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六闪读 > 古代言情 > 晓风醉 > 第二十四章 泉州旧案

第二十四章 泉州旧案

推荐阅读:特拉福买家俱乐部明末钢铁大亨坐忘长生超维术士重生都市仙帝步剑庭呢喃诗章阿拉德的不正经救世主九天苍穹变国潮1980

    第二日一早,云亭便将正式的官袍穿戴整齐,准备前往市舶司府衙。还未出发,客栈小厮就送来了一封信,展开一看,正是来自大理寺卿的亲笔书信,命他即日启程返回金陵,却是那朝天宫的案子,已有眉目,需要他回去,亲自整理案情脉络,完善证据。
    这封信本是云亭自离开金陵之日起就一直等待的。谁能想到,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赶在这时到了。云亭此时还未与映寒表明心意,敲定婚约,泉州城里又这般鬼影曈曈,恐有异动。云亭抬起头来,看着窗外客栈院子里的树,略一沉吟,心思已定。看来当务之急,必得说服映寒,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脑中不由得浮现出映寒那双在烛火下凝睇迷蒙的眼睛,微启着娇嫩的双唇,轻轻地说:“云亭哥哥,你,可也喜欢我吗?”
    云亭想的入神,不由得抿嘴一笑,这话,也就是这出身绸坊的姑娘说得出口。想那些王侯贵胄之家的大家闺秀,自幼都没出过家门,断不会这般有趣。
    云亭收敛笑意,将信折好收入怀中,出门叫上邓飞,直奔市舶司而去。
    待得两人从市舶司的府衙出来,已是将近午时。天空阴沉,就如邓飞此时的心情。原来两人在这市舶司内,竟是碰了个软钉子。
    那现任提举大人,本就是前任提举柳成远的老属下,要说今日这个提举肥差,还是柳成远一手提拔才得来的。那柳大人现下已经是金陵的户部侍郎,算起来,官阶比诸葛云亭还要高上一级,因此这如今的提举大人,竟是有恃无恐,压根不买诸葛云亭的账。一提要调阅永乐元年到永乐五年之间的府衙纪录,只推说,因为官衙改造,搬过家,一时不知道放在哪里,需要慢慢寻来。
    邓飞这才明白,为何诸葛大人来了泉州这些时日,都不去市舶司正式拜会。来这提举司,竟是压根儿瞎耽误功夫,没得还打草惊蛇。所幸两人来了这一个月,已经寻得当年的苦主,也多方打探,手上有了些线索,虽然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这案子的来龙去脉却也已经摸得差不多了。
    原来,这案子当中牵涉的主谋柳成远本出自朝中官宦世家。永乐元年,柳成远被外派到这泉州,担任市舶司提举一职,本意是外放历练,熬个几年,积累些政绩,便要回京高升。他一个京城子弟,来得这泉州城,做了市舶司老大,简直如笼雀入林,看什么都新鲜。他自小到大,便一直用功在圣贤书上,那时也不过就二十来岁年纪。你若让他写些八股腐朽文章,那是信手拈来。但是这市舶司管辖的,却多是与朝贡堪合贸易相关的事务。这柳成远于经济账务一途,那是什么都不懂。平日里衙门诸事,倒是全凭着手下几个能干的师爷打点。他的精力,只耗在官场结交,接待重要使臣,和吟诗作对这些事情上。
    而那人命官司里牵涉的苦主,便是他官衙里的一位师爷。
    这师爷姓丁,本是个泉州本地的秀才,虽然一辈子只是个童生,连个乡试都没考过,但却特别精于文书整理,账务纪录,因为人本分,又业务老到,深得柳成远的信任,在柳成远下面分管出入境所的事务。
    出入境所,看似门面不大,但各国使节商人入境的通关文牒,和出关的贸易货物,均得到这里来办妥手续,那守在海港的海防驻军才会放行。若没有这出入境所的文书,整个泉州,莫说丝绸茶叶了,便是一张纸,都运不出去。因此,这出入境所并不是个清水衙门,反倒是个肥差。明朝商贾,但凡想要与洋人贸易的,都得来走这里的门路。
    也因为如此,但凡是这出入境所的过手师爷,都必是提举的亲信所任,为的就是口风严密。那丁师爷本人并不贪婪,非常明白自己的本分,只是一味勤勤恳恳。提举大人每个月都会格外给他一些油水,他也乖乖收起来,并不多问。商贾们前来办理文书,给他送礼,他倒也老实不客气地收下,正所谓拿人的手软,事情他也即刻就给办好,从不拖延。
    据那丁师爷的家人所说,那柳大人来了之后,第一年,全然无事,家里的日子也过得非常顺遂。可是,有一天,丁师爷回到家中,却是愁眉紧锁,显是遇到了什么难事,饭都没吃,就将自己锁在屋子里,一夜不曾出来。第二天一早,他便叫了大儿子到自己房里,把一个账本交到儿子手中,嘱咐说,如果自己近日出了什么意外,必是提举大人所为。他一个师爷,没有旁的防身办法,因此把那提举大人受贿贪墨的小账本偷拿了出来,交给大儿子保管。
    大儿子惊吓非常,问到底出了什么事。那丁师爷只是长吁短叹,不肯说,只说事关重大,儿子知道了,毫无益处,反而会惹祸上身。
    又过了一个月,大儿子看着父亲天天如常去当值,并没有什么意外发生,也就渐渐淡忘了这件事,只将父亲给的账本,丢在了床柜里。
    可是没出几日,提举大人突然安排这丁师爷出公差。这丁师爷怎敢不从,简单的收拾了一下,就匆匆启程了。谁想到,没过两日,官衙里就来了消息,说父亲竟然路遇剪径强盗,因为保护公家文书,被强盗害了性命。提举大人感他忠于职守,特地送来帛金十两白银,并派了官差,到家里来,把丁师爷的遗物收拾了个干净,拿走了。
    十两白银,那可是穷门小户三五年的花销。大儿子听到父亲居然已经命丧九泉,先如晴天霹雳,待到明白过来,看着这一大笔钱,心里却觉得蹊跷来,忙到自己屋里床柜里找到那账本,仔细一看,见那柳大人贪墨甚巨,心里顿觉大事不妙,竟一把火把那账本烧了,自己也连夜带着家人,跑回了乡下老家。
    后来,这苦主一家人靠着那十两银子,在内陆商船前往泉州途径歇脚的港口,开了个食肆,没想到,年景好起来,商船如梭,人流往来,生意倒是越做越大。这大儿子也继承了父亲的经济头脑,虽没读书,但为人活络,最后竟开起了分店。及见到那柳成远大人做了几年提举,便回了京城,这大儿子也壮着胆子回了泉州,开起了酒肆,不是旁的,正是那日诸葛云亭喝酒的玉雀楼。
    这大儿子如今生意兴隆,富裕兴旺,却如何能忘记,如今这一大家子丰顺的日子,是用父亲的卖命钱封口费换来的。想如今,自己在泉州根基稳固,便是州府里,也有了关系,便私下里,找那相熟的官场朋友商量,吞吞吐吐地打听了一番,竟然写了封匿名的检举信,直接发到了金陵督察院的总部,状告当今户部侍郎柳成远,受贿贪墨,戕害人命。
    可不知为什么,督察院却将这个烫手山芋甩给了大理寺,寺卿还居然将这无头无绪的案子接了下来,借机把诸葛云亭派出了京。
    从市舶司出来,邓飞满脸颓丧,看诸葛云亭倒是悠然自得,显是一切都在意料之中,不由得唉声叹气地问:“大人,现下却可怎么办?若是没有真凭实据,我们如何回去交差?难道咱们要老死在这泉州城不成?”
    只听云亭缓缓地说:“今早寺卿大人的信,已经到了,让咱们即日启程回金陵。这里的案子,查到眼下,已是到了极限。”
    邓飞喜出望外,叫道:“真的吗?那我这就回客栈收拾一下!”
    云亭不自觉地叹了口气,说:“再耽搁两日吧,你去寻那玉雀楼的老板,将他那日所说,录个正式的供词。这余下的两日,你务必要寻得当年去丁师爷家里报丧的官差,问清楚,那柳大人当年让他们去丁师爷家找的到底是什么。我现下,得去苏州会馆了。”
    邓飞听了,忙唱了个喏,抬起头来,见云亭已然翻身上马,一拉缰绳,向那苏州会馆的方向去了。邓飞挠挠头,心里实在不明白,这诸葛大人为什么这么费事,既看上了邵姑娘,直接回金陵去跟她表哥提亲就是,怎么这还日日探望,没完没了起来。看来这读书人,娶个媳妇儿,都比自己这粗人麻烦上百倍。
    邓飞连忙了两日,将诸葛大人安排的事情都办妥了,算算日子,也该启程了,可看诸葛大人依然不慌不忙,日日去苏州会馆点卯,心下如何不急。这误事是小,惹得寺卿发怒,诸葛大人的前途不都得搭进去,一时间竟对映寒起了怨怪之心,不知道这姑娘有什么魔力,竟惹得持重的诸葛大人如三魂去了七魄。
    所以这日看诸葛大人又要去苏州会馆,竟是不由自主跟着来了,只守在门房里。诸葛云亭看他这样,只得无奈地道:“好了好了,我今天自会与邵姑娘说清楚。”
    可是,好不容易见诸葛大人出来,终身大事已定,却又提起了那伙贼人,还是不想回金陵,邓飞这一个彪形大汉,竟立时愁肠百结起来。
    邓飞跟在云亭身后,见诸葛云亭殊无喜色,反而一脸凝重,步履沉缓,显然在深思熟虑,不由得心下着急,竟顾不得僭越,一把拉住了云亭的胳膊,急急地说:“大人,你说要去抓那些贼人,却如何找得到他们的行踪?就算找得到他们的行踪,整个泉州城里,只有咱们两个人,四只手,又如何能保证拿下他们?您,您这不是为难自己吗?”
    诸葛云亭缓缓转过头来,看看邓飞,又低头看看他抓着自己的一只手,心里如何不明白。这邓飞跟随自己三年,两人在一起,不知查了多少案子,若说出生入死,可能有些过分,但也曾历次身处险境,那都是两人一起闯过来的,他此时情急如此,自然是因为这一次,格外凶险。
    云亭和蔼稳定地道:“邓飞,你明日一早,就启程回金陵吧。这本是我的私事,你不要一起趟这浑水。”
    “哎呀,大人!”邓飞急得抓耳挠腮:“您这说的是什么混帐话,我邓飞是这种人吗?我难道担心的是自己?大人,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不是不懂。但是您身负重任,万事都行的周全,为何在这邵小姐的事情上,这么失了分寸!”邓飞情急之下,竟说出了自己的心声:“这邵小姐,既有苏州会馆保护着,又有广寒门看着,您又去拜会过了海防卫所,可以说,她现下四周,已经是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过几日她便回苏州了,那流花楼的老板娘也已答应,一路都会有广寒门的人陪送接应。那群贼人难不成还会一路尾随她深入我大明腹地不成?这些人的通关文碟,只在泉州境内好使,各路关隘,他们如何过得去?”
    眼见云亭还是沉默不语,显然没被说动,邓飞情急之下,无计可施,居然将手里伞扔在了一边,扑通一下跪在了云亭面前,全不顾地上泥泞,头上还有雨丝飘落。
    云亭大惊,忙伸手来搀扶邓飞。邓飞却使出千斤坠的功夫,仰头看着诸葛云亭,说:“大人,非是邓飞贪生怕死,而是金陵之事关系重大,寺卿大人那里,实在耽搁不得了。邓飞随侍您多年,眼见您满腹凌云之志,从来以家国职责为重。别人只道你年少得志,可我亲眼瞧着您这些年来,为了大局,在那官场之中,隐忍过多少压力和委屈,是以今天断不能眼睁睁看着您为了一个女子自毁前程啊,大人!”
    见邓飞连这些话都说了出来,竟似全不在乎是否得罪诸葛云亭,真可以说是以命相谏,云亭不由得叹息了一声,沉声说道:“我明白了,你且起来。”
    “大人答应我,明日一早就启程金陵,我便起来。”
    云亭的脸色分外难看,说:“你也是堂堂朝廷衙役,武举出身,膝下黄金万两,这样跪在当街,却成何体统?”
    “那大人您,为一介女子,如此意气用事,置大节于不顾,又是何道理?”不想这邓飞,竟然也有这样机敏的时候,想来心里是真的急了:“再说那邵小姐,听起来也是女中豪杰。爱你重你,也必是因为您是一个有大格局的人。她若是知道,您为了她,竟弃自己职责如敝履,断然也不会开心。”
    这时眼见到身边的行人渐渐聚拢,交头接耳,对着两人指指点点,云亭只得哀叹一声,说:“好,我答应你,明天就启程回京,你快快起来。”
    邓飞立时欣喜地站了起来,这诸葛大人,言而有信,说到必然做到。
    云亭无奈地看着满脸喜色的邓飞,把伞交回到他手上,又叹息着说:“邓飞,你如何能明白,我若连自己喜欢的人都保护不了,只图自己前程,和那豸犬有什么区别?”
    邓飞既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承诺,说话登时顺耳多了:“大人,你才见那邵小姐几面,已经不知道救了她多少次,你对她如此情深意重,邵小姐心里一定明白。她但凡懂事,决计不会以身犯险。不然,也太对不住您的一往情深了。”
    顿了顿又道:“再说,那伙贼人肯定现下知道已经被人盯上了,轻易绝对不敢再在这泉州城露面。那海防驻军既然也已有所防备,就他们这几个人,能折腾到哪里去?您若还是放心不下,不如我现下就去那县丞衙门里走一遭。我这一个月,四处走访,在那县丞里倒是交了几个衙役朋友。我这就去把那几个人的相貌画了图,跟县衙里的朋友说是劫掠妇女的歹人,这却不是骗人。到时让他们在这泉州城发个告示,小心巡查,来个宁枉勿纵,也让那些贼人寸步难行。”
    邓飞一边说,一边看着云亭的脸色,说到后面,见云亭的眉目已经渐渐舒展开来,表情也变得安详了,便知自己终于说服了这诸葛大人。
    果然,云亭看着他,说:“我此番前来,并不想惊扰地方官员。现在没有真凭实据,也不想劳动县衙。你来的时间不长,却哪里交到了这些朋友。”
    邓飞苦笑,心想,你诸葛大人泡妞的时间,当我去干什么了?不使出些手段,交些朋友,哪里就能找得到十几年前旧案里过手的官差?
    这时又见诸葛云亭斜觑着他,悠然地说:“你什么都很得力,只是,有空多读些书吧。什么宁枉勿纵……”喜欢晓风醉请大家收藏:(663d.com)晓风醉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本文网址:https://www.663d.com/xs/20/20712/12363569.html,手机用户请浏览: https://m.663d.cc/20/20712/12363569.html享受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温馨提示:按 回车[Enter]键 返回书目,按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键 进入下一页,加入书签方便您下次继续阅读。章节错误?点此举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