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七夜（六）

    日头已近黄昏，雨还在不停地落下。
    干完活正在归途，身披雨衣，蓑衣的人们来来往往，淋湿了的狗夹着尾巴跑过。街上是挤成一堆，低矮屋檐的房屋，怎么看都是贫穷，凄凉零落的街道。但是无论哪家屋子的厨房进出口，都能听见菜刀在砧板上切菜笃笃笃的声音，还有煮饭烧菜的香味，就像在显示家家户户的幸福飘荡出来。
    昌平还是在雨中茫然游走。
    烤鱼，煮汤的香味。菜刀切菜匆忙的声音。那是生活的脚步声，从不停下休息的生活。……昌平的心中都是绝望的悲伤。不停地工作，工作，吃饭睡觉，又不停地工作，这样的生活真悲惨。脱离了这样的生活，却连请求收留今晚一夜的去处都没有，如此走投无路的自己也好悲惨。
    “------索性去杀在街头试刀杀人，滥杀无辜的武士？”
    雨已经淋湿了他的内衣裤。
    “------既然是这样的世道，那自己也无所谓了，反正都只是堕落……”
    夜幕已经降临，黄昏时分的街头，就在右边有一家悬挂着印有“仲屋”商号的灯笼，门口挂着线条暖帘的小酒馆。昌平好像赌气了似的，钻进店里，在一条很长的吧台前坐了下来。
    ------实在万不得已卖刀就是了。
    刚才还在想，要去杀在街头试刀杀人的武士，却马上想去卖刀，很是矛盾。当然他自己并未察觉，坐下后一个十二，三岁的女孩过来了，
    “拿酒来。”
    他似乎可说是有些盛气凌人。
    正好是大家过来的时间吧，店里几乎都坐满了客人。虽然他不能分辨出来，但都是些赚日工的劳工，建筑工，匠人之类的人，有年轻人也有中年的，连老得难以置信的老人也有，甚至还有女人（好像带着孩子干活的）。
    店内虽然点着大型的灯笼，但料理的热气，味道，还有人们的气息，乱糟糟的店里看不大清楚。
    “让您久等了。”
    刚才那个女孩马上将他要的酒拿来了。被冻得浑身颤抖的昌平，喉咙里不由地咕嘟响了一声，但除了烫好的酒盅外，还带来了两个装了什么的小碟子，“又来了。”他想到。这是他至今的经历中，在所有所到之处都遭受过的手段。未经自己同意随意将自己根本没有点的东西摆上，然后索取毫无道理的金额。
    ------不会再上当了。
    昌平喊住了女孩。
    “我没要这些东西，这家店里会向顾客强卖东西的吗？”
    女孩脸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这是附带酒菜。”
    “我说我没要这个。”
    “可这是附带酒菜呀。”
    “无论是什么，”昌平提高声音说，“------没点的东西我是不会付钱的。”
    于是就在他右边，大约三十来岁的男人，大概听懂了两人对话的意思，他带着善意的笑容转向这边说道。
    “没关系的，武士大人，那是这家店的孝敬，是您点的酒附带的小菜，不用付钱的。”
    “不用付钱，那就是说这是免费的？”
    “您再喝一盅的话，还会再给您一小蝶，和其它店不同，这里对酒挺讲究，食物也便宜所以生意很兴旺。”
    “这蒲烧也是自千姑娘开始帮厨后酱汁味道一下子好了许多。”对面那边的一个男人好像憋不住了似地说，“------再过一会儿她就出来了，武士大人，这家店的女儿，孝顺漂亮的姑娘，店里生意这么火热也是有她的功劳啊。”
    昌平放下了心，又让他感动了。或许不是有多大价值的东西，但作为下酒菜免费提供，不收钱这就让他很高兴。
    “唉呀唉呀，大人身上都湿透了嘛。”
    右边那个男人吃惊地说道。
    “这可不行，就这样可会感冒，喂，小妹小妹。”男人喊来了女孩，“快过来，这位大人都湿透了，你带他到里面去，让千姑娘帮他把衣服给烘干了。”
    “不，多谢了，但其实这里面的内衣都已经淋湿了。”
    “那就更应该给烘干了，里面有的是火，马上就会干。”
    是该这样。去烘干了吧。大家都这么说了。让他不好意思再拒绝，昌平只好起身去了。
    他完全搞不明白了。是刚才听说的“千姑娘”吧，一个皮肤白皙十八岁左右的姑娘从厨房里过来，马上“哎呀，这是怎么了，湿成这样，”她好像在生气似地说着，可能是她父亲的衣服吧，拿出缝了双重布料的和服，还有腰带，外套，连足袋也拿了出来，就像对待自己的弟弟似的，在边上催促，帮他换上了衣服。
    “有什么好意思，不好意思的，”她继续唠叨着她的碎言碎语，“------穿着湿成这样的衣服，把身子搞坏了怎么办，男人真是的，无论到了几岁都没法不看住，不，这些东西都放那儿没问题，快去那边，喝点热的这些马上就干了。”
    她在昌平身后帮他把衣领整好，再将外套，和服的衣角拉拉直，便将他推去了店里。昌平糊涂了，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只清楚感觉到自己的鼻子里一酸，不知道自己的心情是高兴还是悲伤，难受。
    刚才那男人对他笑脸相迎。
    “果然如此啊，让我们装扮武士那就和耍猴一样，但武士大人穿成平民的打扮还是挺有品味的，来，请喝一杯，虽然我这种人的酒很过意不去，大人的酒刚拿去重新加热了。”
    “那还是喝我的酒好，”那边的男人递过来他的酒盅，“------这是刚拿出来的，我就喜欢烫得最热的酒，先请喝这个吧。”
    “是这个好，那大人请喝这个吧。”
    右边的男人帮他把那酒盅拿了过来。喜欢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请大家收藏：(663d.com)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