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这日, 天高云淡，碧蓝的天空澄净如海, 看不见一丝瑕疵。偶有飞鸟一闪而逝, 留下浅灰影子。暖风习习，花草迎风摇曳，空气里氤氲着自然的馥郁香气, 好似一瓯甜酒, 美得醉人。
宽大的树荫下，摆着一张复古长桌、一把竹藤躺椅、一张低矮的案几。
长桌上, 铺着一张白纸, 许念执笔站在桌前, 一张脸皱成包子, 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 铺陈的白纸上墨迹点点, 如毛毛虫的黑色字迹懒洋洋地躺在纸上。
林璟慵懒地坐在躺椅上，修长的手指慢悠悠剥着案几上放着的瓜子、葡萄、橘子和栗子。
他一抬眸，对上许念那张愁苦的眉眼, 心顿时软得一塌糊涂, 黑眸中闪过几分心疼。
“九九, 歇歇吧, 先别练了。”
林璟很是心疼许念突地这样折腾自己, 要去练一手好字。
“不行不行, 我不能半途而废。”
许念摇头, 接着对怎么都不听话的毛笔苦大仇深。
林璟看不下去，蓦地站起身，走至许念旁边, 从后拥着她, 大手覆在许念执笔的手上。随后，毛毛虫的字迹旁出现一个个凌厉洒脱的大字，飘逸中带着点傲然。
林璟：“九九你看，今天已经练出来了，歇一会儿好不好？”
许念鼻尖全是乍然浓郁的松间山林的气味，脑袋晕乎乎的，看着纸上截然不同的两种字迹，心有犹豫：“这……是作弊吧？”
“这是你亲手写出来的，怎么能算作弊呢？”
林璟脸不红、心不跳说着，没有丝毫的心虚。
许念：“……”
话虽如此，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这明明不是她写出来的！
“你已经练了一上午了，腰痛不痛？手酸不酸？先歇会儿好不好？”林璟替她放下笔，修长的手指替她轻柔着发酸的手腕，“练字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们每日少练一些。今日练的时辰已经够久了，先不练了好吗？”
“而且，我已经给你剥好了你爱吃的瓜子、葡萄、橘子……你舍得辜负我的心意吗？”
说着，林璟的眸中蓄上一层雾气，好像许念已经做了什么渣女行径。
许念：“……”
“好吧，那先不练了吧。”
许念随林璟在躺椅上坐下，林璟立马把剥好了的瓜子仁送到她面前。
“先吃点这个，香香脆脆的。吃完这个，再吃点葡萄，这样也不会口干。”
林璟细心叮嘱着，随手拈了几粒瓜子仁送至她嘴边。
“好。”
许念答着，唇瓣轻启，舌头微卷，几粒瓜子仁瞬间跑到嘴里，又香又脆的滋味在口中迸溅。瓜子仁刚吃完，林璟瞬时又拈了颗剥好皮的葡萄，晶莹水润，放入她微张的口中。
丰润的葡萄汁水充盈着口腔，立即弥补瓜子仁带来的干渴，满足又惬意。
“好吃。”许念神色满意，啄了林璟的唇角一下，蜻蜓点水，很快分开，“小金，你真好！”
她手中没闲着，揪着林璟的一根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玩着。
林璟耳根泛红，眸中含笑，语气似有不解：“九九，你为何突然练起了毛笔字？”
他记得许念一直用炭笔写字来着，清秀小巧，带着点可爱。
“还不是得赖小庆，他上回瞧见我写毛笔字，说我写得丑！太生气了！他写得才不好看，哼！”
许念两腮鼓起，气呼呼的，又多吃了两粒葡萄。
“嗯，他写的才是真的丑，九九你不用理会他。”林璟揉了揉她的发顶，轻声安慰，“下回，我替你出气。我们九九写的字最好看了，一点都不丑，不要听他胡言乱语。”
“也没有最好看吧……”
还是有些不好看的。
许念深有自知之明，只是一时气不过。面对林璟这一波无脑夸，她脸颊发红，垂着眸子，不好意思看他。
“在我心里，你无论做什么，都是最好的。”
林璟正色无比，认真吐出让人心动的情话。
许念毫无疑问被击中，红烫的脸颊埋在他的肩头，迟迟不愿抬起来。
小金是怎么一本正经做到说情话还面不改色的？！
林璟知道她是害羞了，等着她缓了片刻，抬手拍拍她的后背，把蜜桔送到许念跟前：“九九，来吃蜜桔，很甜的。”
许念抬起头，接过蜜桔，甜滋滋的桔汁在唇齿间荡漾开来。很快，她吃完了一个桔子，仰着脸，手指描摹着林璟好看的眉眼，认真问：“小金，你实话实说，偷吃了几个蜜桔？”
“？”
林璟脸上露出一个问号，真的开始认真思索这个问题，回答道，“没有吃。”
“骗人。”
许念唇角的小梨涡浅浅的，可爱地打了个漩涡。
“你要是没吃蜜桔，为什么嘴能这么甜？”
“……”
两个人头挨着头，依偎着坐着，许念手上一直玩着林璟修长的手指。她抬头，望了望远处澄澈的碧空，眼眸弯着，里面盛满细碎的笑意，悠悠开口：“小金，你唱首曲子来听吧。”
“我有一首非常非常想听的曲子，我教你，你唱给我听，如何？”
“我不会唱曲儿。”
这句到了嘴边的话，硬是没有吐出口，而是变成了，“好，你想听什么，我唱给你听。”
许念建议：“那我唱一句，你跟着学一句，学会了再唱给我听，怎么样？”
“好。”
林璟没什么意见，径自同意。
清风徐来，挟着花香。
许念唱起了第一句：“因为梦见你离开……”
乐动刚刚响起，就被林璟皱着眉打断：“我不会离开的。”
“……”
许念瞪他一眼，故意凶巴巴道：“好好听，不许插嘴。”
林璟委屈撇嘴，低声解释：“这个词不好，我不会离开的。”
“好好听，再插嘴我生气了哟。”
林璟只好闭上嘴，表情怎么看怎么都有点可怜委屈的意味。
许念又唱起了第二句：“我从哭泣中醒来……”
林璟眉头紧蹙，几乎能夹死一个蚊子，再次没忍住，打断了许念：“九九，我不会离开，也不会让你哭的。”
他怎么舍得？
一想到九九哭，他的心都要痛死了。
许念：“……”
“你好好听！我要生气了！”
饶是许念这么凶巴巴的，仍然不能改变林璟的态度，他固执又坚持，像一个没感情的重复机器，嘴里反复只有那几句话：“我不会离开，也不会舍得你哭。这个词儿不好，我不要唱这个，寓意不好。”
“你怎么就知道寓意不好了？”
许念危险地眯了眯眼。
“你知道，这个曲儿的名字叫什么吗？”
林璟摇摇头：“不知道。”他也不想知道。
这样的词儿，怎么可能是寓意好的名字？
“这个名字，叫一生有你，寓意好吗？”
许念笑着说，斜着眼睛看他。
林璟抿抿唇，沉默不语，半晌后，他方才开口：“是的。”
就只有名字是好的，其他的都不行。
当然，最后的最后，林璟还是妥协了。
妥协的林璟只愿意唱“一生陪你”的那几句。
他声音清朗，唱起歌来又格外不同，一字一句被他咬得认真用力，藏着绵绵不尽的情愫，似是借着歌词坦白自己的心意，那么认真，又那么专注。
许念一开始还敢和他对视，但是他的眼中蕴着无数的、如漩涡般汹涌的柔情，她堪堪看了一眼，便有种深陷其中而无法自拔的感觉，心跳蓦地加速，节拍突然混乱，脑中嗡嗡作响，根本无法听清他在唱什么。
无法，她只好闭上眼睛，清朗又带着缱绻意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鼻尖是不断涌来的花香，整个人在蓄满柔情的歌声中放松下来。
一曲完毕，确切说，这几句歌词被林璟反复唱了几遍，他慢慢停了声音。
许念听得意犹未尽，睁开眼睛，注视着林璟，轻声开口：“小金，能遇见你，真好。”
林璟握着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的指尖，黑眸情绪翻涌，语气虔诚：“九九，我也一样。”
我也觉得，此生能遇到你，是上天眷顾，亦是吾生之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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