赠因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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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暮黄昏,萧遥离了军营回府更了衣便进宫去见苏炽。
雁金城的日落总是舔金半壁辉煌,平原辽远、赤地壮阔,云清天澈,每至黄昏晚霞即如血云。
萧遥静静望着帷帘外的壮艳暮景,马车却蓦而一颠,震了他身子猛一前倾险些栽地,舆外御夫亦是仓皇勒马,惊了小小的蹄乱嘶鸣。
且听御夫也是颇有焦恼的砸了嘴。
“怎么了?”
“回大人,方才相国的马车夺路而过,差点撞上。”
知了缘由,萧遥便坐了回去,“无妨,许是有何急事吧。”
然而驾车的人最烦在路上碰到这种事了,故萧遥虽释然不计较了,御夫却颇是埋怨:“这些老臣也真是,在朝廷待得久了便自恃资历甚高,如此目中无人,却不想大人身居此位也是有军功实绩在身的,如此排外,委实浅薄。”
“文臣□□,居功匪浅,何况相国连事两任君主,为国谋策无数,我等晚辈自当敬重。”
萧遥确与世人寻常所见的武将颇有不同,其战场的勇猛天下闻名,若不见其人而只闻其名声的话,谁能想到这样一位于战场上冲锋如鱼在水的猛将平日里竟会是如此温雅堪似文人的心性,非但半点不见骄横,反倒事事随和,谦谦如水。
不过有些隐忍却也实属无奈。
于西山国而言,他到底是别国而来的“外臣”,于久居此朝的臣而言自然是亲疏有别,何况他才一来就被授以了朝廷最为锋锐的兵权位居武官之首,如此自然难免朝臣猜忌。
兵权本就棘手——萧遥若掌权而无功便是无才之将,身居朝堂便是供人弹劾的活靶子;而他有功在身,又会引得忌惮,虽然苏炽不会怀疑他,但朝中大臣——尤其是相国——必然会惧他功高盖主,哪怕是思虑不至于那么深远的,也还是会妒他居此高位、掌此锐权。
故其实私下里总不愿与他友善的并非只有相国一人,然无论同他别扭的同僚职位与高低如何,他皆是能让则让,毕竟若是他也张扬了一身凌锐与群臣针锋对麦芒的话,最终夹在中间难办的还是苏炽。
今日难得晴了一日无雪,然而眼下这个时辰,苏炽仍在昭明殿中阅着奏疏,便无暇赏此暮景。
萧遥才走进昭明殿的宫门,便见前方殿阶上殿门紧闭着,而伏芷却贼兮兮的猫在门缝边上偷听着什么。
“你这是在做什么?”
萧遥来得悄无声息,吓得伏芷就地蹿了一下。
“听花佣说话。”
萧遥诧异,“小花不是不会说话吗?”
“嗓子我给他治好了,但这小子害羞,就肯在苏墨寒面前开口。”
萧遥眉梢微微一扬。
伏芷又将耳朵贴到了门缝上,然而殿堂空阔,在门边上也就只能听点依稀。
“伏先生直接进去听不就好了?”
伏芷却叹了口气,“多一个人都不行,就只跟苏二一个人说,我可不就只能在这听了吗。”
“……”
萧遥一脸漠然的静静等了他一会儿,“听到了吗?”
伏芷依然留神在里头依稀轻弱的话语声中,又细细听品了片刻,“应该没什么问题了……”
“那我进去了。”
萧遥提前知会了一声,便没留功夫让他起身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伏芷被惊了汗毛一竖,蹿起身来,莫名品觉了萧遥身上一股冷飕飕的杀气。
入得殿中,只见花佣坐在苏炽身侧,离得稍近,本似将开口,却一见了萧遥,就噤声了。
“接下来就交给你了。”
苏炽和颜悦色的嘱托了一句,花佣点了点头。
萧遥安静的在苏炽身旁坐下,花佣下意识垂了些脸,却就这一分怯色也被苏炽给捉见了。
苏炽笑着拍了拍他的肩,“真是的,怎么还这么害羞?你的声音不是挺好的吗,下次也得让伏先生听听。”
“嗯。”花佣应得很轻,声音沉沉的,萧遥隔在苏炽另一边就听不太清了。
“去吧。”
花佣颔首一礼,便退下了。
萧遥淡淡留意着花佣,直到他出了殿门才收回眼来,“他跟你说了些什么?”
“我让他将花先生请到雁金城,顺便帮伏芳若听听他的声音。”
他这漫不经心的,萧遥心底莫名又拧过了一股酸弦,“还挺好听的是吧?”
“……”苏炽隐隐觉到了什么不太对头的意味,手上的笔一顿,小心翼翼地挪眼瞧了萧遥,“还好……”
萧遥淡淡瞧着他,“不是挺好的吗?”
苏炽暗暗冒了一层冷汗,便赔着笑脸贴了过来,“这不小花他害羞嘛,我夸他两句,好让他开口说话。”
萧遥孤冷了一身泊然之态,眼见苏炽不要脸的贴过来,便转开目光,依然漫不经心,“反正也就只是跟你一个人说而已。”
苏炽战战兢兢的探过手去小心翼翼地揽了萧遥的腰,打量了一番似乎还算安全,便又悄悄贴近了些,“只是一个过程而已,毕竟他在我身边待的时间最长……”
却不知为何,这话好像解释的越来越有问题了……
萧遥抱着手压下一口莫名蹿头的邪火,仍是一身罥冷的姿态,并不搭理他。
苏炽贼兮兮的打量着他,“生气了?”
“没有。”
然而萧遥这一脸冷漠的,苏炽见了委实怵的慌,琢磨了片刻,才酿好了胆子敢凑眼去瞧他的脸。
他这一眼古怪的瞧过来,萧遥更觉恼火,便闷怨的别开脸去,“你看什么!”
“赏心悦目。”
他这油嘴滑舌的,萧遥软火也想揍他,“切!”
见萧遥的脸色略有缓和了,苏炽便复了有恃无恐,轻轻吻了他的脸颊,“你怎么这么可爱?”
“……”
萧遥又被他肉麻了一身不自在,方想开口数落,就被苏炽托了下颌,只一侧过脸便让他舔了唇瓣。
方一触了绵软,萧遥便应而衔了他的下唇,缓息相缠片刻,苏炽轻轻咬了他一口便撤开了。
苏炽轻轻抚着他的脸,瞧着他桃眼中淀下缱绻,又笑吻了他的额头,“你就这么不放心我?”
萧遥幽怨了他一眼。
只是因为这个人对他而言实在金贵,便见谁多留心他一分都似情敌,更也容不得他予旁人亲近……
此事其实萧遥自己也觉得出不妥,却就是有些难以克制。
直至深夜,苏炽才终于阅完了奏疏,搁笔时一转眼就见萧遥侧倚在案托着鬓闭眼养神。
萧遥静颜如画,苏炽瞧了入神,理开了他脸上拦颜的一缕碎发,指梢便轻轻触了他的长眉。
萧遥长睫一动,一睁眼苏炽便收了手,往桌上瞧去,他终于歇笔了。
“批完了吗?”
“嗯。”
殿外又纷起细雪,天间云色还不稠,便将小雪撒得婉约,然而白日的鹅毛却将雪絮盖得厚重,压了飞檐失韵、梢枝重缀,素洁也沉重。
苏炽站在廊下观雪,容颜笼在橘红宫灯投照的氤氲间,柔淀满面。
许是他的眉眼间总藏着轻浅愁色的缘由,他赏景的模样总是别有一番沉韵。
这会儿的细雪飘的虽然婉约,入廊的寒风却仍凛冽刺骨。
萧遥近过身去,从后头锁了他的腰,苏炽一侧眼,就见萧遥依在他肩头,也静静瞧着廊外飘雪。
风过处宫灯轻曳,晃了光影游忽,飘飘错然片刻,才又渐摇渐缓。
萧遥罥在他的温暖里便不舍撤开,明有期许焚着心房,依然只想独占这个人。
“墨寒,你愿意一直待在我身边吗?”
苏炽淡淡含笑,仍望着檐外飞雪,“你说呢?”
萧遥贴近了他的脸颊,细询道:“那就是愿意?”
苏炽噙笑未言——如果可以的话自然愿意。
他如此笑而不答,萧遥也明白了他不说的是什么心意,便又将他抱紧了些,“真的?”
“嗯……”
“那……”萧遥心跳突然快了好些,便小心翼翼地将一件细小之物塞进苏炽手心里,“这个……”
他扭扭捏捏的,双颊蓦又飞上了红霞,苏炽展手一看,见萧遥怂巴巴的塞进他手心里的原是一枚因缘结。
苏炽看见了这玩意儿,萧遥顿又落了羞怯,下意识的又环紧了他的腰,也没敢抬眼打量苏炽的神色。
苏炽也怔怔地瞧了这枚殷红的因缘结良久,却难应之。
“墨寒……”
“嗯?”
萧遥淀下了心绪,酝酿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取足了勇气开口:“今后我不会再为任何旁因放弃你了。”
苏炽有语凝涩在喉,因缘结踌躇在手,眉亦难舒。
他良久不应,萧遥将他完全锁死在怀里,分毫不愿舍之,“你不用现在回答我,在你觉得合适之前,我都会以臣的身份在你身边,我只希望,你能在完成你的心愿和功业之后将余下的时间留给我,长留王位亦或远走高飞……无论在哪都可以,我只要你。”
这番话萧遥早就想对他说了,分明也是酝酿了好久,然而还是脱不去慌乱的语无伦次,好不容易递出了这枚曾以为永将无望赠出的因缘结,也着实胆战心惊到了极点,生怕苏炽真的会拒绝。
苏炽垂眼瞧着掌心与他那枚锁着命运的指环红如一番色泽的因缘结,心底却在怅拧隐痛。
“可是这条路,还不知道要走多久……”
“无论多久,我都会等你。”
苏炽默然。
战战兢兢的说完了最要紧的话,萧遥可算能勉强舒口气了,只要苏炽能收此物,他就心满意足了。
“就算要等一辈子,只要你肯承我心意,哪怕最终只与你共枕一方墓土,也足矣……”
萧遥的话终是令苏炽无法开口了。
世上总是有太多的承诺最终难以兑现,然而沉重的却从来不是承诺……
哪怕将来终究免不得残局,眼下苏炽也实在无法拒绝这番原本也是他所珍重的情意。
萧遥瞧他终于握住了此物,霎时心花怒放,更紧紧偎在他背后。
“但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你说。”
苏炽瞧着雪絮愈稠的天色,缓然道:“今后无论如何,哪怕我不在了,你也要好好的……”
“我会和你一起活下去。”
苏炽顾来,又轻笑了戏谑,“我是说万一,万一我什么时候不小心成了死有余辜的君王,你也要好好的。”
“倘若真的会有这么一天,那么无论与多少人为敌,我也会拼上性命保护你。”
萧遥诺得沉重,也只有此事绝无退让余地。
苏炽欲言又止,叹了口气,静静望回夜雪。
曾经萧遥以为自己的归宿终究会是战场,马革裹尸、销金沉骨,若是一生都无望得到这个人的话,如此不负己职的结局也可算是圆满。
可如今他有了真的能和这个人长相厮守的期望,那么不与他拜堂便不可算是归途。
雪夜云暗不见月色,寝殿烛灭即是一片沉暗,帐掩榻暖,影缀帘虚错叠缭乱。
缘分约是注定了萧遥今生必然只能是苏炽的手下败将,故无论他在外杀伐有多勇猛,只要一到这个人面前,便没有一分强势,只能如偎主的小猫一般,全然依恋在他怀里。
苏炽扶着萧遥的腰,嗅乱在他怀间,气息柔缠,乱了萧遥全部方寸,骨软筋酥,还是有些不知所措的,只能揽着苏炽,任着他在自己身上胡来。
苏炽的手仍是沁凉如温玉,柔抚着,又捉落了虚挂在萧遥身上的最后一件衣裳,待衣半滑落肩,指梢即触了他身上伤痕累累。
哪怕是能够浴火重生的凤凰,也不得不忍受涅磐时削皮挫骨的痛苦。
为将至今,萧遥的资历皆是凭着血汗累战下来的,苏炽有时也会埋怨,他的心上人为何偏偏就是走了这么一条血腥的危途。
苏炽抱着萧遥在他怀里宁静了好一会儿,萧遥惑然垂眼,理了他的长发,“怎么了?”
哪料苏炽的回应竟是咬了他一口,萧遥吃了一丝麻痛,轻轻倒抽了口气,便笑恼着数落:“你怎么总爱乱咬人?”
苏炽深吸了口气便轻柔舐了他的喉结,萧遥被他戏了魂乱,恍惚间,苏炽又仰脸来吻了他呼吸一滞,相触即深,抵了他的唇齿一启,便深缠了绵软。
萧遥醉神间,又被他触抚得酥骨无力,恍惚着又忆及了什么,便在他耳畔呢喃着唤了一声:“墨寒君……”
苏炽稍为一愣,“怎么突然这么叫?”
萧遥垂首轻轻抵了他的额头,浅然一笑,“我那个时候还真没想到,有一天能和你在一起。”
苏炽不知品觉了什么意趣,忍俊不禁,“你不会那时就对我有非分之想了吧?”
萧遥顿有一道烫血滚了面颊,好在这样的光线里苏炽的眼睛不好使,便瞧不清他的脸有多红。
“你呢?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非分之想……”
萧遥问得愈发怯弱,故苏炽就算不看他脸色也猜得出他这会儿是个什么模样,便将他箍紧在怀,“第一眼见你就寻思着该怎样才能做你夫君了。”
萧遥显然不信他这鬼话,“胡说八道!”
苏炽笑着,又仰首咬了他的唇,一来便深吻缠绵,才终于将萧遥压倒在榻上,扰他躯神皆乱。
萧遥身上总有一股柔息令苏炽眷恋不已,乃是踏遍世间也无法在别处寻得的雅香。
苏炽俯首在他颈间贪嗅了好一会儿,“真香。”
“你乱说什么?”
苏炽狡猾的不应,手捉了他腰间的痒肉,又将他的颈子也闹腾了个痒酥不已,萧遥挣扎着乱动,却被苏炽逮得死死的。
萧遥被他闹得哭笑不得,只能哀求了,“你别这样闹!受不了了……”
“这就受不了了?”
不怀好意的问着,苏炽也的确坏心眼的又弄了萧遥一番挣扎不得的欲哭无泪。
“你这人怎么这样……”
苏炽瞧他这模样委实可怜,便又压低了身子,算是心软道:“撒个娇我就放了你。”
“不会!”
萧遥这气势汹汹的,苏炽衔笑逮了他的腕子压在枕上,居高临下,“不会?”
萧遥本是打算不服软,熟料还是苏炽的狡猾更胜一筹,一下手便精准逮了他的软处,闹得他不服不行。
“放过我吧,真的受不了了……”萧遥哭笑皆非的,却是真快淌出泪了。
苏炽贴了柔息在他颊侧,“乖,跟为夫好好撒个娇,咱们就继续办事。”
萧遥一脸幽怨,“混蛋!”
“嗯?”
受他一胁,萧遥终于彻底不敢抵抗了,连忙软了架势轻轻往他唇上碰了一下,“这样可以了吗?”
“不可以。”
“你——”
眼见萧遥这直愣子着实不通此道,没办法苏炽只好俯下身去,贴在他耳畔呢喃着亲自给他示范:“要我教你吗?萧郎~”
苏炽“萧郎”这一嗓的声线之腻软,差点没让萧遥直接脱了魂,实是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苏墨寒,你真是……”
“嗯?”苏炽轻喃柔笑着,指梢绕开了他拂脸的长发,开口的柔息依然萦绕在他耳畔,“你不喜欢吗?”
“……”
凭良心说,萧遥还真喜欢……
“萧郎,你怎么不说话了?”
“别、别叫了……你再这样……我……”
“那你想听我叫你什么?心肝儿?宝贝?”
苏炽这厚颜无耻的,萧遥被他调戏的都快冒烟了。
“遥遥~”
苏炽又腻出了一嗓子,萧遥差点一口血喷出来。
“该你了。”苏炽软着嗓子一语提醒,下手又捏了萧遥一把痒得乍筋。
“苏墨寒!”
“嗯?”
“王、王上……”萧遥终于彻底服软了,瑟瑟发抖的偎在苏炽怀里,“我……”
苏炽一挑眉,吓得萧遥连忙一把逮住他的手,涨红了一脸眼巴巴的看着他,“求、求你了……”
“求我什么?”
苏炽的脸皮,萧遥实在追赶不及,于是抿着下唇挣扎了好一会儿,还是只能黏进他怀里,一身乖巧的揽紧了他的肩,“别捏了……”约是觉着这语气还没软到撒娇的程度,生怕苏炽又罚他的,萧遥连忙又贴紧在他耳侧补了一语:“我真的受不了了。”
萧遥的嗓音天生便是温雅的柔声,不必刻意放柔语气都足够掐人心坎,眼下又遂了苏炽柔成了撒娇的语调便更是挠得苏炽骨头都要软了。
苏炽的手在他腰间一动,萧遥下意识又想挣扎,却是始料未及的被苏炽猛夺了身子。
他这一下来得突然,萧遥毫无准备的又拨颤了嗓音一唤,被气了个半死。
“苏墨寒!”
苏炽轻笑未语,萧遥又被他弄了一息倒咽,身子却脱了力,也渐渐软了心坎。
“真是的……”
苏炽闻他幽怨且落,便揽紧了他的身子,乱息落吻。
然而萧遥的呼吸愈有似泣之意,承着他胡乱的身子亦是微颤不止,苏炽隐见他蹙了眉头,心坎的软处便被掐了一下。
“还是很疼吗?”
“有点……”
瞧着他这模样,苏炽满心柔怜的轻轻吻了吻他的唇,将他的手执压在枕上,不动声色的嵌入了五指,萧遥便攥紧了他的手,依然由着他。
萧遥的声音腻柔在耳畔,缠着乱息牵死了苏炽的神魂。
“这么疼吗?”
“没事……一会儿就好了……”
分明先前他都已经习惯了苏炽的动静,却是外出许久又归了怯然,只能重新好好适应一番了。
一夜缠绵,屋外雪势逐紧,寒意更胜,袭得窗外风声呼啸凛然不绝。
苏炽今日终于接了他的因缘结,当下只要一想此事,萧遥便愉悦得难以入眠。
虽然依然不知要等多久才能真正独拥这个人,但总算是将这个家伙稍稍栓定了些。
萧遥细细窥着他的眉目,五指试探着,又小心翼翼地嵌入他指间,却都还没试探多深,对面就突然锁紧了他的手。
“你没睡着?”
苏炽噙笑睁眼,轻轻吻了他的手背,夜色不明晰里,也凝望了他好一会儿。
萧遥挪近身去,将他揽入怀中,“赶紧睡吧。”
“云涯,”苏炽声沉些许倦意,轻轻揽过他的腰,问道:“老实说那些老臣平日里有没有为难过你?”
“怎么突然这么问?”
虽然那些大臣在王上面前并不会明晃晃的针对显然为王上所宠信的萧遥,但凭着苏炽对自家朝堂上那些个老臣的了解,他们能善待萧遥才怪。
“到底有没有?”
“没有。”
苏炽狐疑,“真没有?”
“怎么,你不信我?”
苏炽笑且叹,“我不是不信你,我是不信他们。那些个老臣连对我都是那个样,何况你在他们眼中还算是个危险的存在。”
萧遥偎在他怀里笑了笑,“我看起来像是这么好欺负的人吗?”
虽然萧遥打仗是挺猛的,别说是西山国朝廷里的这点人了,放眼天下恐怕都未必有几个人能猛得过他,可他平日里的性情却委实柔顺,又有那么些直愣子,就动歪脑筋这方面,他是铁定玩不过朝里那些老麻雀的。
苏炽有一下没一下的弄着萧遥的长发,思来想去,还是叹了叹,“别人都还好说,毕竟你这职位在朝里也没几个人压得过你了,就是相国那个老头,估计有点难办……”
萧遥笑着讽了他一眼,“连你在那位大人面前都自身难保,还有功夫担心我?”
苏炽哀然一叹,正准备开口,却就在这当上蓦然想起了什么,便冷不防诈尸似的坐起。
萧遥突见他一脸惊慌,也被吓了一跳,“怎么了?”
苏炽突然想起来,前几日他同相国商讨了一番关于商路的问题,他已写了与相国初步谈论的详细,明日还要与相国再行商讨。
苏炽诈尸起来便忙不迭的掀了被就出,屋外雪势正盛,天寒地冻的,萧遥逮不住他只能仓忙追起给他披上外衣。
苏炽摸着瞎的点起盏灯,便没头苍蝇似的四处张望起来,萧遥披了件袍子也跟了过来,“你要找什么?”
“明日要跟相国商讨的大事,没有那个我都记不清详细了……”
看他这慌的模样,萧遥实是替他觉着无奈,便也陪着他一同在寝殿里到处翻找。
苏炽偶尔也会将些公事带到寝殿里来接着琢磨,如此虽然也熬了个筋疲力尽,但好歹是自欺欺人的“歇”入了寝殿。
萧遥四处翻找着,转身时不小心碰斜了搁在书桌旁的一只匣子,恰歪开了一角,露了里头的信封。
“找到了。”苏炽翻出一叠书满笔墨的纸,一回头,却被吓了个大惊失色,“那个别看!”
然而萧遥早就已经取出了里头的一封信,苏炽为时已晚的窜过来,就被萧遥一把按了脸推去一旁。
这只匣子盛满了书信,那几年萧遥写与他的信尽在此中,而他写给萧遥的回信也全都与之一同压在匣里。
愕见了这於堵了他多年的真相,萧遥顿时蹿起一股火气滚沸了全身血液,“苏、墨、寒——”
苏炽被萧遥一字一顿的吼了一哆嗦,怂在一边,不敢言语。
“这是怎么回事!”
萧遥一身明焰的,苏炽不敢招惹,小心翼翼地又挪开了些,“这个……我……”
那些年萧遥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念着他,然而他盼了整整四年都没能等来一封的回信,竟全都被这个混蛋私藏在此!
萧遥一时凝噎难言,苏炽也是怂的不敢瞧他,“对、对不起……那几年我……”
然而此事终究是不知该如何解释。
苏炽余光忽见萧遥过来,吓得他本能的差点想闪,然而萧遥却只是过来将他揽入了怀中。
萧遥抱着他的力道微微成颤,苏炽怔了一怔,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唤了一声:“云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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