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女孩

        24岁，我刚从大学毕业。去了三线城市在一家小公司里做一名广告策划员。
小时候我的爱好是画画。但妈妈认为这是不务正业的表现。阻止我往这方面发展。
妈妈是一名医生。她希望将来的我也能学医。为了不让她伤心，高考报志愿时我填了医科类大学。
24岁，我如愿从那所医科类大学毕业。
那时我还没有女朋友。
对未来诚惶诚恐。因为我并不喜欢医生这个职业。这或许是我内心胆怯的原因。
我害怕死亡。
害怕手术失败。甚至害怕看到血。
毕业之后，在家里呆了半年。
之后去了这座三线城市。在一家广告公司做策划员。
而我对画画的热情并没有冷却。
尤其当我远离了父母，围绕在身边的人不在和医学有关。我像得到自由呼吸的鱼在广阔的深林里遨游。
那个时候，我认识了静。
静是住在我对面的邻居。
她是一名在校大学生。学的是动漫。
我们的生活本互不关联。
但命运有时候特别奇怪。
那一天，我下班有点晚。楼梯口的灯泡坏了。楼道里一片黑漆漆。
这是一栋老式居民楼。
因为房租便宜的缘故。住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家庭并不富裕的外地人。
我在黑暗里小心翼翼的上楼。
恐惧感油然而生。
终于到达自己所在的楼层。颤抖着双手从口袋里拿出钥匙准备开门。
突然对面的门打开了。
一道刺目的光亮。
我怀里的纸张一瞬间抖落在地。
“谁？”属于本能反应，我大吼一声。
然后就看到了她。
她逆光站着。
头发很长。
眸子很亮。
“不好意思…”她带着歉意。
她看到了我掉在地上的东西。连忙帮我捡起。
“这是你画的…”她问。
我点了点头。
“画的很好。”
我接过那些画纸。
“谢谢。”我说。
“你是学画画的…”
“不是。”
“不是专业的也能画的这么好…”她有点崇拜我了。
头一次被别人夸奖。心里美滋滋的。
她张的并不漂亮。穿着红色格子衬衫。一双帆布鞋，头发披在肩上。却在我心上留下意味深长的一撇。
或许她是唯一夸奖我的人吧。
我们常常偶遇。
有时候在楼梯口。
有时候在路上。
有时候在小区的楼下。
并没有过多交谈。彼此相视一笑。擦肩而过了。
那时我的工作并不顺利。
因为是学医出身，对广告策划并不内行。又加上性格孤僻不愿和同事交流，久而久之，对画画的过分上心，让我的工作陷入了困境。
没过试用期。就被老板辞退了。
失去经济来源的我万分颓废的回到出租屋。不敢打电话告诉妈妈。怕她担心。
我有很多大胆的想法。
想以画画为生。
想开画展。
作为没有名气的我根本找不到平台去包装那些画…
生活已经如此艰难了吗？
面试了很多份工作都不满意。
稀里糊涂的过了两个月。翻开口袋里的钱还不到100块。
再过两天就要交房租了。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就这样背着行李回家，会不会被家里人笑话。
我急切的需要一笔钱度过危机。
在这座城市里，我没有朋友，亲人。
思来想去。我想到了她。
如果她肯借钱给我，等我手头宽裕，我会双倍还给她。
可是她会不会把我当做骗子。
向陌生女孩借钱…自尊心在深深折磨着我。
犹豫徘徊了很久。最终还是鼓足勇气来到了她的家门口。
不知道她在不在。
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敲了很久。门终于开了。
她穿着睡衣探出头。
“你找我？”
“是。”我羞怯的回答。
“什么事？”
“我…我…我…我…想…我想…我想借点钱。”
“向我？”
“是…”
她陷入了沉思中。
她吃惊的表情让我羞愧难当。
考虑了一会儿。她抬起头。
“多少？”
“2000。”
“你等一下。”她转身进屋。
那次借钱拉近了我和她的距离。
我为她对我的信任感动。
用那笔钱我交了房租。
我告诉她我的梦想是成为一名画家。
所以不喜欢太死板的工作。
如果有条件，我宁愿待在家里不出门，一直画，一直画，直到再也画不出来。
听到我这样说。她就会不停的笑。
她快要毕业。和同学一起做动漫。好像并没有做出成效来。
“女孩子嘛…”她说，“总归是要嫁人的…反正就这样…我明年毕业…很想做一部动漫电影…可是我学了四年的动漫，连10分钟的画面都做不出来。”
所以她会钦佩我会画出那么好看的画来。
她很善良。
从第一次见面，她发光的眼眸里就能看出。
对我说的话，她全部相信。
她坚信我会是一名出色的画家。
每当我画出一幅画拿给她看时，她的眼睛就会闪现奇异的光。
这种光让我动容。
长久的相处。我们相爱了。
她大学毕业。并没有从事动漫专业的工作。为了生活，她做过前台，文员，服务员…
我们住在一起。
我们没有考虑过结婚。或许觉得时机还不成熟。
多次工作不如意后，我没有在工作。
她说，我相信你会成为一名了不起的画家。
我窝在家里不停的画画。
家里全靠她一个人的收入支撑。
我们没有去过任何游乐场。
没过过任何节日。
连她的生日在哪一天都不清楚。
我们吃超市廉价的菜，不买昂贵的衣服。
一切都因为她坚信着我的梦想有一天会实现。
我爱她。
或许想着把最好的给她，才会努力的比从前更拼命的画画。我想画出我想画出的东西。但市场并不需要我画的这种画。
没有人买我的画。
画出的那些画高高的堆在家里成为一文不值的东西。
那个时候，我们已经在一起八年。
渴望随着岁月变成绝望。
梦想成了最奢侈的东西。
我没有资格和她谈婚论嫁。
我可能连一件衣服都买不起。
和她走在街上，连开口买一瓶水的勇气都没有。
所以，我并不气氛她后来的离开。
因为我无法许诺她未来。
和我在一起的八年。我没有问过她过得幸不幸福？开不开心？
她爱我。
所以才会以我的梦想为梦想。
但她还是走了。
她说她太累了。
我记得那一天的天气特别好。
她穿着一件破旧的牛子裤，依在门框边。眼睛里有了灰暗的颜色。
她说，我要走了。
她本可以悄无声息的走。就不会让离别变得伤感。
我想走过去抱抱她。
我知道离开是她想了很久的结果。
“以后不要在画画了，要不然你会饿死的…”
她说的这句话让我深刻意识到曾让她引以为豪的画作如今成了最不堪回首的东西。
我踉跄着身体。
我告诉自己不能恨她。也不要怪她。
她已经很好了。
人生她有更好的选择。
当我不在是她生命里那一道强有力的光。为何不放她走呢。
她在我身边坚持八年。
和我一起吃萝卜咸菜。
一起幻想未来。
为了我，她做过很多工作。
而八年内，我什么也没有给过她。
离开我不久。听说她结婚了。
我没有收到她的结婚请柬。
也没有发祝福的话给她。
她结婚的那一天。我哭了很久。
第一次，我觉得心痛的要透不过来气。
我没有钱喝酒。
只能躲在家里，像个傻子一样不停的哭，不停的哭…
哭干了眼泪，生活还得过下去。
我回了老家。
不放弃对画画的热爱。
我带着她的梦继续奋斗着，依靠着妈妈一千块的退休金艰难维持着生活。
很多年以后，我终于成为了一名画家。
我画了一名女孩，穿着红色衬衣的女孩。浓重的色调让她的脸隐没在灿烂的光芒里。
“为什么不画女孩的脸？”很多人在看过那副画后问我。
“因为那道光就是她的脸。”
后来，我们也曾相遇过。
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
我没有问她幸不幸福？
离开我是否后悔？
她只简单的向我说着祝贺的话。
我没有告诉她。
因为她我才坚持了自己的梦想。
因为她我再也没有爱过其他人。
那个女孩。
是我年少时最美的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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