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作传（八）

    不杀的讨伐（二）
    金作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对方的眼睛。……幸右卫门也聚起全身的精神盯着金作，但是这可怕的沉默马上被金作轻松的声音打破了。
    “算了，不说这些不满了。”
    这么说着，他还真像很是自由自在似的弯起手肘，将长刀枕在头下横躺了下来。
    “定下决心了告诉我，在下会等着，如果饿了吃那饭团就是了，不用客气。”
    “……”
    “像你这样的人，我可不想让随便哪个讨伐者取走性命，……一个武士得珍惜的该是名声啊，在下也很难受啊。”
    他的说话声一半吞咽在嘴中。
    幸右卫门将长刀收拢身边，就像被逼到了绝境的野兽，眼光闪闪盯着金作。那是一个正在捕捉猎物猛禽的身姿，事实上好几次，他的手紧紧地捏住了长刀的刀柄，沉下腰身作出了将要拔刀砍杀的架势……但是，最终可能是因为金作没有露出能让他拔刀砍杀的可乘之机吧，终于他抖着肩膀急促地喘着气放下了长刀。
    就这样时间过去了。
    不知何时起金作开始有了轻微的鼻鼾声。
    幸右卫门悄悄张开眼睛。然后听清楚金作的鼻鼾声，他静静地拿着长刀站起身来。几乎同时，
    “……去哪里？”金作闭着眼睛说道。……幸右卫门身子一震停了下来，金作还是闭着眼用半像睡梦中似的声音说，
    “若是想就这样离去可就错了，在下是想让你能保留住作为一个武士的脸面，但这并非会不顾及主公的脸面，……若是明白了，就吃了那饭团好好想想吧。”
    这么说着，他翻了个身转向了那边。幸右卫门呆呆地站立着看着金作好一会，然后渐渐地呼吸急促起来，当发现他自己的膝盖都在开始发抖时，就像断了操控线的木偶，在那里崩溃瘫坐了下来。然后他喘着粗气，
    “大信田，……明白了。”他拉开胸前的衣襟露出腹肌说道。
    “我接受你的好意，这就剖腹自裁请你帮忙介错吧。”
    “能如此之快，明白过来，果然不出我所料。”
    金作静静地起身，
    “能定下决心就好，那就一起回去你自己的住宅吧，这里可不是一个符合武士自裁的地方，既然如此那就去你从主公受领的武士住宅作最后的了断吧。”
    这么说着金作走下了土间【注6：土间】。
    “来，走吧，外面是个风清月明的好月夜呢。”
    ～～～～～～
    第二天，金作被招去直常面前，……虽然他坚决要求市之进不得将消息外传，直常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作得还真是滴水不漏呢，你这家伙。”
    直常挺感兴趣地，“都已经去讨伐了，能斩了他杀了就是了，还多些麻烦劝他自裁，你不觉得手太软了吗？”
    “但是，也无法那么作啊。”
    “为什么不行？”
    “……您不明白吗？”
    金作抬头看向直常说道。
    “再怎么说幸右卫门也是主上看中雇佣的人物。武士团众多的家臣中，新招雇佣必定是相当的人物，……如果随便招募，是个意料之外不成熟之人，您觉得那会是谁的耻辱呢？被这世间评为没有眼力那该如何是好呢？”
    “明白了，别再说了，是我的错。”
    直常苦着脸打断他继续说话，
    “没想到会听你说两遍茶壶的意见，但考虑得周到，我很满意。”
    “主上过奖，臣感激万分。”
    “随便什么都可以，给你奖励，将你心中所愿说出来吧。”
    “您过奖了，还请……”
    见金作平伏下来，直常向后回头。……于是后面的拉门打开，一名美丽的侍女捧着用丝绸包袱包着的箱子出现了。
    “金作，看这个。”直常从侍女手中接过包袱，
    “你知道这包里有什么吗？”
    “……臣猜里面应该是松风的茶壶。”
    “哈哈哈，看了这包袱猜到的吧。”
    直常十分愉快地笑着，
    “但是这茶壶是怎么到了我手中，你知道吗？金作，你没防备吧，太麻痹了，幸右卫门的时候一点可乘之机都没给他，但每日每日平常的生活中还是有可乘之机的呢。”
    “启禀主上，”
    金作平静地抬头看去说道。
    “请您查看一下茶壶的里面。”
    “……让我看茶壶的里面？”
    直常疑惑地，亲手解开包袱打开箱盖，再取去了茶壶的盖子。……于是发现里面有一张纸片，他迅速摊开一看，马上“啊”地一声睁大了眼睛。
    纸片上墨迹鲜明，
    ------佩刀义弘，拿来交换。
    这么写在上面。
    “你，你知道的吗？”
    “知道，那种事，该用更不起眼的人来作才是。”
    金作微笑着说道，
    “用您身边侍女中以美人闻名的人，只要不是盲人谁都会发现的。”
    “但是我以为你不会知道的。”
    直常好像难以相信似的，
    “不是说你不爱女色的嘛，什么时候开始注意起我的侍女了。”
    “我今年也已经有二十九岁了。”
    “波江，听见了吗？”
    直常转向侍女那边说道。
    “金作说想娶你为妻呢，你愿意吗？”
    “……”
    侍女的脸红到了耳根她缩紧了身躯。和那时相比，她的穿着和发型都已改变，那艳丽几乎认不出人来，但只她那细润如脂的皮肤，还有美丽的大眼睛便能认出就是波江，……金作也不知何时感到全身的热血都在沸腾。
    “……义弘不能给你。”
    直常终于这么说着站起身。
    “不过茶壶还给你，顺带把做维护的人也给你了，好好待她，她是个父母双亡可怜的人，好好珍惜吧。”
    金作和波江什么都没说平伏下来。……直常心情舒畅地看着两人进去了内里。
    《发表于杂志【王者】，1939年9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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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6：土间=房屋内进门处没有铺上地板的部分。喜欢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请大家收藏：(663d.com)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