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水神卿遥（2）

    就这般，就着烈日，这窃窃声起起伏伏连绵不绝整整持续了数个时辰，直到门前焚香的桐庐中咿咿呀呀传出嗡嗡的钟鸣之声云腾虎跃八方畅音之时，才终于归于平静。
    那名唤云泰的上仙掐指一算，继而才款款上前向众人端正的行了礼，双手合十，道。
    “今日我等秉承师命，在此为敛天阁再添新徒匡扶正道，也是为天宫神位选拔候补之人，如今吉时良辰已到，我等皆可开始。诸位须知，此次遴选弟子不同往昔，除却以往的笔试武试之余，仅有一道程序，那就是玄天镜。”他声如洪钟底气十足，语毕之时便抬袖命人将他口中那宝镜抬了上来，几人置于一方青木桌榻上，用一帕绢布盖着。
    众人的目光全然都被那镜子吸引了去，云泰上仙不疾不徐伸手拿开了那曾绢布。那原本手掌般大小的镜子忽然变作井口大小，在众目睽睽下跃然飞到天上，正正悬在当空阵阵光华，如日如月，如星如尘。
    办完了些类似报到之类的手续，连城领着我退到一旁，带着几分诡异的低声对我说，“玄天境乃上古神器，这次遴选说是只有一道程序，可万万不能掉以轻心。你可知道，这玄天镜能识人精骨，看似这一道程序，实则能将本人来时今日仙术所及能预估个八九，这可比单纯的仙术笔试要严苛的多。这可是单凭机缘天赋，万万掺不得半分虚假。”他说的头头是道，眼睛更瞪得煞有其事，惹得一种小仙也凑着脑袋听他言语纷纷投来膜拜的眼光。“只有镜子选中的人才能前往敛天阁拜师学艺，这中遴选可不受任何外界因素左右，足见此次收徒的重要也更纯粹严苛。”
    此言一出，人群躁动。
    ——但我却仿佛捡了个大便宜似的喜从中来。
    天！我还一直担心自己仙法微弱，怕来个什么比武之类的那种比试那我定然没戏了，此时看来不过是照个镜子，简直不要太容易了！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我想着想着，喜不自禁傻笑出声来。
    连城见状，轻轻扯了扯我的衣袖，翻了个白眼幽幽道，“你想的太容易了，没有那么简单。”
    我！天！他简直是我肚子里的蛔虫……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这家伙我想什么他真的尽然都能猜个十有八九？这可不止一次了！
    “我先来！”一声清丽入耳的声响后，方才那貌若天仙的青衫女子赫然从人群中跃出。她昂首挺胸，浑身上下都洋溢着一副胜券在握舍我其谁的气势，坦坦间又不失礼貌的眉目含笑向二位上仙行了礼。
    沐泽上仙淡然一笑，颔首示意她开始。
    她步步如兰，飞身翩然到那镜子下。说时迟那时快，镜子忽的闪出几道凌厉异常的白光，青衫女子瞬间就被笼罩在那片白光之中，乍看像是似乎是被一道气墙一样的雾气重重包围。须臾，她在里面有了变故……竟一会儿笑得前仰后合欲罢不能；一会儿又哭的肝肠寸断悲惨至极；一会儿犹似与人打斗，一会儿又自言自语；与世隔绝般，疯疯癫癫，甚是怪异。约莫半盏茶光景，随着那镜子白光渐熄，气墙也缓缓淡了下来。那女子才恍过神气喘吁吁，大汗不止，失了先前的风姿颓然。
    云泰上仙忽然眉开眼笑，大声道：“恭喜凤族后人成功入敛天阁。”
    众人一片哗然声中，她面有据色步履沉重的走了出来。
    这时，人群中又有人窃窃道：“难怪这姑娘神采非凡，竟是凤族后人，想来上古神族除了被去除神籍的九尾狐族，就只剩下龙族和凤族的后人算是后辈之中比较出彩的，眼下这姑娘这般年纪，仙根竟有此造化实属不易啊。我初初见她眉间的那朵火云就觉得似曾相识，莫非她就是凤族女君凤飞之女？传闻那凤族公主正是眉间擎着一朵火云降生的。”
    另一说：“什么凤飞？就是那个传闻中自出生起就浑身带着香气，后来莫名其妙产下一名女婴的上一代凤族公主？”
    那人道：“那可不……嘘……当初她母亲与天君二皇子之事早就被天君明文禁止私下议论，我等知道就好，万万不可在此妄议……我看啊，这姑娘定是那凤飞之后，小的有幸数万年前曾在镇元子大仙的人参果大会之上见过那凤族女君凤飞几面，这女娃眉眼间和她真像……”
    这番对话全然被我收进耳中，不过，也只是收进。我当然是听得云里雾里，只道是这姑娘厉害的紧就是了。
    那青衫女子虽然通过了玄天镜的测试，但是脸上神情甚是不悦带着十分愠色，旁若无人般横冲直撞兀自走到云泰上仙处，“上仙，这镜子是何玄机？”
    云泰上仙一动不动，眼皮都没有抬一下，全然不看不顾。
    “哈哈……”沐泽上仙忽而笑了（这沐泽上仙的和善当真名不虚传……），及时雨般缓解了这不同调和的尴尬附身在她耳畔道：“你们云泰上仙一脸严肃刻板的很，他不会同你讲的，我来跟你说吧。这玄天镜能通晓你的前世今生，仙法修为，心底善恶……你的一切都瞒不了它，只有各项要求都能达到它的标准喜恶，你才能入敛天阁。你方才的那些奇怪举动，都是与自己的心魔在较量啊……”沐泽上仙双目微颔，面若莲花。
    听闻此言，青衣女子不再做声，脸色只是更加难看。原是这世上没有谁会在众目睽睽下承认自己有这么多心魔吧……
    “凤族青鸢，谢上仙指点。”她鞠躬行礼嘴角一撇，情意忿忿，退至一旁。随行婢女见状一路小跑过来扶她，却被她没好气的一把甩开。“滚开。”她站在一旁，脸气的通红像个发涨的河豚。
    我在一旁痴痴的看着她，如沐春风般沉浸在她的容颜中，连胜啧叹。不过想来这仙子样貌这样美丽，可这性子真的是不敢恭维。若非是那凤族本就尊贵无比，平日里应当备受推崇娇养得很，这么一想能养出这样一副高傲凉薄的心性也自是不必为奇。
    我拍拍自己的脸伸手搬着自己的脑袋，强行将目光从那如画般的小女子脸上生生移开，注意力再次集中到那面颇有玄机的镜子上。
    青鸢之后，随后又陆续去了好几个神仙，有的直接被镜子甩出十里开外，有的甚至要挥剑自残自宫，还有的干脆在镜子下跳起舞来……真可谓情状万千各不相同，看的人喜怒哀乐百花齐放。
    我和连城小蝶三人一直在旁观，看戏一般从开始遴选到现在，几人倒是跟随心意又轮着点评几番，过足了眼瘾嘴瘾后评论说倒还是数第一个青衫女子表现最佳——得出的结论便是，看来这玄天镜子也是颇有灵性，出身不凡的委实不一般。
    日上三竿之时，才终于轮到连成，我亦然是从自我冥想中被他的名字惊醒。
    只见他体态轻盈神情自若，悠然跃出人浪走到镜子下，拿着一把扇子，恍若蜻蜓点水般动作娴熟的如行云流水。
    我额上发热，满头黑线。这厮……这种时刻还不忘保持那风流仪态……不过后来方知眼下他这番潇洒却是事出有因。只见他流里流气的走到那玄天镜下，不疾不徐的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似的，仅仅是在那镜子前整理了一下衣衫的功夫便全身而退大步翩翩的走出来了！这波操作倒是惹得众人一致叫好——甚至连方才那青衣女子也多看了他几眼。
    “你看你这般厉害，也着青衫，倒是和那俏姑娘很是相配，你看，她一直在看你”。我对着波澜不惊像是去喝了盏茶便全身而退的连城递着话儿，眼里却是无法压抑的羡慕嫉妒。
    连城瞪了我几眼，白眼皮子要反了天似的伸手要打我，却被云泰上仙口中呼喊的我的名字止住了。
    我心里咯噔，到我了。
    我咽了口水强行按捺了心里的几分不安，踱到那镜子前（仪态可是何时都要端庄），咽了口口水假意是喝了坛佳酿一般给自己壮胆压惊，只又下盘扎稳，双臂紧绷，做好了万千刀兵冲我齐发的准备。果然，突然，那镜子发出一道刺眼的白光之际，我亦卯足力气削尖脑袋准备迎接那迎面而来的气墙……不料那气墙还没出现，我胸前的那七彩玲珑石竟也忽的同时发出了一道白光，直直向那道白光回击过去！
    一时，两光相触，我这厢的白光竟将那镜光生生抵了回去。
    “噼啪”一声破碎的声音……
    玄天镜……竟然裂了！
    它霎时如春花秋落般失了生机，再次变作手掌般大小，轻飘飘从空中落了来。
    “什么情况？”我的心堵到了嗓子眼儿。
    下面更是一片哗然。
    莫不是我弄坏了这玄天宝镜！哎呦，完了，完了……这等宝镜不知要如何赔偿啊。我心惴惴，十分尴尬。
    云泰上仙和沐泽上仙也面面相觑大跌眼镜，此等阵仗，料是他们，也是当真没见过。
    这，上古神器碎了，可不是一件小事啊！
    二人无奈，也只得仓皇中抱着那裂了一道长纹的镜子连声感叹扼腕叹息，这该如何是好。
    长空雾粘，风驻云干，一群寒鸦呼啸而过。
    彼时，敛天阁的大门再次被打开，又一人从里面徐徐而出。我望过去，只一眼，竟令我一度以为是那画中人……
    竟活了……
    一袭白衫，发髻高耸，眉眼间一股英气，情态间又难掩一派风流，俊俏这样的词语形容他会略失体统，肃穆这样的词语形容他却又缺失别韵，棱角分明夹杂一丝冷峻，眼眸深邃恍若冷月星辰，脸上平静似水却有一股儒雅的气质……
    多么熟悉的面孔，我心中断言，我定是见过他的，却不曾想他……我口不择言，眼不离身，只脑海中出现了自己曾在凡人诗书上曾读过两句诗写得极妙，愈发觉得此时用在他身上倒是十分贴合。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大抵如斯如斯吧……我的心悬着，呼吸也似乎停止。
    风拂云过，于人群中，伴着风声依稀零星听两位上仙纷纷向他鞠躬作揖，唤他作“师父”。
    师父？那他是？
    这样一副温文尔雅儒雅书生扮相的他，莫非竟然就是那九天之上战无不胜无人能敌的。
    水神？
    风静气沉，万物明朗，我瞪大了眼睛，此刻心里十分笃定了。
    他分明就是那日我在画上见过的上神，后来我还心心念念摹了画像以作自勉的上神啊……
    正是，当今水神，下届战神——水卿遥。喜欢素雪晓凝华请大家收藏：(663d.com)素雪晓凝华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