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三回

    惠岸回了普陀山以后，为金池大办了一场葬礼。
    弟子们自从知道金池死了以后都很震惊，葬礼那一天更是沉默寂静，没有一个人敢出声。所有人的眼泪都是无声地流着的，包括我。
    我不敢现身，只是透过妙华镜看着这一切。眼泪一点一点地落在镜子上，把为金池做的那副灵柩放得巨大。
    有时候信徒会向我哭诉，为什么一生都没有做坏事，还会落一个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下场。现在这个下场落到我头上了，我终于明白，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金池他再也不会回来了。
    地藏和我说，他已经落入轮回了，最后那一魂会去找他，也不必担心少了一魂会变成痴儿。我求地藏带我去见见金池，地藏却不愿意，“师姐，这是禁忌。倘若有缘，你们会再见的。”
    地藏说的这个话确实也是事实，假如被天界知道了，不知道又要怎么治我们的罪。
    那位叫景乐的，我估计是地藏在无量劫数中欠下的情债。听完地藏的话，再也没有掺和，就回了观府。这些日子我又喜欢把自己关在屋子里。
    奷婳和徒弟很奇怪，不明白我怎么整日又闷闷不乐的。但无论怎么样劝我，这两人都敲不开门。长安每天都会端着吃食在门口劝我，“娘娘，小仙给你买了天上居的烧鸡。你闻闻这个味，多香呀。”
    我闻见烧鸡的味道了。
    曾经只要我一闻，我就知道这烧鸡究竟到没到火候。如今我一闻，却想到曾经的自己，那样令人作呕。
    我记得我曾经就为金池算过一卦，那一卦正是大凶。在那之后，我还自以为是为金池点拨了一下，如今看来更是可笑。假如我可以多多关心一下金池，假如我可以多负责一点，金池的命运是不是会不一样？
    今天出现了一个金池，明天会不会出现第二个金池？原来我一直向往的逍遥快活生活，背地里竟然都是这样不堪。有人为我负重前行，所以我才不必如此操劳。
    “娘娘啊，您再不出来管管秦墨，那小子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来了。”长安总是在我门前念叨着，希望我能开开门。
    秦墨去哪里了，都和我没有关系。
    我只是捧着妙华镜哭，哭累了就睡了。我感觉到最近更加嗜睡了。有时候一睡就是两三天，睡到自己都不清楚睡了多久。
    梦里面，常常梦见之前在普陀山的日子，金池的木讷，惠岸的沉稳，都一一在梦里回现。只是无论我怎么梦，我都没有任何办法去改变结局。
    金池再也不会回来了。
    秦墨推开我房门的时候，我正在用妙华镜找金池的下落。大概是近日来我的修为不足，灵气消耗太快没有及时补上，妙华镜总是不灵光。可是静心修行，我却怎么也做不到。只好破罐子破摔，换一个安慰。
    光照进来晃了我的眼，我费力地从指间去看，终于分辨出这是秦墨。
    秦墨蹲在我面前说，“你现在这个样子。还像个观音吗？”
    强烈的光线并不是那么容易适应，我看不清他的脸，却听得出他的语气，有些愤怒却也有些嘲讽。
    “他被我害死了……”好多天没有出声，这一声更是沙哑的让人害怕。秦墨替我挡住了光，我才勉强能看见他的神情。
    秦墨的鼻子皱了皱，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神情，“你还看不清吗？害死他的不是你。”
    “是我！”
    洪水泛滥的时候，最怕的就是被堵塞，因为水越堵越多，会成为一个更巨大的洪峰。比洪水本身，要可怕得多。而我感觉，我就像是积压了很久的洪水，我完全不受控制，“我早就算出他有一卦是大凶。可是我丝毫没有在意。还自以为是点拨他，和他说命运。如今他再也回不来了……假如我可以多关心他，多解释一下，不要成天就顾着自己的事情。就不会这样了……”
    秦墨并没有让我哭，他吞了吞喉结，抓着我的肩膀推了推，“你搞清楚。他不愿意踏入修行，和你的话也没用半分关系。害他的人不是你，是如来！”
    “你胡说！”
    “是你执迷不悟！如来一早就想到会有这一天了！他要提一个人出来，做试验品！这一切都是如来的局，要金池做妖怪，就是他计划中发生的事情！”
    “你胡说！每次我师父来，你都躲得远远的。你是为了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
    “观音！你想想你当时算出的那一卦，你算到了什么？是不是根本不清楚是什么凶，为什么你没有算出来？不就是被上面隐去了吗？天道有必要跟你隐藏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吗？只有如来！他可以！”秦墨不停地晃我，他这些话也宛如雷击，“他要用金池一个人的性命，去顺他的棋局。金池之死，可以成全金蝉子一行人的修行，也可以让你彻底回过神来。让你知道责任之大，让你更加痛恨孙悟空！”
    “我师父没有必要这样做。这对我只有坏处！”
    “观音！凡事不能只看表面。”秦墨争辩得脸都红了，“你要醒过来，看看整个大局。”
    “我不管你什么大局不大局！我的弟子，他跟了我五百二十一年，他还没有得正果。他就离我而去了。秦墨，你有心吗？你现在用阴谋轨迹来看这个事情！你有心吗？”
    “观音！”
    “你走！”我近乎嘶吼着说出口。
    长安和奷婳终于听到了动静，前来看我，“娘娘……”
    “你不要让我再看到你！”我指着门外，“你出去！”
    秦墨气愤地点点头，“观音，将来你迟早把我再找回去的。”
    秦墨大步流星地走了。
    长安和奷婳看着秦墨也不知道该不该拦，只是纷纷跪在我的面前，“娘娘。”
    我伏在妙华镜前，不停地哭。
    秦墨的话，像是一记耳光甩在了我的脸上。
    生痛，直钻人心。
    那天以后，我的嗜睡似乎好了不少。不知道是不是成日里思虑了过多，有些失眠。
    这些日子，信徒们的信条又堆成了山似的摆在我原住的寝殿里。我一一都收紧了袖子里。
    “娘娘，你又要走了吗？”长安似乎有些不舍。
    “长安，多谢你这些日子，帮扶照料着我。如今在人间，多有不便。就此别过了，你可继续安心做你的土地神。”
    其实这些日子，我也知道。长安为了我搁置了自己土地府的事情，常常要补起来，不眠不休地忙碌。
    长安皱了皱眉，“娘娘说的什么话。长安帮娘娘做事，到底也是在帮自己做事情。那娘娘，现下可是要去天庭，回你的神邸？”
    “天庭吵闹。我打算回落伽山。那里开辟了新去处。又和普陀山相近，不过隔了一洲半岛。正是修炼做事的好去处。”
    “娘娘此去。多加保重。小仙定然有空，便来看娘娘。”长安重重一拜。
    “奷婳，你可愿意随我一起去？”
    奷婳也朝我拜了拜，“奷婳受娘娘恩泽，定然也愿意侍奉娘娘左右。”
    我点点头，领着奷婳，就奔往落伽山的方向。
    奷婳看了看身后，“娘娘。长安夜夜哭了。”
    我不敢回头，只是合掌闭眼，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对我真心实意的，长安真的也算一个。
    落伽山虽然是要开辟。到底还是没怎么使用。只是隔一段，惠岸会带着弟子来这里踏青作游。
    黑熊精替我守得很好。甚至早就为我找到了天然的住处。我想了想，便给洞府取了名，叫潮音洞。
    潮音洞依山傍水，又有一块极大的山崖，在那里坐着，恰可以和普陀山遥遥相望。又可以看得日出日落。我很是喜欢。
    我回来的那一日，我猜惠岸一定是看见了我的云驾。每隔几日，就会有弟子在山门下想要登门拜访。守山大将黑熊精没有职权，也不敢放。我就放了命令下去。每半个月，我就会办一座小小的法谈会。届时，人人皆可前来。
    弟子们一片欢喜。
    不过惠岸，却没有给我任何回复。
    我知道，他还在生我的气。
    只是我也不敢主动去认错。
    我在落伽山的消息没两日就让各路仙友都知道了。
    这也在我意料之中。
    普陀山有客卿座，一旦普陀山知道了，各路仙友必然也要知道。普陀山这一块的洲岛早就也不是当初的清静之处了，随着佛门的兴旺，越来越多仙友也开始注意这里。
    迫于无奈，我只好将讲道法的佛会安在普陀山。改成每月一次，倘若还有不懂，可以递信前往落伽山。至于登门拜访的各路仙友。也是半月见一次，假如特殊，可以考虑相见。
    这样一来，我的工作量就大了很多。
    奷婳到底也只是一个小妖精，她做不了太多，只是提议，建议我可以派一些弟子管理开设在人间的观音院庙，分担一些工作量。但我始终没有同意。我不想再出现第二个金池。
    自我在这里清修以后，我也爱上了竹。我开始喜欢种紫竹林，模仿着阿沁的水榭，造了一片清幽的紫竹林。我爱这里，于是也种莲，呆久了，也请拜访的人来这里相见。
    落伽山的清幽让我的心一天比一天沉静，修行也一点一点回到了正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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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来实在太忙，写文也就耽误了
    不过请大家放心，本文绝对不会太监哦
    今天睡过头了，只好请假
    于是没有上班才有空码字。
    明天可能又没空了。不过我会尽量码出来的。喜欢菩萨有二心请大家收藏：(663d.com)菩萨有二心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