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林老爷子从老伴走后就一直有收集旧物的习惯，儿子不用的公文包、笔记本电脑，孙子的玩具、书本、坏掉的手机游戏机等等全被他整理好存放在储物间。
    地下室和阁楼两个储物间都被老爷子堆得满满的。
    夜深了，林沸不想让爷爷劳累，准备自己去。老爷子收纳习惯好，同样的物品都整理在一起贴个标签，按他所说的去找并不难。
    大部分电子产品都在地下室的储物柜里。
    本想一个人下去，结果老人家非要跟着，抱着短腿柯基红红往下走，看样子比他还着急。
    老人也是好久没和孙子聊这么多了，大晚上跟着一起回忆了那么久当年的事，人都聊得兴奋起来，很想跟着孙子一起去看看那些老物件。
    人老了，就喜欢追忆当年。
    林沸怕他累到，过去把老人怀里的红红抱过来，小家伙也不认生，在他怀里扭动一下，仰着脑袋看他。
    老人家一脸和蔼地笑着：“看到没，红红跟你小时候特别像。”
    林沸黑亮的眸子眨眨：“我小时候有它这么听话吗？”
    “乖的时候特别听话，但有时候又特别犟……”
    “……”
    没说几句就到了地下室的储物间，老人家拿钥匙开了门，里面灰尘味有些大，林沸把红红放在地上，打了个喷嚏。
    他爷爷却像是很喜欢里面的味道，先一步走进去，指着里面看到的东西说个不停，这个摸摸，那个看看。
    林沸跟在后面，看老爷子走到最里面，打开那个有些年头的木柜子。
    木柜中间一层放了不少老旧的电子产品，手机、mp3、mp4、游戏机以及复读机……
    林沸迅速走上前，不等爷爷帮他分辨，直接把其中几个颜色鲜明的手机拿出来。
    磨损最严重的那个明黄色的翻盖手机是他初中前……不，准确来说，是他在11岁那年冬天见到他妈妈之前就一直在用的。
    手机摔过，屏幕有些裂痕。
    充电器还在，但已经不能开机了。
    当年摔的时候只是屏裂了，手机还没坏的。
    林沸完全不意外，毕竟都这么些年头了，他打算拿回房间自己琢磨一下看看能不能给它弄好。
    拿了东西，老爷子锁门跟他往回走，走了几步注意到他紧攥着那部旧手机的手，不知想到了什么，笑一敛，神情忽然凝重起来：“明明啊……”
    “嗯？”
    “你、你今天突然问这么多那时候的事，又找这手机……是不是你妈妈联系你了？”
    林沸步子一顿，下一秒又恢复自然：“怎么可能？”
    老爷子认定他有事，劝道：“过去的事咱们都让它过去，别总记着，你没摊上一对负责的父母，但你有爷爷。”
    林沸忍不住笑：“我当然知道，爷爷你怎么突然说这个？”
    看他笑起来不像假的，老爷子疑惑道：“你找手机不是因为想妈妈了？”
    “……这手机跟我妈有什么关系？”他印象里，这手机肯定是他爸买的。
    老爷子松了口气：“连这个都忘了，看来确实不用我操心。”
    林沸懵懵地看他。
    对方指指他手里的小手机：“这应该是你三年级的时候，你爸带着你去买的。”
    “我知道。”
    “你爸当时想给你买部更好的，是你非要买个，说你妈妈当年用的就是这样的手机……后来用了好几年都没换过，可爱惜了。”
    八岁的事，种种细节林沸确实记不大清了，听他爷爷这么说，也只有些模糊的印象，他心里没什么触动，点点头：“这样啊……”
    老爷子知道他当年被那件事伤狠了，也不再提这些，回到客厅后就让他早点休息，明天带他一起去钓鱼。
    ……
    回了卧室，林沸就从抽屉里找出工具开始倒腾那部小手机，桌上正用的新手机来了好几条消息都没去看。
    直到一通电话打过来。
    来电人程之骄。
    林沸盯着屏幕怔了会儿，手指微动，按下接听。
    那人的声音一出来，就带着股不正常的戾气和焦虑：
    “你去哪儿了？”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为什么又躲着我！你说过不会躲我的！”
    “……”
    林沸正要开口解释，那边语气蓦地沉下去，尾音发颤：“你、你是不是又跑去见别人了？！”
    一口血差点吐出来，林沸简直想用力晃晃他的脑袋看里面到底有多少浆糊才让他每天脑补那些乱七八糟的，本来很生气，转念一想过去那些事，气又神奇地消了大半，最后淡定道：“你继续吼，吼完了我再跟你好好说。”
    外面保姆起夜，似乎听到他房间的动静，敲门问他要不要吃夜宵。
    林沸连忙说不用。
    那边不知道又脑补了什么，气得声音发抖：“你不能这样！”
    林沸气笑了，压着声音：“我怎样了？你又在想些什么啊？”
    “你不能……”
    林沸直接打断他的话：“今天周五，我回家了，刚刚在忙，没看手机。那是家里的保姆，你可别乱说！”
    手机听筒瞬间没声了。
    林沸看他一直不说话，点进微信聊天框看了下，不久前的消息都是程之骄发来的。
    二十分钟前。
    A：你在哪？
    十九分钟前。
    【A：[图片]】
    是一张截图，俞城明日的天气情况，预计有雪。
    十八分钟前。
    A：[图片][图片]
    又是两张截图，是两个俞城校友在校园论坛上发的帖子，说是俞城已经两年没降雪了，明天最适宜外出。
    十五分钟前。
    A：宿舍没有，学习室也没有……你去哪儿了？
    A：又躲我？！
    A：骗子骗子骗子！！！
    十分钟前。
    A：我找不到！你到底在哪儿？！
    ……
    林沸一脸沧桑：“……”
    他回家这事儿连室友都没来得及说，更不可能特意通知程之骄。
    若是以前，看到那堆神经兮兮的短信他早就要发脾气骂人了，可此时此刻，瞅了眼桌子上面的那个小手机，某些藏在记忆深处的片段划过，心莫名就跟着软化下去。
    一点儿脾气都发不出来，手机里的通话还在继续。
    他嘟囔问：“怎么不说话啊？”
    那边呼吸声传来，像是有些着急，几秒后，终于咬牙问他：“在塬城？”
    林沸嗯了声，说：“我周一早上回去，有什么事到时候咱们当面说吧。”
    手机里又没声音了。
    他摸摸鼻子，继续道：“程之骄，我想起了一点儿过去的事……我们确实认识挺早的，都是我以前不好，不该忘了你。”
    那边安静得可怕。
    林沸也有些尴尬，正想说再见，耳里忽地传来男人沉郁沙哑的声音：“你骗人。”
    他登时反驳：“没有！你凭什么这么说？我真想起了很多！”
    对方不再说话了。
    林沸气呼呼地道：“很晚了，你早些睡吧，我也睡了。”
    把手机从耳边拿下，即将挂电话时，那边急忙喊道：“不要！”
    动作一僵，林沸问：“那你还有什么要说的，我听着。”
    程之骄的语气在顷刻间发生巨大转变，似乎在努力控制自己，又成了那个矜持端正的贵公子：“晚安。”
    林沸：“？”
    男人继续矜持道：“你挂吧。”最后又轻声说了句晚安。
    林沸简直莫名其妙，闷声嘟囔着也跟着道晚安，挂了电话后，终于慢慢嚼出不对劲来……
    怎么有点儿像谈恋爱啊？！
    他！们！才！没！有！谈！恋！爱！！！
    都怪程之骄把他带歪了！
    他瞪着那人的名字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无奈地放下手机。
    卧室里，林沸努力摒除杂念，重新拿起小手机捣鼓，一直弄到了凌晨。
    功夫不负有心人，凌晨一点十分，关机多年的老破小手机终于在一声响亮的开机声中，亮起屏来。
    里面的手机卡还在，那年冬天，经历了他妈妈那件事后，他是连着手机和卡一起不要的。
    开了机，林沸打开里面的电话薄，存的小朋友号码有上百个……
    小小年纪业务就很繁忙……
    他没去细看，又打开了信箱。
    那些年，小林沸和许多的小朋友都保持联系。
    本来以为sim卡早就欠费停机了，却意外在最上面看到一堆充值短信，其中还有最近半年的。
    再往下的短信，全都是由同一个号码发来。
    发件人备注：美人哥哥。
    两人的联络时间断断续续，不长不短，从八年前的夏天一直到七年前的那个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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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