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山的意外发现

    蒙城之战，鏖战三昼夜，桂军以伤亡2000多人的代价完成了阻击任务。在此战中，日军伤亡也很惨重。除一百多伤兵运到怀远外，日军强征民船40多只装运尸体，驶往蚌埠，每船装30人，初步估算日军被击毙大约有1000人，伤亡人数在2000人左右。还好征用了桂军的辎重队运回去了。听说台儿庄的部队辎重队都在用来运尸体了，弹药和补给完全指望不上，弹药运不上来，搞得炮兵怨声载道的。
    玉子她们上午一起来就听说，大部分伤兵今天一大早就被送往怀远驻地了，亚美也被派去一路跟着照顾伤员去了怀远。战地医院的工作瞬间少了很多，但同时大部队要马上开拔赶往徐州，迅速参与追击围歼国军主力。
    玉子她们被押着和日军卫生队一起上了日军医疗队的军车。玉子因为身体不舒服，蜷缩在角落里靠着卡车闭目养神。军车夹在拥挤的步兵人群中缓缓行进。部队刚开到县城口，就有五六个肩挂国防妇女会字样的女人站在路边。她们身后还站着两个朝鲜女人，她们身穿着黑白交叉的朝鲜服，胸前白色领结随风摆动。
    “多保重！”
    “注意身体啊！”
    “我们也会马上跟过来的，嘻嘻……”
    她们边叫边笑着，欢送着这些出征的战士。见到有骑着高头大马的军官路过，还毫不吝惜的献上飞吻，极尽诱惑之所能。看得那些士兵眼睛都直了。
    “没想到这种地方也会有国防妇女会的人在，真不可思议。”车上一个年轻的小护士看着她们感慨道。
    “哼，什么国防妇女会？她们白天是国防妇女会的会员，晚上就成了卖/淫会的成员了！”坐在一旁的一个叫雅子的小护士对她们是一脸的不懈和鄙夷。
    “雅子，你怎么知道？这种话不要乱说。”旁边的美代子提醒道，这要是被护士长听见免不了一顿训斥。
    “谁乱说了？看到那个身穿刺眼红色和服、浓妆艳抹的女人没。昨天我看到少将大人喝得醉醺醺的搂着她就回了房间，随后就传来了一阵不堪入耳的淫/声/浪/叫。这些女人简直是不知廉耻，打着爱国的旗号跟随到战地来□□，还专挑军官下手。你们别不信，这都是我亲眼所见。”雅子说得真像那么一回事。
    玉子本想清静清静，可还是被车里这群八卦的女人吵得无法安静的休息。
    少将大人？山田真一？喝醉了找随军妓/女？
    这几个关键词连在一起，玉子脑子里面立马浮现出了一幅不可描述的画面。他是这样的人？她发誓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关于山田真一的任何消息，可还是猝不及防的听到了，于是她烦躁的将身上裹着的毯子又从头到脚包了个严实，把耳朵捂得死死的。
    身旁那群兴致勃勃的日本小护士完全没注意到角落里的她表现出的反感，还在一个劲的八卦着。
    “不会吧，少将大人那么勇猛威武，原来喜欢这么放/浪的女人？我还以为……”一向乖巧的美代子都忍不住发出了感慨。
    “还以为什么？还以为人家会看上你？”雅子不留情面，一语道破。
    “讨厌啦！你不要乱说。”美代子仿佛被拆穿了心事，恼羞成怒了。
    “美代子，你不会也想找个军官吧？那可得向她们好好学习。还来得及。哈哈哈……”
    “谁要和她们学这些歪门邪道。其他军官我不知道，总之山田少将绝对不是这种人。”
    “哟，你怎么知道他不是？你时时陪在他身边吗？没准人家夜夜笙歌的时候，你还在独自发/春呢。”
    “就是，哈哈哈，美代子你还是死心吧。”
    “我，我才没有呢，你们别乱说。”
    坐在副驾驶上的左川洋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这帮姑娘越说越不像话，于是转过头来透过中间隔着的小窗冲她们严肃的训斥道：
    “你们真是越来越放肆了。少将大人，岂是你们能随意评论的，还不快给我住嘴。”
    “嗨！”
    “嗨！”……
    洋子一声令下，大家都不敢再乱说话了。
    她用她那敏锐的目光在车内巡视了一圈，瞥见了那个独自窝在角落里缩成一团的姑娘，见她无恙便又转回了头。车内瞬间又恢复了平静，只听得见发动机的轰鸣声和颠簸声。
    一路上，忙着巡视各部的山田和角川他们骑马从医疗队的军车旁边经过。山田真一还是忍不住朝车内望了一眼，就想看下她是否安好。恰在此时，美代子望向车外，不期而遇的对上了他凌厉的目光。她心里一阵慌乱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脸颊绯红，小鹿乱撞。山田真一却没太在意这个小姑娘，目光迅速锁定在玉子身上，见她躺在车里睡着了，许是她前几天太累了，在车上正好可以休息下，于是也没多想，一挥马鞭就朝前方走去，又去巡视其他中队了。
    急行军了一个上午，日军马不停蹄的一路飞奔赶往徐州，却没看到一个国军的身影，敌人就像在这江淮平原上凭空消失了一般，令日军百思不得其解。中午临时休息，玉子她们才终于能从颠簸了一个上午的车上下来休息下了，两脚着地的感觉真好，再这样颠簸下去大家都要晕车了。
    玉子被小章她们扶了下来，坐在了路边。洋子给她们每人发了一袋压缩饼干和一壶水。
    喉咙痛到发不出一丝声音的玉子，看着干巴巴的饼干实在是没食欲，只掰了一小块放嘴里，其余的都给了小章她们。别人都饿得狼吞虎咽的吃着，就只有她坐在那抱着个水壶一小口一小口的喝着水。她此刻真的好怀念发烧生病时妈妈给她做的瘦肉粥，行军途中想喝一口热水都难，能有口干净的凉水喝就不错了。条件艰苦，没有什么可以选择的余地。5月的天气，气候已经转暖，可玉子因为发烧全身冷得发抖，时刻都离不开那条行军毯，一直披在身上，仿佛一旦拿开了就连最后一丝温暖和生气都会被消耗殆尽了似的，也许自己就真的撑不住了。于是她就这样静静的披着毯子坐在路边，手里拿着个水壶，就只喝了几口水也不吃东西。
    不远处的山田真一一直望着她单薄的背影，很揪心。
    她为什么就不能乖乖吃点东西？是食物不和胃口？是太过伤心吃不下？还是不想吃日军给的东西？
    就在他心里正在担心玉子的时候，身旁传来了秋山义允的声音。
    “山田君，山田君？”秋山义允忍不住推了他一下。他是真没想到山田君居然在和自己聊天的时候走神，这也太失礼了。秋山顺着他刚才凝视的方向望了过去，原来那个方向是医疗队的所在，他刚才是在看谁呢？那么出神！肯定是女人没错，可到底是谁呢？男性的直觉告诉他，这小子一定有事。
    “抱歉，你刚才在说什么？”山田真一这才回过神来，朝他问道。
    “我说我们是否要分开行动，这样能把围歼网铺得更大一些。”秋山义允又再次说了一遍他的提议。
    “这个等到今晚会议上再详细讨论下吧，现在赶路要紧。”他现在无心和他讨论这些事。
    一直坐在路边的玉子，眼神迷离的望着道路旁高高的麦田，忽然麦田里的一处明显不像是被风吹起的异动吸引了她，她定睛一看，居然是一个国军小战士，看他穿着破烂，满脸狼狈，不像是出来打伏击，倒更像是在逃亡路上在麦田里迷了路，找不到方向似的乱窜。玉子看着他忽然紧张起来，连她都能发现的事更何况是训练有素的日军，他这样误打误撞被发现是迟早的事，到时候一定会被当成俘虏处死。玉子刚想扔个石头过去提醒他，不要再往这边靠近。
    旁边就有人开始大声喊道：“有敌人靠近！大家注意隐蔽！”
    瞬间所有人都紧张起来，枪声此起彼伏，机关枪不停地朝那片未知的麦田里盲目射击。想把这些藏在麦田里的“老鼠”都赶出来。见扫了几梭子后，麦田里彻底没了动静，只有风吹过的哗哗声。日军这边的一个中队长迅速派出两个小队，进入麦田排查追击。日军进入麦田后，不远处又有了动静。
    玉子她们远远望过去看到，那正是她们的国军战士。小姑娘们看到后都忍不住激动起来，但还是在心里为他们深深地捏了一把汗，这边的日军实在是太多了，敌我力量悬殊，只能希望他们能跑快一些，再快一些，好留着命等日后有机会救她们回去。眼看日军就要追上去了，小章她们急得在后方忍不住给他们加油呐喊，同时也想给有可能还潜伏在附近的其他同胞们提个醒。
    姑娘们就这样站在路边高地上，朝着自己的友军们拼命呼喊着，提醒他们哪有追兵，指示他们该往哪跑，鼓励他们赶紧后撤，尽力活下去，再图杀敌报国。一个个激动地嗓子都喊哑了。
    最后他们终于成功逃走了，姑娘们那颗悬着的心也放下了。日军派去追击的小队也灰溜溜的回来了，什么收获也没有。不但没有收获，还损失了两名队员，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看着旁边这队支/那女护士兵刚才叫得那么欢，更是忍不住把气撒到她们身上。
    “妈的，混蛋，这里岂是你们能嚣张的地方，一群败军俘虏，有什么资格得意？！”
    那个刚才下令追击的中队长忍不住冲上来气鼓鼓的一巴掌把小章扇倒在地。小章那雪白的脸上顿时出现了一道道红印，嘴角都被扇出血了。那人还是觉得不解气，一把抽出了自己的佩刀，眼看就要过去斩首了，小章和其他姑娘们都吓得闭上了眼睛。谁知这个时候，玉子迅速跑了过去挡在了小章她们面前，直面那个彪形大汉的武/士/刀，刀尖的锋刃直指到了她的脖子前，对方只要迅速一发力，就能立马戳穿她的脖子，让她一命呜呼。玉子已经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没想到如期而至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耳边却突然响起了那个人的怒吼声。
    “你们在干什么？！！！”
    大家一看是山田真一和秋山义允走了过来，都不敢再放肆。那人也收起了他的佩刀，快速立正向他们行了个军礼。山田真一没一句废话走过去就给了他一个耳光，扇得他眼冒金星。
    “是你下令追击的吗？”他话里话外都带着明显的不悦。
    “嗨！是，是的。”那人不明就里，吓得冷汗都下来了。
    “真是愚蠢，那些不过是几个散兵游勇，不值得浪费时间，我们的目标是徐州！你的，是否明白？！”
    山田真一故意提高了声音在他耳边几乎是用喊的方式在训斥着他的冲动和愚蠢。
    “嗨！属下明白。”他站得笔直，大声答道。
    “作为中队长，做出错误的判断，令自己的下属无畏牺牲，还将自己的失职迁怒他人。你这个中队长怕是不想干了！嗯？！”山田真一气势咄咄逼人，令那人瞬间感觉压力倍增。
    “请山田少将再给我一次将功补过的机会。属下定不负众望，率部全力以赴，为我旅团斩获首个攻陷徐州部队之殊荣。”
    “很好，那我就拭目以待了。早川，传令下去！全军开拔，继续前进！”
    “嗨！”
    秋山义允在一旁看着山田君教训下属的这场戏，越发的觉得有意思了。他看似是在训斥那个中队长，实则是在帮那些支/那女人解围。最终是既化解了危机，又没有令自己的士兵觉得有何不满，真是演得一场好戏。他饶有深意的看了一眼站在一旁的玉子，难道是她？如果刚才她没有站出来，山田君怕是不会出来维护这几个支/那女人的。她到底是何来历？和山田君又有何关系？被激起了强烈好奇心的秋山义允，忍不住想要去好好查查这个叫玉子的女人……
    开拔的命令下来后，人群一哄而散都各自准备去了。玉子也拉着惊魂未定的小章她们朝着军车走去。她就这么静静的从山田真一身边走过，没有看他一眼。就在他和玉子擦身而过的瞬间，他的手动了动，有那么一瞬间他冲动的想要去拉住她，可最终还是让自己的手老老实实的定在原地，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玉子从身边走过却没有越雷池一步。他转身望着她慢慢走远的背影，胸口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疼得他喘不上气。果然，痛彻心扉的伤口是没有那么快能愈合的，他们之间也许再也回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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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