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回 读史探由根(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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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项国?绍光二十三年九月?安会都督府
    安会城究竟有多重要,谭阡陌比谁都清楚。这是西鉴以北通隶省的两座要镇之一。一座是东北的安会,另一座是西北的长隗,两城一山相隔,相距百里。司徒毅大军此时正驻扎在安会东郊。倘若司徒毅攻克了安会,京城便门户大开,司徒毅等于一只脚已迈入皇宫。而每行进一步,离龙座就又近了一分。
    安会城,绝不能失!人在城在,城亡人亡。
    面对劲敌,熟读兵法的谭阡陌使出浑身解数,大胆出奇兵、用奇招,却也取得了奇效。几次解围,司徒毅均折损大量人马,就连长子的性命也搭了进去,安会城军心振奋,谭阡陌也隐隐有些得意。他知道,时间拖得越久,对自己越是有利。只等敌方彻底军心涣散,便能发动反攻。就算不能击溃叛军,至少也能逼他回退,形成对峙之势。
    因此,当这个自称方之云的文士从司徒毅军中前来投诚时,谭阡陌怀疑之余也难按内心的兴奋。若降者是真,好生加以利用,或能成为一举定乾坤的关键。可他脑海里筹划半天,见到的却是方之云孤身而至。谭阡陌心一沉,不动声色地问:“就先生你一人?没带家眷么?”方之云摇头道:“回谭都督,我尚未娶亲,父母早亡。如果明天在司徒毅军中死了,也不过是一个孤魂野鬼罢了。”
    谭阡陌问清方之云在司徒毅军中担任巡官一职,重重“哼”了一声道:“司徒毅已攻占大半江山,只要攻破安会,便能剑指龙庭。到时候他的手下,自然都能加官进爵。这个时候你不侍奉于他,反倒是来降我?”方之云叹说道:“谭都督,司徒毅犯上作乱,乃十恶不赦之罪。我实不齿与这等逆贼为伍。何况……”抬目却见谭阡陌目光如炬,又续道:“不瞒都督,之云所以弃暗投明,是因认清司徒毅实为见识短浅、急功近利之辈。我早闻都督英名,提议他不要强攻安会,不如退回近城,从长计议。司徒毅却认定我动摇军心,抽了我三鞭以示警戒。士可杀不可辱,既然他不肯听我良言,我又何必在他军中受气?”
    他解开衣扣,转过身,露出三条又粗又长的疤痕。谭阡陌暗说原来此人是受了辱,心怀愤恨而反叛,但焉知不是苦肉计?便问道:“那么方先生可带来什么好消息没?”方之云肃容道:“惭愧,匆匆投奔,未能探得重要军情。不过据我所知,司徒毅刚愎自用,早有人对他心怀不满,有的也算是在下知交。待时机成熟我便写一封密信,说动他来降,必能为都督刺探更多消息。”
    谭阡陌安顿好方之云,转而跟副将李越商量。李越疑虑重重:“这个方之云来得太突然,我看里面定有蹊跷,就怕是司徒毅派来的奸细。都督小心为是。”谭阡陌思虑一阵,舒展眉毛道:“此人是诚是伪,待我略施小计便知。”
    两天后谭阡陌升帐议事,亦邀方之云入列。谭阡陌满面喜色,宣布朝廷已说动宣国,不日便要派兵驰援,捉拿叛贼。今有特使已先一步莅临安会,共商退敌大计。大军到来之日,司徒毅便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了。诸将闻言雀跃不已。谭阡陌命侍从斟来美酒,众人举杯痛饮。偷眼瞟去,只见方之云单手持杯,轻轻转动,担忧之情萦于眉宇,谭阡陌便暗自冷笑。
    诸将退散,谭阡陌留下李越单议。李越奇道:“我并未接到宣国支援的军报,也没见有什么特使,都督何出此言?”
    谭阡陌叹道:“今上不施仁义,哪个国家愿意助他?不过是我的计策罢了。”
    “哦?计从何出?”
    “我明日会派心腹前去安会走一趟,让这个所谓的秘密军报‘流出’。最好马上传到司徒毅耳朵里,叫他吓掉半条命。”
    “可是司徒毅却未必相信啊。”
    “我们和司徒毅僵持两月,司徒军已近强弩之末。这种形势下,他不信也得信,至少也得做好随时撤军的准备。”
    “末将明白了。都督不求速战速决,只希望唬退敌军,这样能为我们的反攻赢得更多时间。”李越压低了声。
    忽然屋外一声异响,似有人撞上门柱。谭阡陌和李越对视一眼,迈步到门口,缓缓拉开房门。视野尽头,一角青衫消失于楼廊拐弯处。
    次日清早谭阡陌召来方之云,郑重说道:“眼下正有一件大事,需要你来完成。”方之云恭敬回应:“之云一直盼望能报效朝廷,请都督尽管吩咐,卑职万死不辞。”
    万死不辞?谭阡陌抽动嘴角,又道:“你也知我和司徒毅算是棋逢对手,这一仗可谓耗尽心神。如果现在有一人,能率先掌握对方下一步动作,便能一战定胜负。”
    方之云沉吟道:“我明白了。都督想要我再回司徒毅军中,伺机而动。”
    “不瞒你说,我正有此想法。不过,你离开司徒毅这么久,可有办法让他再信任你?”
    方之云笑道:“司徒毅从不会真正信任别人。不过嘛,我倒可以说自己不小心迷了路,被安会的哨探俘获,不得已诈降以求活命,后来找机会逃了出来。”
    “司徒毅难道不会起疑?”
    “司徒毅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我死不死、活不活、去了哪、见了谁,他从来都不放在心上。他也绝不会让我参与重要决议。哼!不过这次他在明我在暗,我若有心想打探点什么,他又岂能防住我?”
    谭阡陌听罢,上前两步,深深一拜:“成败与否,就都系于先生了。”
    是日,谭阡陌对方之云示以充分信任,方之云对谭阡陌表以绝对忠心,发誓一旦探得重要军情,便立刻回报安会,助都督灭贼平乱。两人道别时,目光皆充满同仇敌忾的意味。
    五天过去,援军之说早已传遍安会内外,就连城内百姓都已察知。然而探子回禀,司徒毅却连一丝撤军的迹象也没有。驻扎城外的兵士看上去甚至比从前更松懈。除了方之云通风报信外,还有什么理由呢?谭阡陌又气又喜。气的是这个方之云,果然企图把自己当猴耍。喜的是,自己成功把他当猴耍了一番。
    几日后,方之云风尘仆仆再返安会,神秘地屏退左右,向谭阡陌呈上了“绝密军情”——“禀告都督,司徒毅久攻安会不下,决定三日内率军往西突袭长隗,还请都督调兵支援。至于安会,现在已不是那么要紧了。请都督速作决策,晚一点就来不及了!”
    单听这个消息,任何人都会认为司徒毅是疯了。虽然突破长隗跟突破安会一样,能够直捣京城。但要去长隗,还须翻越一座山势险峻、人马难通的宫山。就算抵达长隗,免不了又要和守军激战一番,胜负谁也不敢保证。司徒毅怎会舍近求远、舍易求难,行如此无把握之事?
    现在,方之云把这个疯狂的想法带给自己,目的何在?
    谭阡陌即刻醒悟,一旦相信方之云所言,便会抽调大量军队前往长隗支援,而安会城自然空虚。若司徒毅抓住时机攻城,那两个月的努力便转瞬付之东流。
    谭阡陌当机立断:继续加强城中军备,并将长隗驻军调一半到安会,准备迎敌。李越疑道:“都督这么做,是否太过冒险?”谭阡陌却笑道:“方之云是司徒毅的奸细无疑。他告诉我们司徒毅想要攻长隗,实际上是声东击西,想要诱我调兵,然后趁安会空虚时强攻进城。我岂能着了他的道?他这次来得正好。我就将计就计,给他来个瓮中捉鳖!”
    纠缠太久,谭阡陌也失去了耐心。他要以最强最充实的力量,等待司徒毅的轻敌之兵,然后决一死战!
    三天,探子回报,司徒毅的驻军仍在安会东郊徘徊,每日生火做饭,未见转移。这进一步证实了谭阡陌的猜测。而安会城内,长隗援军业已到位,个个摩拳擦掌,但求长剑舐血。
    安会的九月,凉意逐日蔓延,南驰的秋雁给湛蓝的天空剪出几道伤痕,满城菊花娉娉婷婷地盛开,承清霜曼吟一曲绚丽秋光。可谭阡陌哪有心思赏花?他一夜未睡,旭日初升便上楼观望敌情,神经镇日紧绷。众将皆知,谭都督在等待司徒毅总攻的号令,等待血染菊丛、剑透香阵一刻的到来。可是又等了近一日,仍然毫无异动。四周静得可怕,菊香像是连绵的妖氛,罩得谭阡陌近乎窒息。
    “报——”突然,背后惊慌失措的声音有如裂帛,从冥界直直传来:“禀都督,司徒毅昨夜已率精锐部队,抄小道越过宫山。正午时……正午时……”
    谭阡陌强作镇定,闷声问:“怎样?”
    “司徒毅发动突袭,半个时辰便夺取了长隗,守城的常玖常将军血战而亡。司徒毅……已向京城进发了!”
    全身瘫软。腿脚无力。谭阡陌扶墙远望东郊,却晕沉沉的什么都看不见。他哪会知,营外老弱残兵正在原地收拾炊具,准备飧食……
    谭阡陌灵魂出窍,蓦然想起一事,“咣当”抽出宝剑,奔下城楼直扑方之云居所。踢开门,屋里空荡荡的,案上却用砚台压了一封信,谭阡陌抖手取出,读道:“都督不纳余之明言,自取其败,何如?”他面无表情死盯着墨迹,忽然纵声长笑,愈响亮,愈凄凉。透过颤动的信笺,谭阡陌仿佛看见司徒毅的铁蹄已踏破京城,司徒毅的宝剑已挂上绍光皇帝的人头。而他的身旁,却站着一个清癯的书生。是那个青衫飘飘的方之云,那个故意让自己“发现”他是奸细的方之云……
    .
    *****
    项绍光二十三年秋七月,安会之围,艰甚,五役不克。八月甲申,上长子英折于城头冷箭,举军哀之。九月壬子,上以巡官方之云为间,孤身投敌,混淆东西。阡陌欲施反间,而误判上之行踪,草率调兵,致长隗空虚。戊辰,上率军夜度宫山,绕百里而取长隗,继以京师。卫军溃败,血染落花,宫廷哭号,泪如流水。厉帝昏暴一世,终为内侍所弑。天意灭项,非人力能挽之。
    冬十月戊寅朔,上即皇帝位,告于南郊,国号郁,建元新佑,大赦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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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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