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之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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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蛮月一族自古便是中原南境之祸,有事没事总爱过来骚扰一下,虽然就他们单独一族来的话也从来没翻起过多大的乱子,但这次他们偏偏抢着洪灾过来趁火打劫,也正好是一群擅水的妖族,故有些麻烦。
    今年水发的很大,早在不是涝期的春季便溢了河道,到了连雨不绝的夏季更是淹了一片汪茫似海,形势正趁蛮月优势。
    雨下的最大的那几日也是蛮月攻势最猛的时候,萧遥领兵顶着狂风暴雨连战不休的耗了数日,才终于剿尽了一批趁水而来的乱妖。
    临近河岸又地势低平的一带基本已被大水淹没了屋顶,逃离村镇的难民无处可居,只得暂时架营收容,但军队的营帐并没有那么多,故容了百姓将士便基本都得露宿在外了。
    萧遥所守的防线已临近东山国的曲云关,东山国的士兵打仗不济,后勤却是执得细致,且南山国的部队此番支援而来,大多的物资也都由东山国提供,故营帐不足的事很快便得了解决,赶在雨季之前添补上了。
    雨季一过,蛮月妖族的攻势便明显没那么活跃了,加之其精锐也被萧遥杀了个殆尽,便没耗到入秋,就言败退兵了。
    萧遥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是第几次在战场上碰见蛮月了。
    他从十五岁开始随父出征,南方的妖族他基本都对阵过了。
    南方的妖族拢共就那么几个,蛮月不是其中最难缠的却是最执着的,故无论哪次扰南的战役都少不了蛮月的身影。
    洪水慢慢退却,季夏也渐渐褪去了暑热,开始隐有秋高气爽的意味了。
    蛮月退了兵,部队驻扎在曲云关外的职责也就成了协助重建村镇,此事主由东山国的将领指挥,萧遥便总能捞得空闲在周围闲走溜达。
    曲云关乃是渡云河水流最湍急的一段,地势不高,临河却险峻,大河奔涌不息,狂浪滚滚,又刚过雨季不久,水势很盛。
    渡云河畔有座孤立的祠堂,堂中只立了一座石碑,面向东南,朝的正是河浪奔涌的方向。
    洪水冲破了祠堂屋檐,残壁之下只有孤碑伫立,站在水后荒原上由为显眼。萧遥闲步溜达至此,见了这残破的祠堂也生了好奇便走近碑前,却看清碑上所刻“裴安世之墓”五个大字,落了一惊。
    裴安世乃是南山国前代名将,身为天生不蕴灵的凡人将领,他却能对战妖族不败,屡立奇功,也将整个南山国境线往外延扩了千里有余,是连萧遥的父亲都敬佩的前辈。
    裴氏于南山国中三代为将,世代忠烈,然而如此名将终了却死于敌之离间、君主猜忌,身在边疆死守战线,却被一纸王诏凉了心,于渡云河畔自刎沉入河波。
    此事就发生在今王即位之初。
    那时王上血气方刚也年少轻狂,还是难稳国之大局的轻浮年岁,而裴老将军也是一副固执的硬脾气,于朝中竖敌无数,遂在外敌离间之际孤立无援,最终因一莫须有之罪惨死边境,而远在国中的府邸门楣亦被辱没践踏,落得了满门抄斩的局面。
    裴氏灭门之过也成了王上一生之痛。
    而他却是多年之后亲自来到这边疆的小镇方才得知,裴老将军当年哪怕明知自己已被敌奸诬为“叛首”却依然坚守在战线硬抵荒外妖族入侵,也在守住国门之后心灰意冷,于河畔挥剑自刎。
    直到多年后,王上才终于明白昔年真相,亦痛悔自己当年轻信奸徒之言,而亲手毁灭了这样一个忠烈之门。
    故终于在多年之后,裴氏冤名得雪,王上便在焰阳城昔年裴氏府邸所在之处建起一座祠堂,也在祠堂建成之后,亲自脱冠披麻入堂跪拜谢罪。
    那座祠堂建成之后便是朝中出师庙算之地,萧遥此番出征至此,也是在裴氏祠堂中行的庙算。
    祠堂孤碑所立之地位处东、南两国交界处,由此东望便是裴老将军蒙冤而亡后落入了东山国手上的曲云关。
    这座孤碑在泱泱洪流里浸泡了两月有余,沾了一身浊泥水渍,几已埋没了碑上刻文。
    萧遥从小便是听着裴老将军的事迹长大的,故心里一直都存有对这位老将军的敬仰。
    他取出随身所备的帕子,细细擦拭碑面淤浊,却都还没将文字擦显,便有个人过来蛮横的将他撞开了。
    绢帕落地,萧遥惑然避去一边,却见来者是位身形健壮的老者,须发尽白,体魄却仍壮硕,身板绷得笔挺,乃是一柄敛锋收鞘的利剑。
    此人搡开了萧遥便又自行取出了一块洁净的帕子重新擦拭石碑。
    “你的才能不错,可惜却投了个将亡之国!”
    那人怨毒一句,刺来的言语也触及了萧遥的底线,便沉了眉,冷声质问:“先生何出此言!”
    此人冷笑了一声,言语依旧刺冷:“当初若非庸君冤赐裴氏死罪,今日来入侵国境的这些货色早都清除干净了,而这曲云关又岂会落入东山国之手!”
    “裴氏之冤确为王上信奸之过,亦为国之大失,可无论如何,此冤王上已奉诚意昭雪,也立祠堂亲自谢罪。先生若为裴老将军昔年部属,悲愤之情晚辈理解,可若凭此恶言亡国,就未免过分了吧!”
    “昭雪?谢罪?”老者听得此言却似是闻了多大笑话一般,笑得讽刺更锥心,“难道洗清了冤屈那些无辜逝去的忠烈就能起死回生?”
    萧遥让他一句驳了愕然,也被一语噎住了。
    “旁人岂能理解,当年将军是怀着怎样的悲愤在这河畔挥剑。将军至死不做一语辩解,却拼上最后一分心力守住境线,如此投江是为证清白,而这番忠烈之举传入京中却只凭奸佞三言两语便被诬作畏罪!然那些只凭言语便逼绝了将军生途之宵小又岂知,将军哪怕是在自刎前一日还将妖敌逼退百里、杀至其降退境外!
    “裴氏三代为将,满门忠烈,为南山国扩土无数,却终抵不过君王猜忌与小人诬语!裴氏空付了满门残血,而高高在上的那位王却只要认个错、筑个祠堂便可捞得天下赞誉,而此事也就只作史册一笔丹青,誉了君王英明却也只是还了裴氏本无浊泥的清白。世人皆原谅了君王,却有谁能还将军不染污泥的一条命!”
    这番话语中的沉重擂得萧遥哑口无言,而这位老者一番激言作罢,眼眶却红,颤指着萧遥依然怒言:“荀栖若非亲手毁了裴氏将门才知国中已无利剑,岂会三求你父亲入朝为将?你们萧氏不过沾得裴氏残露方得风光,却休要以为如此便可高枕无忧!君王无情!什么‘仁慈’不过虚伪作态,所谓‘惜才’不过驭心之术!世道不会改变,君王畏将之心更不会易转。你且记好,今日裴氏之局他日亦是你萧氏必步之尘!尔等既甘为庸君走狗,便休来将军墓前惺惺作态!”
    萧遥被老者怒斥着赶出了祠堂,却在断墙下愣了好一会儿。
    虽然他还是很气不过此人如此斥骂王上,可对方所言的那些又都是他无法辩驳的残酷,哪怕是对方盛怒的无端指责,萧遥也的确无法在裴老将军的孤碑前加以辩解。
    不管怎么说,裴氏的凄烈是事实,也是南山王一生无法洗脱的罪过。
    也许旁人永远无法真正体会到裴老将军在江畔挥剑时的心情,但只要忆及老将军怀着一腔悲愤以死雪冤,而远在都城的门楣却仍被奸佞血洗,便纵是旁观者亦免不得为之痛心——如此惨烈,当老将军泉下得知时,亡灵该是怎样的心寒……
    奉尽了一生忠敬的君主,最终却是屠灭了自己满门的暴者,迟来的冤雪慰的不过生人之心,而于亡者而言却是毫无意义。
    萧遥身为后生晚辈,更不是这番惨烈的当局者,自然无法真正体会这些刀刃刺在自己身上究竟会是何等程度的伤痛,可他生来也不是冷血之人,哪怕是作为旁观者也能明白,这样的沉痛远不是简单的“谢罪”两个字便可抹去的。
    萧遥在祠堂外站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无颜如此面对裴老将军的孤碑了。
    .
    秋未过半,曲云关一带的混乱便解决的差不多了,萧遥应召回国,逢入深秋,焰阳城中叶落成雨,马蹄踏入,悉簌掺踢踏。
    这场小战役萧遥几乎是轻而易举的便应付过来了,回朝时李承安却还没从西境回来。
    虽然这次蛮月闹腾的只是个小动静,但不管怎么说,这也毕竟是萧遥第一次脱离他父亲正儿八经的领下一场战役,无论功大功小,总归是他独自担责的首战,于是他一回来,萧大将军便在府上备了烈酒亲自为他庆功。
    以前是苏阑珊管得严,萧遥成年之前死活不让萧远鹤灌他一口酒,故他们爷俩今日还真是头一回正大光明的府上对饮,却还有几分怵于苏阑珊的威严,杯都不敢用大的。
    今日又恰逢一夜满月,虽不是中秋,但意味不差多少,于是哪怕秋风凛冽,萧大将军也还是将地点选在了能赏月的庭院中。
    苏阑珊不胜酒力,便只是在旁饮茶作陪。
    “这次单独出去与真正的敌人对阵,感觉如何?”
    萧遥乖巧也秀气的攥着小酒杯,想了想,“感觉不跟着你出去,我挂彩的频率都不那么高了。”
    这小子哑悄悄的暗告了一状,萧大将军的重巴掌当即就拍了过来,“还学的狡猾了!”
    萧遥揉着被他爹拍痛了的后脑勺,笑得的确有些狡猾。
    “我原本还以为你这边会慢点,毕竟这次不光是妖族入侵,那边的水患也挺难处理的,没想到你居然在承安之前回来了。”
    “承安什么时候回来?”
    “西境那边也没什么乱子,大概年前也回得来了。”
    想来嗟叹,这一眨眼,家里的两个小崽子就都长大了,两个聒噪的小家伙一放出去,这偌大的府院里便清静的没了人烟。萧远鹤是铁定不习惯的,连一向嫌他们吵的烦的苏阑珊都忍不住想念了。
    尤其是李承安那张嘴,没他在边上油嘴滑舌的,这气氛都冷清了不少。
    关键是萧遥变得安静了不少,也不像以前那样总炸毛了,有时看着他这乖巧的模样,萧远鹤也着实不习惯。
    萧大将军品了一小杯酒,砸了砸嘴,回忆着便忍不住唠叨:“我记得你刚出生那会儿,你娘喊的都没你声大,你一出来,哭得震天响,看是没看出有多好看,倒是一听就是副好肺。”
    萧遥:“……”
    苏阑珊拧了他一把,顺着也横了他一眼,“看不出好看那是你眼瞎!云涯小时候多好看,眼睛又大又水灵,皮肤也像小姑娘一样白嫩嫩的。”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真的太吵了!
    “我看你就是想姑娘想疯了,看哪个男娃娃都像姑娘——之前还跟我说你还见过小时候的墨寒公子,”萧远鹤说着说着,就忍俊不禁了,憋也憋不住,便笑脸冲着萧遥侃言他亲娘:“那形容也说人家长得跟小姑娘似的,我就说你这眼睛到底看谁不像姑娘?”
    苏阑珊被他气的笑着拧他,“本来就像!”
    “就没谁不像。”
    “胡说!承安就不像,一小看来就虎头虎脑的。”
    “你不记得了?”萧远鹤又转回眼去,扶着她的肩,“你以前不是说承安长得就像你那对圆滚滚的瓷娃娃里的小姑娘吗?”
    “那一对本来就是放在一起的,我恰好指中了姑娘而已!”
    “那你怎么就偏偏不小心指了姑娘呢?”
    在旁听着父母戏作争论,萧遥也回忆了一下,小时候的李承安长得的确挺圆的,不过他的个儿那时比李承安要高些,体型横竖折等一下,也就不差多少。
    李承安的生父本是萧远鹤的部将,交情不浅,李承安的母亲去的早,家里又没有别的亲人,故李承安从三岁没了母亲开始就寄养在萧府。
    之后李承安的生父战死,李承安也就正儿八经的成了萧大将军的养子。
    李承安的生父给他取的名单字一个“福”,而他也如名所赐长得很有福相,尤其小时候,吃的跟萧遥一样,萧遥不见长肉,他却能养得浑圆,也是到了少年时期才渐渐抽出了形貌。
    李承安从小就是个活宝,也总爱傻笑,似乎没什么事是他不能笑出来的。
    萧遥尤记得李承安刚得知生父离世时也依然是傻笑着,却笑着笑着就哭了出来,那也是萧遥唯一一次见他哭。
    他们从小就长在一起,感情深厚不亚于亲生兄弟。
    一直以来李承安也总在他身边。
    这次他单独出征却少了那个家伙在旁聒噪,说来其实也挺不习惯的。喜欢凌仙志请大家收藏:(663d.com)凌仙志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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