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散情聚情何归（2）

    一路策马狂奔……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冰川峡谷、雪松林、望朔峰，一一被抛在身后，荒芜而寂静的乌里苏达雪原上，一个模糊的小点迅速移动着，星光渐次闪烁的时候，她终于停歇下来。
    眼前的客栈早已破败不堪，但在这一望无际的冰天雪地里，这是唯一能歇息的地方。苏盈小心翼翼地搀着昏迷不醒的洛孤绝，推开摇摇晃晃的木门。入门的刹那，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得她一阵咳嗽，幸而桌椅还在，勉强能拼凑出一张床来。
    苏盈将洛孤绝扶到桌子上，然后解开他的衣襟，对方身躯入眼的一刹她鼻子忍不住发酸，那上面的血迹和伤痕层层叠叠，分不清究竟哪里是旧伤，哪里是新伤。
    她取出袖袋里藏着的药膏，替他一点一点地涂抹着。等上好药，她又跑去厨房，翻了半天只找出半袋陈米和一小节腊肠。她生火化了些雪水，将铁锅刷了又刷，然后才将切好的腊肠与淘干净的米一同倒入锅里，盖上盖子，熬起粥来。
    木柴经久不用，很多都发潮，点燃以后一阵一阵地冒黑烟，熏得苏盈眼睛极其难受，白瓷般的脸颊也染上道道灰痕。然而直到粥熬好她才起身，将粥盛入缺口的瓷碗里，端出厨房。
    喂洛孤绝喝了一些粥后，他的面色总算红润了些许，却依旧昏迷不醒，半点意识也无。苏盈担忧地摸了摸他的额头，还好没有发烧，于是稍稍安心。寒风呜咽，吹得窗棂哐当作响，她走过去，用力合上窗户，依然阻止不住风从缝隙里灌进来。
    随着夜色的加深，客栈里温度逐渐降低，苏盈偶然触碰到洛孤绝的双手，发现冰凉一片，她微微一惊，下意识将他的双手抱在怀里不停地哈气，为他取暖，却只能眼睁睁看他的脸色再次转白。似是下定什么决心，她咬了咬唇，缓缓脱下最外层的衣服，只穿着薄薄的里衣爬上桌，与他紧紧地相拥，然后盖上外衣。
    长夜在簌簌的落雪声里悄然流逝，风雪停止的时候，曙光如水波般四散，一缕微薄的晨曦斜斜射入窗格里。洛孤绝眼睫动了动，终于慢慢睁开双眸。视线清晰的一瞬，最先映入眼帘的便是怀里素衣的女孩，长发散落在他的胸前，如同凌乱铺开的锦缎。
    有积雪顺着屋檐滑落，打在窗台上，愈发突出此刻的寂静。仿佛天地寰宇只剩下这间破旧的客栈，只剩下客栈里相互偎依的彼此，只剩下她拂在他身上平稳的呼吸，成为浮生最真实的温暖。
    不知为何，他心中忽然生出小小的期许，若是时间能在这一刻停止该有多好，没有江湖纷争，没有世事烦扰，他静静守着她，任由千秋万岁，沧海交替为桑田。
    “唔……”
    正当他走神的时候，苏盈无意识地呢喃一声，悠悠转醒。才醒来，她便看见自己蜷缩在他的怀里，单衣的领口半敞着，露出锁骨与大片的肌肤。
    她慌忙起身，一边系衣带一边命令他：“不许看！”
    洛孤绝顺从地背过身，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见，然而通红的耳根却暴露了他并不平静的心绪。苏盈自然发现这点，她没好气地扳过他的脸，与他对视着，“看了就看了，我也不计较什么了。但你以后要是敢看我以外的其他姑娘，我绝对、绝对跟你没完！”
    洛孤绝低低地“嗯”了一声，苏盈这才满意，靠过去将下巴搁在他肩上，不知想起什么，她的声音忽然小了下来：“我是认真的，如果你以后像哥哥对……”
    她顿了顿，声音虽轻却无比决绝：
    “我一定会离开你，再也不会见你。”
    他抚摸着她的长发，示意她安心。微熹的晨光里，两人就这样静静相拥着，连彼此的心跳都清晰可闻。
    就在此时，窗外突然传来扑棱棱的声音，重明鸟叼着一张信纸不停地拍打着窗棂，总算从空隙里挤了进来。看见信纸，苏盈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即从洛孤绝怀里跳出来，和重明鸟抢夺信纸。
    “死鸟，你给我下来！”
    重明鸟一圈又一圈地盘旋在厅堂里，丝毫不理会主人气急败坏的声音。瞅准时机，它灵巧而快速地从苏盈腋下穿过，来到洛孤绝面前。洛孤绝好奇地接住飘然而落的信纸，苏盈还没来得及从他手里抢过信纸，他就已看完全文。
    “如果下辈子还有机会，你一定邀我参加篝火节？”洛孤绝念着信上最后一段话，看她的目光里忽然多了几分揶揄的意味。
    “你给我！”苏盈气哼哼的，然而洛孤绝举起了攥着信纸的手，他本身材高挑，纵使苏盈跳起来都够不着信纸。苏盈无可奈何，只得握着拳头，恨恨地跺脚，“你到底给不给？”
    眼看她真要发火了，洛孤绝总算把信还给她，凝视着少女通红的双颊，他低叹了口气，扶住她的肩膀，认真道：“采花可以，你想要多少我都会尽力。但是我唱歌不好听，如果真要守在你帐篷外唱歌，只怕你一晚上都别想睡好觉了。”
    “说得好像你唱的好听，我就能睡着一样。”苏盈别过脸，轻嗤一声。
    洛孤绝无言半晌，想起信的开头，他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问，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那个……你阿爸和阿妈，赤丹……”
    苏盈眼神蓦地黯淡下来，低垂着眸子，“他们……”
    她深呼吸了一口气，轻声道：“离开西州之前，陪我去慕塔索格峰一趟吧，我想去看看阿爸阿妈，也想去星落池，再见师父一面。”
    听到星落池，洛孤绝点点头，此次重新来到崆邙山，他正有带云炤的骨灰回中庭之意，上次因为金瞳玄蛇与师父催促，未能完成这个心愿，这次有苏盈在，应该会轻松一些。
    重明鸟停在不远处的窗台上，见没人理会自己，禁不住“嘎”的一声长叫，吸引两人的注意。苏盈回过神来，用手指着它：
    “死肥鸟，胆子越来越大了，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回头命令洛孤绝：“你也别给我闲着，帮我捉住它，我要把它的羽毛一根一根拔下来，做成毽子天天踢！”
    洛孤绝无奈摇头，看重明鸟的眼神不禁带上同情的色彩。不过也要多亏它调皮，他才能真正确定苏盈的心意——她对自己，一如他之于她，两心相许，两情不移。
    见他站住不动，苏盈音调拔高：“还楞在那里干嘛，过来！”
    看苏盈的架势，是不可能善罢甘休，洛孤绝微叹口气，点足一掠，直接堵在重明鸟身后，令它没法逃窜。苏盈一声冷笑，向着重明鸟缓缓逼近。注视着越来越近的主人，重明鸟惊恐地扑扇着翅膀，豆子大的眼睛里写满了绝望。就在苏盈合身一扑的时候，重明鸟发出一声尖叫，擦着她的头顶飞过，顺便抓乱了她的头发。
    “啊啊啊!我今天一定要剁了这只死肥鸟！”喜欢踏雪歌请大家收藏：(663d.com)踏雪歌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