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书（八）

    靠在脱鞋石上，像在睡觉的男人，就是笠井忠也。他好像被砍到了腹部，左手按在侧腹，靠在石头上“哈呼，哈呼”地在喘息。四周一片刺鼻的血腥味。
    “笠井，坚持住。”出三郎在他耳边大声狂吼，“马上医生就来了。”
    但是没有回答，也看不出他是否听见了。
    半兵卫带着女招待和男仆们回来。女招待和男仆们拿来了救急措施用的东西（卵清，白酒，膏药和纱布等等）。“先从能救活的救吧。”半兵卫这么说着让他们添了些烛台的灯火，自己也一个一个察看了每一个负伤者，对每个人作出指示，然后像忽然发觉了似的，
    “出老弟，你先回家吧。”他说道。
    “您说回家？”
    “大目付【注15：大目付】和町奉行【注16：町奉行】会过来，还有后续的事，让你参入这里的事会不方便。”
    后续的事，指的自然是“担任郡奉行”之事吧。就任郡奉行时，和这件事有关联那就会有麻烦，一定是这个意思。但是，刺客中还有活着的人，女招待们也都知道，现在回去不还是会马上被知道吗，出三郎这么想。
    “这种事就交给我吧。”半兵卫笑着说，“酒喝了一半，不过最初就是这个打算也没办法，只能下次再补，总之你先回去吧。”
    “最初就是这个打算？”
    “对不住出老弟了，”半兵卫推了一把出三郎的肩膀，“来，我送你去玄关。”
    出三郎看了一眼笠井忠也。
    忽然，七重的脸浮现眼前，他感到了良心的自责。但已经没了办法（就那股血腥味），就算自己在这里也起不了什么作用。他摇了摇头，和半兵卫一起走出了宽走廊。
    “他们（指的就是之前说过那些高层的一部分），他们察觉到了我和主公之间存在默契的情况。”一边走着半兵卫一边说，“于是便突然产生了强硬论，要将我暗杀的意见更强了，也好，这样事情能更快解决，他们是这个意思那就给他们机会，这么想着，就有了今天，特意跑来掬水楼这么一场戏了。”
    “是故意让他们知道您今天会来这里的吗？”
    “有内线的嘛。”
    “这么厉害的自信啊。”出三郎说，“但是总不见得，连刺客的人数都一清二楚吧。”
    “比预计多了两人。”出三郎目瞪口呆地回过头来。
    “说了有内线的嘛，”半兵卫笑着说，“不过真不用惊讶，你忘了我说过这是花了十年功夫的计划吗，十年可是漫长的岁月啊。”
    出三郎失去了应对的言辞。
    “等过段时间再见。”半兵卫在玄关说道。
    “我很欣赏你出老弟的，我喜欢像出老弟这样不积极推荐自己的人，今晚对不住了，也别对你哥说这事。”
    然后半兵卫便回身走去。
    大约半个月之间，整个城区都沉浸在阴郁压抑的气氛中。出三郎也停止了外出，他焦虑地在家等到晚上，从城堡回来家里的兄长那里听说情况。掬水楼袭击事件被夸大（流言总是那样）流传，半兵卫几乎被评论为英雄。自然，对现在高层的重臣们成了决定性的打击。刺客五人中，当场死了两人，重伤三天后死去了一人（笠井忠也），活下来的是两人，从这两个人证口中，
    “半兵卫暗杀”计划的详细内容被揭露了。
    “怎么会去作这样的蠢事呢。”兄长每回都会这么说，“杀了定高想作什么，半兵卫又算什么，他们怎么就想起了这种怪事呢，肯定都是些神经病。”
    看着这不知真相的兄长，出三郎心中十分好笑。
    城代家老村山享书辞职，末席家老河井右京作为代理上位。那是十月初时的事，之后江户的老职中三分之二被换掉了，藩国内除了河井右京外所有高层（虽然是逐步处理的结果）全部换了面孔。过完年二月，原老职中的五人被处罚。村山享书是永久禁闭家中，俸禄减半。野口行之助收回全部俸禄断绝家门，和泉图书交由亲属看管，俸禄减三分之一。笠井十兵卫也是永久禁闭，俸禄减半。其他------就是这样。等这些结束后，留下还是无职位的半兵卫，长门太守宗寿遵循参勤制度出发去了江户。
    出三郎拿着最后的调查报告，去了半兵卫的家拜访。才刚到三月，暖和的下午，他和半兵卫自从掬水楼以来一直都没再会面。
    “噢，那时谢谢你了，太忙了连过去道谢的时间都没有。”半兵卫这么说着拍了拍自己的脸颊，“你看，都廋成了这样，你可知道我连歇下来喝杯酒都做不到呢。”
    “没能获得城代家老的位子吗？”
    “这个夏天，主公在国内时多有不便。”
    “这又是为什么？”
    “为什么？躲在主公的保护下成了城代，肯定会被这么说吧。”半兵卫冷笑，“其实那五位老职的处罚，我也是想等主公出发后再作的。”
    出三郎像似被半兵卫强大的自信完全给击垮了。提交了调查报告准备回去时，半兵卫将他送到玄关说道。
    “到了夏天还有一些职务调动。当然是等我就任城代之后，那时可就拜托了。”
    出三郎一时没能马上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怎么能忘了呢，郡奉行啊。”半兵卫这么说着，然后稍微压低了点声音，“若是那情书的主人还在等着，那就这么说，不再是备胎兄弟了，不久就能结婚了，啊。”
    然后半兵卫便嘿嘿笑了起来。
    ------真不知他要将这无聊的事记到什么时候。
    出三郎这么想着回去了自己家。
    但那已不是“无聊的事”了。回家后当他准备回去自己房间时，被母亲喊住递过来一封信。就刚才七重过来了，说是回去时托给了母亲这封信。
    “她现在怎么样呢。”出三郎漫不经心地望着这封信问道。
    “病全好了，医生说已经没问题了，今天第一次试着外出了。”
    “病？”出三郎疑惑地看向母亲，“她一直在生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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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5：大目付=监督管理高级武士的检察官。
    注16：町奉行=城区行政管理机构长官，相当于市长加公安局长加法院院长。喜欢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请大家收藏：(663d.com)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