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情缘牵绊8

    八月十五夜，一直候在无名小院门前的我，直等到月上中天，才终于将公子和白玉给盼了回来。
    “可是回来了。怎么这么晚？”我忙大步迎了上去，看向对面的二人，隐约还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酒香。
    “有些事，耽搁了。院里的人......？”公子伫立在院前未入，平静地冲我问道。
    “公子放心，那几个被我们的人缠住了，今夜有的是他们烦的，断不会来叨扰公子。”我恭敬回道，复又耐不住心中的疑惑，问出了声，“公子，为何还要留着那几人？从前公子留着他们是为了削弱宫里那位的警惕心，今次既是宫里那位的心思都挑明了，何故还要留着他们？这许多年，他们从院里透漏出去的消息可是不少，放着终究是个祸患。”
    “嗯，要不了多久。等再过些天，你便寻个由头将这些人打发了!搁在眼前确实碍眼。”
    “好嘞！阿萤一定办地妥妥的。只是这不多久大约得多久，公子可能给阿萤透个底？”我见公子伫立在院门口并未有入内的意思，遂同他唠起嗑来。
    一旁的白玉闻言拧了拧眉，面上似有些个焦急，张口欲言，欲言又止的模样着实令人难以忽略。
    “白玉，你想说什么便说，这儿又没什么外人，别跟个娘们似的婆婆妈妈。”我不由骂道。
    若在平日，白玉必是要回敬我几句，但今次他却只是随意瞥了我一眼，复又面带担忧地看向公子，开口打断了我二人的话，“再重要的事随后回禀不迟。公子今次......我们先回去吧！”
    我闻言看向公子，这才注意到今夜的公子有些个不同，观那面庞似乎愈发白皙，听那言语有些格外缓和，内里隐约竟还有些......有气无力。我原以为是夜宴疲惫所致，但听白玉所言，莫不是并非如此？想到此行公子赴宴的缘由，我不由担心起来。
    一旁的白玉亦将公子的情状瞧在眼里，眉峰皱得愈发紧了，也不知他想起了什么，忽地挽起公子的手，号起了脉，眉眼里前所未有的认真。
    “公子现在觉得如何？”
    “除却有些热，有些闷，倒也没什么。”
    “热？闷？”白玉号脉的手抖了抖，忽地滞住了。
    “多半是饮酒了这才觉得有些热的吧？白玉，公子没事吧？！”话虽如是说，但我心中却是陡然升起了抹不好的预感。热？这半夜三更，凉意袭人，何况公子今日的衣着并不厚实，若说冷倒是有可能，怎会热呢？更何况若是热，为何这面色却是白地过分。
    白玉尚未来得及回答我的话，我便瞧见一口黑血忽地自公子的口中喷涌而出，吓得我立时呆愣当场。
    “绿萤，快去我屋里第一个柜子取那个白色瓷瓶过来，公子中了毒。”不待我回神，白玉便一个用劲儿将公子抱起，急急往房中跑去。
    我飞也似地奔向白玉的住处，忙不迭取了白色药瓶给他送去。只见白玉将内里的药丸倒出五六颗一把喂入公子口中，原以为应无大碍，却不想等了约莫一刻钟，公子都没有什么醒转的迹象，仍旧是昏迷不醒。见状，白玉抹了把额头的汗珠，忙又自瓷瓶中倒出大把，一股脑儿又要全塞到公子嘴里。
    “喂，白玉，你到底会不会治？！不会治就早说，别耽误公子的时间。”
    我瞧着白玉将大把的药丸跟喝水似的喂给公子，心下有些个焦急和着恼。是药三分毒，这一把药下去可会对公子的身体有什么损伤？我是对他那点引以为傲的医术无比没有信心了，不由冲他怒吼了起来。
    白玉没有搭理我，照旧将手中的大把药丸塞入了公子的嘴里，硬生用茶水给灌了进去。
    我内里火急火燎，怎奈何不通医术，却是什么忙也帮不上，只得同他白玉一般，屏息在公子床头等了足足半个时辰，可床上的公子却依旧殊无反应。
    “这药丸是庄主给的，能解百毒，按理说吃了这好些个当是多少会有效果才是，但此番确是没有丝毫反应。”白玉立时起身，边取了笔墨纸砚奋笔疾书，边冲我叮嘱道，“这毒有些棘手。我现在要给庄主去信一封，你着人务必速速发出去。”
    “好。你须得保证公子无性命之忧，否则我决不饶你。”
    “嗯，我医术虽不济，但也只是在白家里不济，比之旁人，还是很有番自信的，便是治不好公子，也不至于让公子情况更遭。”
    翌日傍晚，无名小院，公子房中
    “这信上写的是什么鬼画符？”我抱怨地拿着白芷老头的回信递给白玉。
    “哦。”白玉接了信，神色愈发肃穆起来，“师父说，这毒名风夜无声。风夜无声，杀人无形。积少成多，自此久病。天下奇毒，莫敢争锋。惟有月夜，许能抗衡。但已绝迹，难觅踪影。”
    “月夜？是月夜花吗？约命丹行不行？当年夫人栽种了十年，直到亡故后才总算是培植好，红尘师父为以防万一提前给做成了约命丹，说了不到万不得已不让使用。”我忙不迭询问白玉。
    “应是可以。如今也顾不得那许多了，取一颗试试。”
    我连忙摸出公子的玉笛，拿着玉笛往桃林而去，不一时返回时手中多了个匣子。白玉见状，打开匣子，小心翼翼地取了当中的一丸喂入公子口中。
    “老天保佑，希望有用。”白玉喃喃出声，面上展露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
    “你说得什么话，都吃了约命丹，公子一定会没事。”
    “约命丹，嗬！阿萤，你知道它为什么叫约命丹吗？治标不治本，约命而已。它虽确实是味难得的良药，但要解风夜无声，单是月夜花断是不行的，还需得在公子身上行针散毒。只是这施针之术耗时久且不说，内里穴位的顺序、力度和时长，都是有章法门道的，怕是一个不慎反而会要了公子的性命。我没有信心亦无法施针。”
    “那谁能施针？”
    “普天之下当世之中，能施其法的怕是只有药王谷、云来药庄还有夫人家的重山坞了。只是，李家的重山坞早些年便被灭了门，自是没有可能；孙家的药王谷又远在宋境，指望不上；算起来能救公子于危难的便惟余了我们白家的云来药庄。可......这‘斗转针移’之法，庄里向来只庄主抑或将来的继承人方可知晓掌握，我并未习得，恐亦无天赋习得。庄主晓得这个，应是已经派了人来。只是这南京上京之间便是日夜兼程，怕也得两日，也不晓得公子能否撑到那时？”
    “你不是说可以保证公子无恙的吗？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公子必须无恙！”我目眦欲裂地看向白玉，声怕他回我一个“不能”。
    “嗯，我尽量。”白玉深深地望了我一眼，没有再说什么。
    我大步出了门，准备另想他法，也许还有旁的人可以救下公子也说不定，天下之大他白玉必是少见多怪了。公子年纪轻轻，如何便会断送了性命？一场赴宴而言。他可是大丞相的独子啊，虎毒尚且不食子，大丞相如何竟肯对此视而不见？
    我出了小院门，望了眼静寂的前院，复又瞧向公子灯火通明的卧房，心中涌起股难以抑制的悲凄。世人当真以为公子生得好命，出身显贵，衣食无忧，却又怎知他身负血海深仇不提，还需得夹缝求生，靠着算计保全自己的性命。这样的羡慕，不要也罢！
    虽说公子不让动用莫逆居的势力，但如今火烧眉毛了，自然不能再顾及这许多，救命要紧。我暗中调动了莫言堂的人在上京城中寻找了一遭，虽没有找到能解“风夜无声”之毒的大夫，但到底还是寻觅了几名精通针灸之术的郎中。顾忌着无名小院的安危，我着人去查探这几个郎中身份的同时，自己则回了小院准备换出白玉来相看这几人的医术。却不想，刚自桃林处入了小院，便撞见了个做贼心虚的熟人。
    “哈！大姐姐，好久不见。”连姝自桃林中窜出，拍了拍身上衣裙附着的尘土，右手似乎还悄悄往后挥了挥，嬉皮笑脸地冲我讨好道。
    我冷眼瞥了她一眼，心中恼意更盛，想到公子的情状，着实没工夫搭理她，大步往前迈便要离开。
    “大姐姐好像生气了！师父，你看我说要走正门的，你偏不，这回可不能怪我。”
    师父？我忽地止了脚步，连姝在同谁说话？我立时转身看向桃林，正瞧见一身缁衣的红尘走出桃林，与我看过去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啊，老尼今次来是办点私事，顺道看下佑儿，闯了桃林是我的不是，下次不会......”红尘师父说着尴尬地看了眼桃林中满目疮痍的桃枝残骸。
    不待红尘大师冲我解释清楚，我便飞奔了过去，扑在她的脚边跪伏了下来。
    “请师父救救公子！”我喜极而泣，望着站在我面前眉头蹙起的红尘师父，由衷地感谢上苍垂怜。
    “佑儿？他怎么了？”喜欢双姝局请大家收藏：(663d.com)双姝局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