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狼星（二）

        萧遥仓皇未能追过去，眼睁睁看着苏炽被那一箭重击，碎了心门乱了全盘阵脚，慕容昭难得见他破绽，扬刀斩下，萧遥未能躲开，被狠狠斩裂了胸甲。
苏炽正面受了那一箭重击，护着黑麟军的灵阵果然应之一颤，眼看就将崩裂了，慕容昭万般期待着，只等敌方灵阵一破兵戈散失灵势便全盘攻入收尽此方鲜血。
然而此事却不知是何处又生了变故，灵阵颤了一番剧烈却根本没有破裂。
慕容昭万般大惊着，回头去看苏炽所在的战车，却见车上又添了另一个人影，而苏炽硬承下了那一击容了穿云灵箭入体，便生生吞下了那番灵势绞散在体使之未能殃及旁众巫祝。
虽然一早就脱离了伏羲庙，但伏氏毕竟也是灵巫之脉，故为了防止再次出现大巫祝被巴目达禁灵以致战局混乱的情况，伏芷一直都跟随苏炽共赴战场，以备不时之需。
然而伏芷修的毕竟不是巫祝之法，临时赶鸭子上架的撑这种局势还是有点勉强。
“我这……接下来该怎么办？”
苏炽眼下筋骨灵脉俱是绞痛，为了封住那一箭的灵势也是筋疲力尽，开口极为勉难：“稳住就行……”
他气若游丝的道完这句都没能让伏芷如何听清的话便晃悠悠的虚了意识，伏芷一眼惊见他身子摇晃，便眼疾手快的捉了他的胳膊将他拽住。
慕容昭一计落空，反被萧遥追击了一番狼狈，出乎意料着没整回阵脚，失了大势便又只得匆忙退兵。
对面鸣金收兵，此方萧遥也无心追他，收回了战局便心慌意乱的赶至苏炽驾前闯上王车。
这一击苏炽扛了筋脉俱损，染了一身鲜血触目惊心，倚在伏芷怀中不省人事，整片下颌亦都被温血染了尽红，萧遥赶至他身旁，下意识想碰他，却瞧着他这一身重伤又不敢去触。
平日里，他哪怕只是被碰伤一丝萧遥都心疼，眼下却瞧着他如此重伤不醒，便是整颗心都要被撕碎了。
“墨寒……”萧遥抚着他的脸，也不知情况如何，只能瞧向伏芷。
伏芷探了他的脉搏便蹙了眉，“先回营。”
好在穿云的灵势并不似鸢弩那么霸道，苏炽反应也还算快，在中箭的一瞬及时运了灵势护住体脉，故虽重伤，却至少是保住了性命。
然而那毕竟也是大型战械，其威力若发散便是横扫一片，苏炽却生生吞下了这猛势，灵脉受了重击，接下来恐怕也无法再继续上战场助灵了。
萧遥由军医包扎了伤口便匆匆赶去苏炽帐里，他人还没醒，伏芷也才替他包好外伤，禁了他的灵势，正喂他服着药。
“他怎么样？”
伏芷给苏炽喂完了一碗药便将他扶躺下，盖好被子，却是眉头紧蹙，叹了叹，“毕竟是被大型战械所伤，伤势不轻……”
萧遥站在帐口，久久沉默着。
“他大概晚些会醒，你若别无他事就先看着他吧。”
萧遥闻他一语回神，淀下眼中杀意，却仍未动步过去。
伏芷瞥了他一眼，又叹了口气，沉然道：“当下这情况万不可轻举妄动。”
此理，萧遥自然清楚……
劝罢这一句，伏芷起身过来，拍了拍他的肩便出了帐。
苏闻卿尚未恢复，眼下苏炽又倒，隆冬雪冷，战事又险，所见形势果然愈发堪忧。
离了苏炽的王帐，伏芷便如常前来探看苏闻卿的情况。
苏闻卿总尝试着想自行冲开巴目达压在他身上的禁缚，却是徒劳，浮乱了一腔心绪，今日又听外头喧嚣着苏炽也负伤了，急火攻心的便欲往帐外闯，然而眼不能视的，行动也困难。
苏闻卿跌跌撞撞的好不容易摸索到了帐口，却才伸手欲去掀帘，便被伏芷攥了腕子。
“你要去哪？”
“墨寒现在怎么样？伤得很重吗？”
“你现在去了也跟他说不上话，还是老老实实待在这里休息吧。”伏芷避重不谈的便想将他往里头带，苏闻卿却站着不动。
“他也被禁灵了吗？”
“没有，只是受伤而已。”
“……”苏闻卿仍默止着不动，伏芷悄然一叹，便将他轻轻拽进怀里，好声安抚：“放心，有我在，他不会出大事。”
帐外一阵风入，袭来凉意刺骨，萧遥起身将被子又给他掖紧了些。
苏炽觉了这番轻动，终于醒了神识，颤了一颤便睁开眼来。
“墨寒……”萧遥一见他睁了眼便满是紧张的俯下身来，苏炽瞧了他却仍如没心没肺的冲他笑了笑，便想撑起身。
“你乱动什么？”
被萧遥责了一问，苏炽自己也扯了一阵痛意，便老老实实的躺回去了，定眼却见萧遥紧张兮兮的瞧着他，便又笑了出来，“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萧遥本来稳得好好的心绪，被他这样没心没肺的一戏，便持不住平稳了，心疼着不忍心凶他，心里却实是想揍他。
好在苏炽察颜观色的本领一向稳妥，一见萧遥的脸色不对劲便立马乖顺了回来，也不怕讨打的摸了摸他的脑袋，“你看你，好端端的怎么就爱生气呢？”
“……”
“乖，不生气了。”
就他当下这可怜模样，萧遥岂还忍心同他置气，再让他这样厚着脸皮连哄带撒娇的，不从也得从。
得知苏炽醒转，伏芷便赶来察他的伤势，探了他的脉，却还是沉然一叹。
无论什么伤都得静养，可眼下偏偏是在战场，别说是静养了，想不添伤都是奢望。
“先好好休息吧，军中还有其他巫祝，勉强也能支撑。”
苏炽沉默着——他伤势如此，当下也别无他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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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雪风原交战了这数月以来，双方兵马损失俱是惨重，所见战后无痕，却是雪埋尸首无数。
一回营，慕容昭便又匆匆去见巴目达，却被拒之门外，连面都没能见上。
用等闲的占卜之术巴目达根本窥不透苏炽的命格，却又委实在意他那古怪的命途，故一回营便启了灵眼，此术最受不得干扰。
慕容昭被赏了一记闭门羹，却是窝火也只能自己咽回去。
慕容昭负手归帐，部将见之忙问：“王上，您见到巫姑大人了吗？”
慕容昭冷然一笑，“大人在行天术，不可打扰。此事还是由我们自行商讨吧。”
堂下一众俱是愁眉苦脸，部将们面面相觑了一阵，终于有一人开口：“眼下兵力已消耗了太多，再打下去……不如先求和吧。”
每次与西山国交锋必是恶战，伤敌一千自必损八百，何况眼下他们与西山国势均力敌，就算损了这八百也未必能伤之一千。
“求和？”慕容昭自言似的一问，部将们窥了他的脸色一眼，未敢开口。
慕容昭冷然一笑，甩落手中玩弄的匕首，任之凿入桌面，“不可能！中原之土，不容双王，既然开战了，我和苏墨寒就必分胜负！”
“可在这样打下去……”
这个部将话还没说完，就被慕容昭冷冷瞪回了后辞。
慕容昭又拔回了钉在桌面的匕首，抛玩着，深思了片刻，“决斗。”
他桌前的一众又是一愣，“王上要与西山王决斗？”
“再这样打下去也没什么意义，不如就只决我与他的胜负好了。”
“可这样……”
慕容昭罥着黠然笑意抬手止了属下忧虑的后辞，“无妨，苏墨寒承了穿云一箭，伤势想来不会轻，只要他敢来跟我决斗，一切自然不成问题。”
“可西山王倘若的确伤重的话，恐怕未必会答应决斗吧？”
慕容昭却笑着摇了摇头，对此倒是很有一番信心，“他一定会来，这位西山王可不是贪生怕死之徒。”
就凭他敢迎险而上亲临北境、敢亲执大巫祝之职，慕容昭便有十足的把握能将他邀上决斗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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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也至辰时，然而天色依然漆暗如夜，却忽见营外飘来敌军之帜，便惊得营中守卫连忙架阵，弓箭手都已挽了弦满，才发现对面只是来了一个使者而已。
北山王遣使递来的书信被呈入王帐，苏炽刚服过药，也是说什么都要强撑着起身，不愿卧榻养伤。
萧遥本在帅帐中与诸将议事，听说北山王递了书信过来便也连忙赶来王帐，方入，便见苏炽正与伏芷交代着什么，见他入帐却诧然止言。
“北山王来信说了什么？”
他问了一句，苏炽却并未立马作答，犹豫了片刻，不知在思忖什么。
且看一旁伏芷的神色也是一面古怪的凝重。
原本萧遥还并没觉得这事有多古怪，却是被苏炽的反应给扼了心尖一冷，果然觉得是有什么了。
“到底怎么了？”
苏炽沉了口气，到底还是老实交代了：“慕容昭递书予我，是邀我与他决斗。”
萧遥愕然一语凝在喉口，默了良久打量着他的神色，“你答应了？”
苏炽沉默。
“你伤成这样，怎么打？”
萧遥此语问得状似平静，然而苏炽一抬眼，便见他眼中所压的怒意早已是迫着极限的熊燃。
“云涯，你冷静点听我说……”
他作出如此不要命的决定，萧遥怎么可能冷静得了。
“你现在马上收回这个决定！”
“云涯……”
“来人！”萧遥根本不想听他狡辩，一声喝来帐外士兵，便怒然令道：“马上把那个北山国的使者拦回来！”
“不许拦！”
元帅和王上各吼一句，那士兵愣在了帐前，傻眼的瞧着这情况，也不知该从谁了。
萧遥回过眼来瞧着他，眸光若颤，却仍极力压着情绪，稳着最后的极限，“苏墨寒，你到底想干什么？”
苏炽尚能心平气和，便瞧了那无辜撞此怒对的士兵一眼，“你退下吧。”
“是。”
遣走了那个士兵，苏炽见萧遥当下这状态也委实难以对他解释什么，未免在这形势之下再碰出更大的动静只好暂且避此锋芒，于是叹了口气便起身。
萧遥连忙横过一步拦在他面前，“你不能去！”
“我必须去。”
萧遥终于忍无可忍了，“苏墨寒，你傻了吗！？慕容昭他就是知道你伤重所以才邀你与他决斗，因为现在的你在他面前根本毫无胜算！”
“即使如此我也要去。”
“即使如此你也要去送死吗！”
苏炽凝视着他的嗔乱，一面沉肃，“是。”
萧遥满腔急怒竟被他这一个字浇了一瞬滞凝，胸腔里愕然涌出一股拧痛的淤血，灌了他遍身麻木却还有指尖在微微刺痛，便也陡成一面狠色，切齿道：“那你就别想离开军营一步！”
“不要胡闹。”
“胡闹？”萧遥气极冷笑，“就算是胡闹，我也不可能让你去送死！”
他现在这般模样，苏炽同他解释什么都无法述清自己的打算，便只能沉默着，转身避了他往桌案另一头而去。
“苏墨寒！”萧遥又一个健步拦到他面前，“你不许去！”
苏炽叹了口气，不开口便错身将往他身旁走开。
“墨寒！”萧遥抓住他的双肩，终于彻底慌了神，便连嗓音都颤着，“算我求你了，你不要去……这仗我来打，不论打到什么境地这都是我的事，你不许去！”
“芳若，我们先到别处去谈。”
苏炽轻轻推开了他的手便走，萧遥连忙追过一步，伸手去捉他，然而苏炽却果断的将手抽开，令他抓了个空。
“墨寒！”
“拦住他。”苏炽冷冷一声令下，守在帐外的卫兵连忙横过身拦住萧遥的路。
苏炽在帐外止了一步，侧回眼来，蹙着眉头，“你先冷静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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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容昭：感受到单身狗的愤怒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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