚蛋。”领导气的撂下这句话，就不在理他。
他没办法。谁让他没有别人权利大呢。
小崔大学刚毕业。皮肤白净，一看就没有吃过苦。
“我告诉你。如果怕苦，怕累，怕死就趁早不要选择这个职业。年轻人，我奉劝你…这可不是能让你名利双收的好工作，搞不好连命都能搭进去…”
“我不怕。”
张进被小崔脸上的坚定感染了。
事实证明，小崔确实是不错的搭档。遇到事，能临危不惧。不空口白话。
小崔临结婚前，张进特意约他单独聊天。
“小崔。哥是过来人…有许多话要劝你几句…”张进说道。
“什么话，你尽管说。”
“做我们这一行。其实不适合结婚生子。成天在外头跑。也保不准哪一天就因公殉职了…”张进说道。
“我知道。”
“我挺对不起你嫂子的。以前，我对她许下了很多诺言…比如，结婚后我来洗衣，刷碗，做家务…结果我什么也没有做…”张进叹一口气。
“她生孩子那一天，我也没有在场。因为要工作。她打了很多电话给我，告诉我，她肚子好痛，好怕，希望我快些回来…我正抓捕一名逃犯，不想前功尽弃。本来以为三个小时就能完成工作。但我低估了逃犯的反侦查能力。他很狡猾。我整整追了他一天…当我精疲力尽的赶到医院时，孩子已经出生了…她背对着我，只说了一句话，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我知道她哭了。我理解她。别的女人生孩子有老公陪，她没有。最严重的后果我也想过。如果难产，需要做手术，需要我签字…应该我去做的那部分该怎么办…”
“进了派出所，经历了很多生死离别。每一次出去办案，就可能会回不来。所以…我常常不知道怎么办？如果我一旦回不来了。丢下老婆孩子父母…于是，在家里，我什么也不在插手。看着老婆一点点成长，蜕变的越来越成熟。即使没有了我，她一样可以生活下去。我常说的一句话就是，反正有老婆在。其实这一句话多讽刺。一个女人真正的幸福不过是遇到能把她宠成孩子的男人。结果，我什么也不能给她。家里的大事小事全扔给她。她一个人换灯泡，清理下水道…洗衣做饭，带孩子…”
“小崔，我们随时都会回不来。你要想好如果这个不幸的事发生了…那么留下的那个人就必须学会生活。学会遗忘。我说的就是这些。看你自己的体会。”
张进拍了拍小崔的肩膀。
“什么是为她好。你比我更清楚。祝你新婚快乐。”
漆黑下的夜空。张进的身影孤单落寞。
两人抽完烟。法医在鉴定尸体。结果要两天后才会出来。
开车回派出所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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