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小（十），（十一）

    老小（十）
    平五回去自己房间，只插上双刀，从内玄关出去了。这期间母亲一直跟在他身后一起转，不停地哭着劝他向父亲谢罪。
    离开这个家你想作什么？没有什么办法的呀，还是你有什么打算吗？她问道。
    “我没问题，请不用为我担心。”平五说，“就如父亲大人所说那样，古董商确实更合我的性子吧，今晚我才下了决心，我去作古董商。”
    “啊，平五，你在说什么呀。”
    “等我安定下来后再给母亲联系，先告辞了，------”
    没去管母亲的叫喊，平五奔出了家门。匆忙的脚步走在傍晚的街道上，他一会儿摇头一会儿咋舌，同时不停地在喃喃自语。他对自己没把想说的话全部说完而后悔，同时也因为没说而感到自豪。
    “老爸那老家伙说得不错，”他边走边低声说，“没想到他还能说出这么不错的话来，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句。”
    是的，没有必要辩解。阐明自己的立场处境，驳倒了老爸也就是那么回事。我所作之事对我来说是正当之事，那么必须用事实来证实。
    “我要成为一流的古董商。”他振作起精神低声自语，“管它什么武士之魂，只要以自己的能力在某一个行业成功达到一流，比起永世世袭，徒食的武士生活更能活得像个人，哼，不久的将来我会把证据摆到你们面前，到时你们可别吓着了。”
    平五先访去了清鉴堂。
    清兵卫好像正在喝他晚上的一杯。听了平五的话他红通通的脸更加亮堂，“终于下决心了吗。”他拍打了一下自己的腿。像在表达正合我意似的，虽然只有微力但必尽全力相助，总之先上房，一起预庆先喝一杯，这么说。平五对他说，回头再来，向他问清了细江家的地址。清兵卫又拍打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说就知道你会这么来，告诉平五进去那边的小弄木门往左第五家。
    “不过今晚就算了吧，不是这种时候该说的事呀。”
    “不，还有其它的事。”平五站起身说，“去一趟马上就回来，回来后再和你说。”
    细江家的住宅马上就找到了。
    小弄又窄又黑暗。长屋里这家那家都在发出煮饭烧菜的味道，还充满了泥水沟，垃圾堆刺激的臭味，平五感到空腹的同时，胸口闷得慌。细江家已经关上了防雨门户，听见平五的叫喊声也没马上打开门。
    “我是小出平五。”他反复说道，“我有和前几天卖出的短刀相关的事要说，就是卖给了清鉴堂的那把短刀。”
    女儿美浓好像问了她母亲，然后打开难以推开的防雨门户，说了一声“请进。”防雨门户后面没有格子门，一尺宽的土间【注11：土间】之后马上就是两张榻榻米大小的上房台阶处，姑娘将灯笼放在身边在那里端正坐好，规规矩矩地和他见礼。
    “来得这么晚打扰了。”平五站着说，“其实前几天卖出的短刀，被确认了是五郎正宗的正品。”
    姑娘抬起头眼中满是疑惑。平五将事情经过说了个大概。为了让睡在房间里面的她母亲也听见，他特意提高了说话的声音，只听从拉门里面传来喊声，美浓回答了一声进去里面。请他进来，听见她母亲这么说，美浓有些困惑地看向平五。可能是因为那两张破烂不堪的榻榻米，她难以开口让人上房吧，平五“失礼了。”说着从腰间取出长刀放下，走去拉门边坐了下来。
    “我是细江忍子。”拉门那边说道，“病卧在床就这样了还请原谅。”
    平五也向她见了礼。
    “短刀的事我在这里听您说了。”忍子就像例行公事般的语气说，“知道以正宗传承下来的是事实十分高兴，但既然是已经出手了的物品，那就与我们毫无关系了，您不必担心请回吧。”
    例行公事般的语气，还能感受到她令人惊异毫不在乎的态度。
    ------这可是位强敌。
    平五心中这么想着，开始说出自己想娶美浓为妻的事来。因为短刀的事被逐出家门的经过，自己打算扔掉双刀去作古董商，一定会成为一流商人的事，娶了美浓后母亲也自然会一起照顾的事等等，因为很激动紧张，内容顺序前后颠倒，结结巴巴断断续续，但总算还是将想说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忍子没说话听着，等平五说完马上回答说“不同意。”
    “虽然不能将旧主名称相告，但细江也曾是七百五十石，有正规血统的武士家族，就算现在成了浪人，落魄到如此贫困的状态，但也不会将女儿嫁给将成为古董商的人，我拒绝您的请求。”
    “但是，”平五不由地反驳说道，“要说家族，小出家也是德川家三河国时代以来的旗本。”
    “您的家族确实如此，但出生在这样的家族，您却被逐出了家门，也就是说，您已经不能再说自己是三河国时代旗本家族的出身了。”
    那细江家又如何呢，平五差点说出口来。成为浪人贫困潦倒，家中没了男性就连再建细江家的机会都不可能会有。那还有什么家族血统呢，还不是一样吗，他想这么说，但这时，在边上开始响起呜咽声，只见，美浓用衣袖掩上了脸。
    “我失礼了。”平五好不容易压制住自己，说，“是我的求婚方式不太合适了，这事我会重新再来请求。”
    “不，我拒绝。”忍子说，“这事就没必要再来说了，也请不要再过来了。”
    “对不起，打扰了。”平五对美浓说道。
    拿起刀走出屋外，走出小弄来到大道时，平五走去壕沟边停下了脚步。
    “那，------”他喘着粗气低声说，“那就是老爸所说，武士之魂的东西吧，好惨啊，根本不是对手呢，今年果然是厄年啊。”
    他突然回过头去。因为感觉到身后有人过来，回头看去，美浓正往这边跑来。她追赶着平五马上过来的吧，来到近前站停，又用衣袖掩住脸呜咽起来。虽然追赶了过来，但却什么办法也没有，连话都说不出来似的。但平五这就足够了。他快速看了一下左右两边，（壕沟黑暗的路边毫无人影）然后他靠近美浓身边，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我对忍耐力是有自信的。”平五说，“我父亲是比你的母亲还要顽固不讲道理的人，但我还是忍到了二十四岁的今天，你能懂吗？”
    美浓哽咽着点头。
    “古董商也可以吧。”平五说。
    美浓再次点头。他生出了想要抱紧姑娘的冲动。在他手中，姑娘的肩膀太过娇弱，瘦小，还有柔软，他将那肩膀推了一把。
    “清鉴堂会帮忙的，你先回去吧。”平五说，“请照顾好你的母亲。”
    老小（十一）
    米良对他的评论
    米良平左卫门说。
    “比去作依田家的女婿，平五好像还是那样更好吧，细江家的妻子去世为止三年，总共四年才结了婚，但在那之间买卖也稳定下来，有了他自己的商店，从结局来说，反而说是更好也可以吧，他真能忍啊，想来是因为那是他自己喜欢的人生道路吧，那可是从馒头开始的呀，不错，‘平五’的店名在同行中已经很有名声了，虽然小出大人是那么喜欢古董的一个人，但自从‘平五’出了名，一下子完全不再玩古董了，也许，他又看到了平五向他伸出舌头吧，从小出大人的话中能听得出来啊，那对父子之间的争执，看来算是平五赢了吧，不，应该说是他赢了整个小出家族吧，平五那家伙，总之，他是作成功了。”
    《发表于杂志【All读物】，1957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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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11：土间=房屋内进玄关后脱鞋之处，没铺上地板的部分。喜欢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请大家收藏：(663d.com)山本周五郎中短篇小说集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