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相人相骨难相魂 知皮知面不知心（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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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式小阁楼，楚雪瑶在读手记的时候，周玉帆一直低头看手机：“电影从卫生间突然杀出来的黑人开枪射击，也是近距离没有打死祖和文森，墙壁出现密集弹孔。祖将其视为神迹，从而情节出现转折，最终祖皈依宗教。这本手记和一样，确实有些魔幻现实主义。”
驹子显然有些不相信：“汪精卫是历史人物，这样荒唐的事情真的发生过？”
“历史就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鲁迅先生就评价同时兼具历史价值和文学价值：史家之绝唱，无韵之离骚。最早也是写通俗史的，结果具有极高艺术价值！成为集大成之作，同时也模糊了文学艺术和历史之间的界限。历史如此，遑论‘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的艺术了。”周玉帆划着手机屏幕：“大仲马曾经说过，历史就是钉子，用来挂他的小说。昆汀走得更远，他的二战题材影片，史实与胡思乱想齐飞，真实人物与虚构角色混搭，最后希特勒在电影院被炸飞，算是昆汀意淫了一把……游老太太也一样，手记中的汪精卫并非真实汪精卫，有历史人物的影子，但是不能划等号。”
“对，就像苏轼中的周郎纶巾羽扇，结果到了罗贯中硬生生地被诸葛亮抢去啦！”
“看什么呢？”驹子凑了过来，见到周玉帆正在网络上查询汪精卫资料，冷笑着说：“还以为你懂得多，原来也要问度娘。”
“我又不是万能的神，如此小众的历史人物，自然需要恶补一下。再说了，平时谁没事会去了解汉奸资料？！”周玉帆脸色一红，岔开话题：“还真是汪精卫笔墨，你们看看这首……”
楚雪瑶接过手机，屏幕写着：
衔石成痴绝，沧波万里愁。
孤飞终不倦，羞逐海鸥浮。
这依然是汪精卫诗文，与他的名字一样，用的精卫填海典故。那种痴绝之气，不愿随波逐流的孤独之感，确实让人玩赏和惊奇，联系手记提到的那首诗，还真有点“我自横刀向天笑，去留肝胆两昆仑”的气势！楚雪瑶怫然而叹：“这个世界，难道真的有人说一套，做一套么？”
驹子推测：“实际情况也许并不那么简单，没有人一开始就想做坏人的。”
“也许吧！”周玉帆发出感慨：“历史有时也很嘲弄，假使当年汪精卫行刺失败而死，现在历史评价应该不比谭嗣同差！就像孙中山，因为及时去世为国共两党所敬仰，甚至受到日本人尊敬，轰炸南京都要绕开中山陵。如果孙先生不死，只怕就是另外局面……还有就是李小龙和邓丽君例子，因为死得早所以成为传奇。当年谢贤也是当红小生，同李小龙齐名，而后呢？年迈之后，年轻人都会说，他是谢霆锋的爸爸。”
“对！”楚雪瑶点了点头：“如果现在邓丽君还活着，隔三差五地到中国大陆表演……可以想象那样的场景。”
三人唏嘘一阵，接着看手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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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行刺失败？军统教习不严，还是杀手疏于练习？显然都不是，而是日本人太凶悍！樱子违反人体速度极限的瞬间移动与那一排充满魔幻现实主义色彩的密集弹孔，注定了杀手的失败。——鬼子不是人，不能用常理推断。
巡捕房的人很快封锁现场，辨认出了死者身份，杀手何启章是糖果盒西点店服务生，借着送生日蛋糕的机会蒙混过关，在影佐生日宴会接近了汪精卫。根据特工总部调查，他确实是重庆的人，刚来上海不久。
听到这个消息，孔雀吓了一跳！她是糖果盒常客，同老板娘是很要好的朋友，因为离上班地方不远，每天清晨都会去那里买早餐，特别喜欢黑森林蛋糕，甜甜的，缀有一颗红樱桃，如同红宝石一般晶莹剔透，闪闪发亮！只是吃完巧克力味道的蛋糕之后一般都会将那颗樱桃留下，并非舍不得，而是中看不中吃，习惯而已！这样的萍水相逢会不会殃及自身？事后证明，女人预感可悲地正确。
第二天，特工总部行动队便去了糖果盒，门可罗雀，人去楼空。老板娘神秘失踪，不知去向。行动队缴获一部电台和尚未带走的公文，大批来自重庆方面的密电，证实糖果盒实是军统上海站隐秘据点。老板娘极有可能是戴笠从重庆派来代号胭脂的美女特工，擅长易容没有人知道她的真实面目。行动队搜查她在复兴路38号住所，也没有找到人。
在这间不大的房间里，丁默群走到了留声机旁边，将唱针在转台上放好，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是他的习惯，喜欢设身处地复盘对手思想和行动从而做出冷静判断。军统特务胭脂坐在这里想些什么？做些什么？环顾整个房间，黑色高跟鞋说明性别，茶几放置宝石花，株形奇特，秀丽雅致，宛如玉石雕刻的莲花座，说明这个女人爱美，旁边烟灰缸说明她还喜欢抽烟。丁默群也拿出了一枝雪茄烟，吴大宝划亮火柴，点燃之后，吞云吐雾！喇叭型音筒传出周璇声音，留声机播放的是《花样年华》。
这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中年女人房间。抖烟灰的时候，烟灰缸里一张烧了一半的字条儿，引起了丁默群注意。这是一份机密情报，因为走得匆忙，尚未来得及烧毁。行动队交给了电讯处用截获的军统新密码破译出来：胭脂下线代号雪山的特工潜伏上海，约她明天下午三点在天堂电影院四号厅接头。
这对于日伪无疑是重大发现，如获至宝！事不宜迟，丁默群召集部下，迅速做出安排。作为机要秘书，孔雀在旁边用黑色钢笔做记录。
“我去天堂电影院查了。”行动处四大队队长陈虎跟踪这条线索：“明天下午三点，四号厅播放美国电影。”
唐冰卿身穿白色西服，发型梳得一丝不苟：“我带几个兄弟把电影院围了，一网打尽！”
丁默群是老狐狸，放长线钓大鱼，断然不会如此快速地收网，不会同意这个提议：“陈虎继续跟踪，顺藤摸瓜。记得你一个人去，暂时不要打草惊蛇。”
事实证明，丁默群显然低估了对手实力。第二天，天堂电影院发生了一桩匪夷所思的谋杀！下午三点，四号厅准时播放《乱世佳人》。电影开始不久，大屏幕霍然出现了一个诡异黑影。观众们不解地往后看，放映厅后排吊着一个人，将黑影投射在幕布上。
“杀人啦！”观众们纷纷离场，发出阵阵尖叫！
孔雀是在下午四点左右接到的巡捕房电话，随后做了电话记录，通知主任丁默群和行动处唐冰卿，并且上报梅机关。新政府对于日本人非常重要，汪精卫更是重中之重！小鹿和樱子插手此事，接到消息一起赶到天堂电影院。
巡捕们已经封锁现场，开灯一看，死者陈虎被人用钢丝勒死，吊在四号厅穹顶之上！尸体脖子有两道深深勒痕，毫无疑问是他杀！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跟踪者显然被发现了，反而被杀！
丁默群恨得咬牙切齿：“复兴路38号发现的那张烧了一半的字条儿显然是陷阱。”
“作为高级特工，她将你们特工总部一群优秀男人耍得团团转，想要全身而退易如反掌！根本不可能还在现场留下一丝毛发。唯一的解释就是，胭脂做局杀了陈虎，手段真够可以！”樱子小姐踱着严谨近乎机械的脚步走到大屏幕下面舞台之上：“各位知道戏剧理论中的‘第四面墙’的概念吗？”
面对这样诡异的杀手，丁默群已经缴械投降，恭身说道：“还请樱子小姐指教！”
“在戏剧舞台上除了背后和左右，演员和观众之间还有一扇看不见的墙。”樱子面对台下被日本宪兵队团团围住的电影观众：“第四面墙往往对观众是透明的，演员却是不透明的。”
丁默群适时拍马屁：“樱子小姐真有才华，对于艺术有着如此深厚造诣！”
樱子挂着一张扑克脸没有任何表情：“丁主任认为这个案子我们是演员还是观众？”
对于日本人丁默群并非无限制地低三下四，此刻就露出了老狐狸本色：“对于凶案，侦探自然是观众，凶手才是演员。”
“可是我怎么觉得此刻我们才是演员呢？”樱子掏出腰际女式配枪“掌中宝”对准台下人群：“此刻凶手就在这群观众之中，看我们的笑话！侦探反而成了演员。”话音甫落，一道火光，一声巨响，第一名观众倒了下去。
这是一位身穿西服的老者，满头白发，躺倒血泊之中！人群受到惊吓，开始出现慌乱！被日本人刺刀逼迫得更紧！樱子吹吹枪口冒出白烟：“演员有的时候打破第四面墙，就能同观众产生真正交流！”
第二位观众被日本人请到台上，居然是一位身着洋装的小女孩儿！面对刺刀，那双眼睛干净清澈如同一镜停泓。她的妈妈早已吓得泪眼婆娑，瘫软在地：“大家都是女人，我求求你放了我的女儿！她还只是孩子呀！”樱子置若罔闻，将小女孩儿挑在枪尖，摔死在大屏幕上面，鲜血飘洒白色屏幕。台下母亲过于悲痛，哭得昏死过去！
“哈哈！模糊演员和观众才是真正先锋戏剧。”第三个观众抖若筛糠，战战兢兢地押解台上，居然是一个孕妇！樱子完全成为冷酷杀人机器，使用军刺将她搠倒，一尸两命！还要向剩余观众下手……
“住手！”一个女人终于站了出来，大声呵斥：“别再滥杀无辜啦！专挑老弱妇孺下手，算什么本事？”
“胭脂小姐，我们终于见面啦！早点出现，这些人都不会死于非命了。”樱子一声令下，日本宪兵队枪口全部对准了她：“走吧！我们去梅机关好好聊聊。”
“好说！”胭脂咬破舌底暗藏毒剂，跟随日本人和丁默群而去，还未走出电影院突然倒地！吴大宝撬开尸体口腔，一丝带血垂涎滑落嘴角：“樱子小姐，主任，她服毒自尽啦！”
丁默群身穿中山装，气急败坏地说：“赶快救活！”
吴大宝摸摸胭脂颈部动脉：“已经死啦！”
“那张烧焦纸条儿是雪山发给胭脂的，请求见面。由此可以看出，胭脂虽是上线，只是雪山与重庆方面联络人，后者才是重点，而且显然已经获取重要情报！否则不会在暴露之后仍然选择在此冒险接头！丁主任，我们想要知道雪山是谁？掌握了什么情报？”樱子环视一周，眼神忽然变得恐怖和狰狞：“此人既然能够掌握核心机密，指不定就在你们特工总部这群人当中……”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包括孔雀神情变得精彩丰富起来！丁默群摘下墨镜，诚惶诚恐，毕恭毕敬：“三日之内，特工总部一定给皇军一个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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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雀漫步霞飞路，整条街的法国梧桐树，恍若置身香榭丽舍。枝丫掩映的老洋楼，高墙深宅，铁门紧闭，质朴而不张扬，有着刻意雕琢的精致，历史痕迹渐渐融进整座城市。上海老夫妻或小情侣，喜欢在此散步。除此之外，路旁有的是咖啡馆和酒吧，墙内觥筹交错，墙外斑驳树影，路灯照耀梧桐树下两种截然不同的陆离人生。
当时如果不是樱子及时挡在汪主席身前，行刺已经成功，细思极恐！在特工总部这样的是非之地，知道得越多，死得越快！孔雀懒得打听，依旧过着苟且偷生的小日子。这件事和她关系不大，除了早餐由咖啡蛋糕改为豆浆油条，生活似乎并未受到影响。闲暇之时，她依旧喜欢做并不功利的事情：做饭，修鞋，种花，画画……比如今天到此就是为了前往金剪刀裁缝铺，订制一件新旗袍。
老板陈小愚虽然只是小裁缝，可是身袭儒雅长衫，眼镜也是漂亮的玳瑁色。此人衣服手工缝制，量身定做，非常漂亮！同时也是上海滩最早拥有自行车的中国人，据说骑车时候能够伸手拾起地上硬币，车技娴熟非常厉害！他是靠手吃饭的手艺人，双手修长但是十分柔软！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仔仔细细地为客人量体裁衣：“小姐是新政府的人吧？”
“何出此言？”
“衣服做得久了，自然有了一套相人摸骨的本事。”陈老板须发猬立，脖子挂着皮尺，开始在册子上记录孔雀身材尺码：“天下苍生，骨相分为麟骨、狮骨、豹骨、鹿骨、熊骨、猫骨、雀骨、鹏骨、鲸骨、鱼骨、龟骨和鹰骨十二类。孔小姐是雀骨，同汪精卫是一类人，所以追随汪主席南京政府。雀喙虽小但能得食，因此小姐衣食丰隆，佛母之相！”
相面是从相貌、身材判断个人信息的方法，相术分为手相、面相、体相、摸骨、痣相等。起初以为陈小愚陈老板只会做衣服，万万没有想到竟是相骨人，经手一摸便能把人说得头头是道！她是汪伪政府特工总部秘书，居然量个尺码就摸了出来，简直令人难以置信！根本就不可能嘛！陈小愚会不会暗中调查自己，借此机会进行试探？孔雀对他身份产生怀疑，但也不便多言：“借你吉言，何时来取？”
“下个礼拜吧！我尽快。”
“谢谢！”孔雀付款签字，转身离去。
此人到底是谁？什么背景？下文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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