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梁萧跟我们家晓雯加个微信吧，有时间多聊聊天加深一下对彼此的了解。”
    枣川机场正在上演一场闹剧，至少在我看来是这样的。
    “对不起阿姨，我平常训练的时候，教练不让用私人手机。”我婉言谢绝。
    最后一层窗户纸被捅破，我撒的这个显而易见的谎言让气氛变得尴尬无比。
    妈妈的闺蜜和她的女儿几乎是落荒而逃。
    “梁萧，你怎么这么不懂礼貌！”乘出租车回家的路上，爸爸严肃的教育我。
    妈妈坐在我旁边脸色一片灰白。
    我低头盯着手机，海诚哥的联络迟迟不到。
    我承认自己是迁怒了，偶尔回一趟老家就碰到妈妈的大学同学带着女儿来旅游，说是巧合也太侮辱我的智商了吧。再加上海诚哥几乎中断的联系和之前小心翼翼的询问，我大概可以推断出，我在世锦赛亲吻海诚哥的画面被妈妈撞见了。
    回到家我一头倒在床上，抱过一只企鹅布偶揪它的翅膀。
    怎么办？
    被发现了！
    拿到金牌简直就像做梦一样，一时间我太高兴了，也太冲动了，竟然忘乎所以的在大庭广众之下亲了海诚哥。
    把略有些泛红的脸埋到企鹅软软的肚子中，我懊恼的敲着头。
    在海诚哥的计划中，是要等到我们彻底独立后才找机会向父母坦白的。
    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
    带着不安，我一直在等爸妈主动提起这事儿，那么我也就索性豁出去了。可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再没几天我就要回队里训练了，就这么逃过了，我是不是该庆幸？
    不，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海诚哥以前总是说我不够直率，明明想了很多却通通藏在心里。
    可是，他不知道，并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像他那样坦坦荡荡。
    海诚哥不知道，我有多么羡慕他。家人之间毫无芥蒂，海实哥和海诚几乎什么话都敢跟长辈说，什么玩笑都敢开。如果这次是被阿姨发现的话，估计这会儿他们一家已经开过好几轮家庭会议了。
    可是，我妈妈毕竟跟海诚哥妈妈不同。我小时候被教练带走以及之后待在队里训练让我和父母相处的日子不多，我能感觉出来，我的爸妈在极力的照顾我的情绪，他们在尽力把我童年缺失的弥补给我。
    他们很爱我，却不知怎么表达。
    我懂他们的爱，却不知怎么亲近他们。
    我和他们之间隔着一堵墙，越是爱着彼此越是小心翼翼，生怕一句话让对方不舒服。
    这种状态导致了我和爸妈现在僵持的局面，想说却不敢说，想说却不知道怎么说。
    “爱操心的闷葫芦，”我都能想象得出如果海诚哥在我身边，他会怎么说我，“那毕竟是你的父母啊，平时把你放在心尖上的人啊，”我下意识的摸摸额头，说这话的同时海诚哥一定会惩戒般的在我的脑袋上弹一下，“比起用小伎俩，坦率的告诉他们你的想法不是最直接的方法吗？”
    “不需要华丽的语言，更不需要讲道理。你把对我的感觉真诚的倾诉给他们，一次说不通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我会陪在你身边，和你共同面对，终有一日，我会让叔叔阿姨明白我们的决心把你放心的交给我。”
    抱着海诚哥送我的企鹅，我在床上滚了一圈又一圈。以我对海诚哥的了解，如果他知道了这件事，一定会不顾一切的冲到我前面承受我爸妈的怒火，可我不会让他这么做的，我怕他吃亏，这样我会心疼的。
    说，不说，这是一个问题。
    其实，我心里很清楚，在我退役前讲明白对我和海诚哥有利，退役后说主动权就握在了爸妈手里。
    所以，我选择就在这几天找个机会向父母坦白。
    晚上，我失眠了，我忍不住唾弃自己的不孝与自私。这件事，从一开始，我心中的天平就是倾斜的，如果有人注定要受到伤害的话，那绝对不是海诚哥。
    “妈妈，我想和您谈一下。”尽管事前做足了心理准备，我还是怂了，选了一个爸爸外出办公，只剩下我和妈妈在家的日子。
    “咣当”妈妈洗完拿在手里擦拭的盘子掉到了地上，摔碎了。
    “可，不可以，以后再，再说？”妈妈语无伦次的模样，让我心里响起了退堂鼓。
    还是给自己，也给妈妈一个缓冲的时间？
    我摇摇头，“妈妈您可不可以先听我把话说完，无论我说什么，您都不要打断我。”
    客厅中，我和妈妈坐在茶几两侧。自我记事起，从来没有像这样正式的和父母对谈过，这还是头一次，希望也是最后一次。
    “喜欢上海诚哥是我上高中那年，”我发觉妈妈的手轻微的抖了一下，应该是没想到我们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是我先动心的。”
    这种对话一旦开了头，就很容易进行下去，更何况我的话题是围绕着我最喜欢的海诚哥。
    “那时的我刚从燕京回来，对未来的生活一片迷茫。毕竟我之前的人生除了滑冰就是滑冰，一下子身边所有的人都告诉我，你不适合它，你需要换一种新的生活。只有海诚哥告诉我，你不能放弃，如果选择逃避就永远摆脱不了失败的阴影。他看出了我对滑冰的留恋，也看穿了我的软弱。”
    “海诚哥是上天给我打开的另一扇窗户。他生活在一片阳光之下，因为待人真诚所以有一众好友，因为积极向上所以无所畏惧……他就像是我的对立面，让我憧憬又让我自卑。”
    我的双手自然的放在腿上，提起海诚哥心中溢满的都是甜蜜，那些紧张和恐惧一下子就被我抛到了脑后。
    “因为海实的关系，我们之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很多。他就像大哥哥一样，支持着我关心着我。甚至，比起海实，海诚对我更耐心一些，他愿意花时间去了解我去包容我更愿意开导我。用他的话说，是我更细腻敏感不像海实那样大大咧咧。喜欢上他对我来说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如果不是在最艰难的那段时间有海诚哥陪着我，我想即便我再回冰场，也会被重重的心理负担压垮。我的那些奖牌，估计也可能拿不到吧。”
    “相处的时间久了，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喜欢海诚哥，那些日子我真的很害怕。我怕生的性格和我习惯性的沉默，让我周围除了海诚哥和海实连一个可以说话的人都没有。我觉得自己不正常，我把秘密藏在心底，生怕被他人窥视。”
    妈妈动了动嘴唇，我知道她想说什么。
    我摇摇头，这种事我怎么敢跟父母讲？
    “其实，我的心思也没藏多久就被海诚哥发现了。当时，在大学还有女孩子追他呢。他回去想了几天，”我突然就笑了，笑得还有些可爱，“就和我告白了。海诚哥是个完全不懂得浪漫的男人，喜欢就说喜欢，一下子挑明让我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海诚哥大一跟我告白，到现在已经有4年多了。4年里，我们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一路相互扶持着走到现在。没吵过架，没闹过分手，感觉上平平淡淡的却回味无穷。海诚哥喜欢我笑，视频的时候总是想着法子逗我开心。我平时习惯板着脸也不是笑容很多的人，可面对海诚哥我总是不自觉的想笑。海诚哥其实不太在乎我的比赛成绩，每次大赛后他的第一句话总是‘有没有受伤’，然后就是‘开不开心’，对他来说，我自身比我取得的那些荣誉更重要。虽然海诚哥大多数时间都是温柔的，可一旦我犯了原则上的错误，他一定会严厉的训斥我。哪怕我撒娇都没用，他舍不得和我吵架，却不会姑息我的坏毛病。一开始，我对我们两人的未来并没抱太大信心，可突然有一天我发现，海诚哥那么掏心掏肺的对我好，我再胡思乱想下去对他对我自己都是一种亵渎。”
    “所有的事情都考虑清楚了，于是，我们就，生米煮成熟饭了。”
    我红着脸，不敢去看妈妈的表情，其实我撒了个谎，我们还远远没到最后那一步。不过为了加重筹码，我还是夸大了事实，反正都是早晚的事儿。
    “关于今后的生活，其实海诚哥都计划好了。”我掏出随身携带的盒子郑重的放到茶几上，“去年海诚哥签了球队，拿到签约金就立刻跟我说以后要住在起来，共同建立一个家庭。说完这些，第二天就跑回枣川买了戒指。”打开盒子，露出了镶嵌着漂亮钻石的婚戒，我觉得自己是害羞了，女款的钻戒，这不就间接证明我是那个啥了嘛，“他就是这样的人，对纪念日或是有仪式感的事情不感冒，买东西也是想一出是一出，还特别喜欢买成双成对的，我通常都是收到东西一脸懵。”
    “不过，这款戒指。”我小心取出，戴在无名指上，大小刚刚好，“是他当时能买得起的最贵的戒指。”
    “比起普普通通的男戒，他想把最贵的最好的全都给我。”这也就是我一点都不生气他寄给我女款的原因了，海诚哥始终都把我当成宝贝去宠。
    “妈妈，您知道吗，现在不管谁说什么做什么，都已经改变不了我和海诚哥成为一家人的事实了。我也更不可能，在深爱着一个男人的情况下，和其他女孩有什么关系，因为那是不道德的。我不想做人渣，也做不到。”最后这句话，或许是最伤人的，可我已经顾不得太多了。
    我不是小孩子了，即便是父母也无法控制我替我做决定。
    我的话是说完了，我挥挥衣袖走了，把痛苦留给了自己的父母。妈妈哭了整整一个晚上，我躲在父母的卧室外面，偷听妈妈和爸爸的对话。然而，只是几分钟，我就听不下去了。
    爸爸妈妈最爱的人是我，而我最爱的人却不是他们。所谓家人之间的吵架从来讲得不是理，而是比谁爱谁爱得更深。
    当爸爸敲开我的房门，让我请海诚哥出来一起吃个饭。我就知道，和父母的这场“战争”，最后是我赢了。
    给海诚哥打完电话，我静下来想一想，或许，从一开始，这就不是“战争”。
    就像海诚说的那样，又是我自己想多了。
    是不是，对待父母我也应该做出些改变呢？我开始反思，我想主动拉近与他们之间的距离，可要怎么做才好呢？
    像对海诚哥那样卖萌撒娇，对爸妈会不会有效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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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