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毡军

    王庄赋税征收极易，同时还有不少自耕农带着土地投献王府。
    一场生苗叛乱的变局，对常德地方的影响也不算小了。
    粗略算来，这短短十几天功夫，王府庄地在常德一带就扩大了一万多亩。
    对常德这样人烟稠密，土地价格相当昂贵的地方来说，已经是相当骇人的数字了。
    其余岳州，武昌，乃至北边荆州一带，加起来也有六万多亩地入帐。
    两相迭加，这一次湖广用兵，常德的荣王府入帐七万亩。
    估计其余的辽王，襄王，楚王等各王府，也各自会多收一些地。
    只是各王府的决断力，行动力，怕是都不如梳理过的荣王府。
    凭各亲王和长史司，还有那些清客，能趁乱抢下万把亩地就算不错。
    估计还会弄的地方鸡飞狗跳，吃相狞恶。
    不象荣王府，云淡风轻，几乎没有什么太大动作就把地和人都弄到手了。
    对朱载墐来说，更要紧的是在各个庄子成立了护庄庄丁的队伍。
    以五百户左右的一个庄子为一部，每部选庄丁百人。
    等于是每户一丁。
    负担并不算轻，但也并不算重。
    庄丁职责就是每年农闲时集训，夏秋时两个月，冬春时一个月。
    每年集训三月，由王府发给兵器。
    借口当然是近来地面混乱，大量洞苗，黑苗，土蛮进入常德，生苗人数较正常年景涨了十倍都不止。
    这么多外来的生苗进来讨食，虽然陆续分化到四川和其余的土司地界暂且安身，但沿途过来，遭遇到祸事的汉人村落也并不少。
    起了冲突，斗殴死人。
    苗人小偷小摸，都是不可避免之事。
    官府对此事也是极为头疼，哪怕张岳下令严加弹压，但毕竟这些逃难的生苗人数太多了。
    如果兴大军剿杀，此辈毕竟未叛。
    未叛而杀，这一带可是有无数土司，不少还是忠于朝廷的所在。
    真的将所有土司激怒，怕是张岳这个川湖总督也顶不住这么大的压力。
    若不管不问，则地方骚动，也是令得州县主官们头痛不已。
    这个当口，荣王府建立庄丁，巡行地方，戒备非常，其实除了李文进之外，其余各地的州县主官，反而齐齐松了口气。
    当然，王庄庄丁不会过问外事，只戒备自家王庄地界和官道，就算如此，也会给相邻地方减轻了不少压力。
    那些桀骜不驯的生苗看到齐整的王庄护卫之时，也会小心翼翼经过，不会多惹事生非。
    其实若各地卫所还是有相当高的武备，完全不必如此。
    但现在各处州县只剩下三班衙役和少量守城的卫所兵，比如常德卫，正常上操兵才八百多人，守备一个府城都嫌单薄，更不要说属下各县那么多集镇村落。
    对朱载墐的这种行为，有人讥评，有人默默赞许。
    倒是无人上奏说是谋逆不轨。
    毕竟就是一个护庄庄丁，一个庄子百来多人，几十个庄子几千护卫，湖广这里聚集着十万多朝廷大军，王府这点庄丁够干吗使的？
    “弓手太少。”赵元看着护卫庄丁们过来，点评道：“每年集中训练三个月，日常是五天一练和每日巡逻，按殿下吩咐，每人每月给米一石，怕是未必能叫各人认真练兵习武。”
    其实朱载墐的规定是和大明卫所早期的规矩差不多。
    明初之时，太祖用签军，罪犯，流民，还有败军组建大量卫所。
    日常来说，除了种地，就是操练。
    一年几次集训，或是编成班操军入京师或南京驻守戍卫，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操练。
    平时在家，就是五日一练。
    只是太宗靖难，为了邀买武臣之心，不仅允世职，还免除了武官世袭考职和核查卫所等限制，此后卫所就是江河日下。
    待到现今嘉靖三十年时，卫所堪用的寥寥无几，只有九边地方，卫所和军镇其实是一体，各镇武官和将士，多半出身卫所，算是卫所的余辉所在。
    其余地方，一个百户按编制是最少四十个弓手，现实却是四个弓手也寻不出来。
    天下承平日久，除了少数山民猎户外，能开弓射箭的普通百姓，不要说百中无一，千中也是无一。
    王府编成了三十多个百人左右规模的护庄庄丁队伍，结果弓手加起来，只有不到五十人，这几十人也就堪堪能射。
    五十步步射十中六靶，连续是一刻时间射十五箭。
    不管是劲力，还是连射功夫，或是准头，都差强人意，反正是不够军中弓手的标准。
    庄丁的待遇是每月发精粮一石。
    这个待遇并不算低，但如果每年集训三月，日常巡逻警备地方治安，加上五天一训，这一石粮可是对不起要付出的汗水。
    朱载墐一时没说话，只看着走近过来的庄丁。
    为首的是个刀牌手，身体高大壮硕，黄昏余晖之下，双眸极为警惕的看向那些沿着沅水北上的生苗。
    其余的长枪手和刀牌手，也是随着队头的目光，一并向看那些络绎不绝的生苗。
    在庄丁们的注视下，这些生苗没有停顿，也是目光警惕，尽管疲惫不堪，仍是继续北上而行。
    “这些庄丁已经有绰号了。”赵元近来事物很多，人看起来都累瘦了一些。但精神还是挺好，说笑着道：“因为殿下给他们每人一身箭衣青袍，配上红缨毡帽，这些庄丁被人称王庄毡军。也有人叫他们青毡军。”
    朱载墐笑了笑，策马走近这些被人称为青毡军的庄丁们。
    十来天的功夫，就算有仪卫亲军的武官集中训练，这些庄丁其实还是没有军人的姿态仪表。
    也就都是长身而立，尽量站直。
    握兵器的姿式倒是挺正规，但盾牌就拿的不对，入手太深了一些。
    长枪么，倒是王府发下来的，制式兵器，不是乡下人自己削的木杆，打的枪头。
    但枪手们没有经过战阵训练和个人技艺的训练，一看就是虚架子，拿枪捉枪的姿式和握点都相当不准确。
    就算如此，好歹都是一群穿着统一的汉子，手中又不是拿的烧火棍，震慑不轨生苗，那也是足够了。
    甚至在庄丁汉子们的心里，也是差不多类似的想法。
    王府又不谋逆，挺过这半年一年，大伙就不贪这一个月一石粮的好处了，农闲时还是去县城谋个营生，赚的怕是比当庄丁要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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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