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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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瀛人撤退得很快,趁着玄武战舰没到近前,炮弹山呼海啸而去,在两支水师之间炸开一排泾渭分明的界限。双方你来我往,炮火密集的近乎没有间隙,平静的海面被搅成一锅开水,十丈高的浪头拍打在船身上,卷起千堆雪。
    玄武军的火力和速度皆在东瀛关船之上,这本该是一场猫戏耗子般的攻歼战,奈何东瀛人狡猾得要命——他们似乎看穿了玄武统帅的软肋,绕着象山兜起了圈子。那荒山不知藏了什么玄机,居然让战力不俗的玄武军投鼠忌器,密集的叫人喘不上气的炮火突然停下了。
    居中调度的玄武战舰上,靖安侯身边的小将士玄乙从桅杆上飞快爬下,一溜烟跑进指挥舱,上气不接下气道:“那帮东瀛人果然跟咱们玩起捉迷藏……少帅,要继续开火吗?”
    指挥舱中央的案台上铺开一张巨大的海图,上面用炭笔做出标注。埋首案前的男人抬起头,雪亮的头盔下露出齐珩冰冷的双眼:“不必……传令全军,若是东瀛人不开火,咱们也不必主动挑事,不远不近地跟着便是。”
    玄乙一愣:“不……挑事?可是少帅,要是被这伙倭寇走脱了,咱们就再难找到这么好的机会了!”
    齐珩握着炭笔的手微微一顿,旋即不动声色地落下一笔:“你留意到他们打出的旗帜吗?”
    玄乙绞尽脑汁地回想着:“仿佛……是白底上绘了一轮红日?”说到这里,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不对:“等等,这跟咱们以往见过的倭寇不大一样啊?”
    “的确不一样,因为那是东瀛朝廷水师的战旗,”齐珩淡淡道,“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玄乙当然明白,这意味着出现在此地的关船不是什么没名没姓的小杂碎,而是东瀛国主派出的正规军!
    “南洋不比东南近海,并非中原属海,你我自然知道东瀛人狼子野心,从法理上却很难挑出破绽,”齐珩低垂眼帘,“咱们此番南下,本就有‘先斩后奏’的嫌疑,若是贸然和东瀛正规军交手、挑起两国争端,传回朝中,又是一桩把柄。”
    玄乙听得似懂非懂,但他看明白了萦绕在齐珩身侧的孤愤与无可奈何,四境统帅未尝不想纵水师打到东瀛人家门口,一举铲除这毒瘤祸根,但他身上缠着看不见的锁镣与桎梏,一举一动都有无数眼睛或明或暗地盯着。
    他不能轻举妄动。
    “属下明白了,”玄乙沉声道,“属下这就传令,盯死这帮狗娘养的东瀛人。”
    齐珩出身清贵,又承教于博学鸿儒,自然不会如麾下一般动不动爆粗口。闻言,他没吭声,只是面无表情地垂着眼。
    玄乙正欲退下,就听齐珩忽然道:“等等……且留下一只福船搜寻岛屿及附近海域,若有生还者,一并带回。”
    玄乙怔住:“生还者?”
    齐珩却不打算解释,摆手屏退部下后,忽然抬起头,望向远处扎入海中的象山。
    此时硝烟方散,象山刚经过一轮炮轰,远望却看不出多少痕迹,岿然于海天之间。唯有齐珩心知肚明,那样凶猛的炮火,足以让深藏于海底的石窟翻天覆地。
    而他满腔心血,都牵挂在海底崖洞中的某人身上。
    可惜,走到这一步,无数或明或暗的力量从四面八方推来,他们身在局中,就如被潮水席卷的蝼蚁,哪怕用尽全力,也只能眼睁睁的渐行渐远。
    纵然他是位高权重的靖安侯,手握玄虎符、调度四境兵,也无法抗拒这股天地洪荒般的力量。
    那一刻,齐珩突然明白了江晚照为什么要走——靖安侯想当然的以为自己能“两全”,江晚照却一早预料到如今的局面,她比任何人都清楚,不管齐珩的许诺多么掷地有声,真到了不能并存的关头,靖安侯的取舍永远只有一个。
    朝堂争斗短兵相接、东南大吏贪利枉法,又有外敌狼子野心、虎视眈眈,他要稳住局面已经殚精竭虑,哪还顾得上这一点儿女私情?
    他当初教江晚照“取舍”之道,兜兜转转了一大圈,到最后竟是将自己绕了进去!
    让靖安侯一腔心头血付诸东流的江晚照此时确实被困在三十丈深的海底洞窟,万幸东瀛关船撤得及时,炮火没来得及震塌洞窟,落下的碎石却已封死了来路。
    这就意味着,丁旷云想从原路退回的打算是行不通了。
    意识到这一点,以云梦楼主的城府都不禁变了脸色,破口大骂道:“不用说,肯定是姓徐的和那帮东瀛龟孙干的……他被镇国公设下的机关引到岔路上,自知夺宝无望,干脆来了手釜底抽薪,可真够阴的!”
    卫昭急道:“那咱们现在怎么办?”
    丁旷云沉着脸没吭声,亲自去坍塌的洞口处转悠一圈,确定崩塌的碎石不可能凭人力挖通,又回到玄武战舰上。
    江晚照环顾四遭,忽然道:“这石壁后面是什么?能设法打通吗?”
    丁旷云被她一语提醒,踩着洞窟底部深及膝盖的淤泥,一步一个脚印地摸到石壁前。他将耳朵贴在石壁上,仔细听了好一会儿:“似乎有水声……如果我没猜错,这石壁后面应该就是海水了。”
    江晚照:“所以,只要设法凿穿石壁,咱们就能逃出生天?”
    丁旷云苦笑了笑:“道理上行得通……可这山洞石壁少说有十余丈,单凭咱们几个,要挖到猴年马月?”
    卫昭也帮着出主意:“我看青龙上存有□□,咱们不妨拿来试试,兴许能炸开石壁?”
    丁旷云沉吟道:“可以试试,只是这□□的分量不好把控,放少了炸不开,若是放多了,万一把山洞弄塌,咱们就得不偿失了。”
    江晚照倒是淡定:“不试试看怎么知道?总比坐这儿等死强吧?”
    这确实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丁旷云也不是什么优柔寡断的人,当即和江晚照、卫昭一起动手,搬了两筐□□过去。他大致估算了分量,将□□撒在石壁上,又对卫昭和江晚照使了个眼色:“你俩躲远点。”
    江晚照二话不说,拖着卫昭寻了个安全的死角,用突起的石壁护持住自己。
    丁旷云取出火折,三两下点燃引线,随即飞快退开。只见那一溜火星游蛇似的攀爬到近前,继而“轰”一声巨响,在暗色中炸开一簇惊天动地的火花。丁旷云被这天崩地裂的动静震得耳朵嗡嗡响,连江晚照凑到近前的脚步声都没留意。
    江晚照不比丁旷云强多少,贴着他耳根大吼道:“这是成了吗?”
    丁旷云在一团乱麻似的杂音中依稀辨别出她的声音,同样吼了回去:“不清楚……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一行人等了半晌,见崩裂的碎石落得差不多了,才小心翼翼地挨过去。只见那□□威力不俗,顷刻间便在山壁上轰出一个窟窿,然而如雨的碎石劈头砸落,只是一眨眼,便将那窟窿堵了半截。
    江晚照:“……”
    这不白费力气吗?
    丁旷云检视半晌,摇了摇头:“不行,若是再炸,只怕石壁没炸开,这山洞先塌了……咱们还是先回船上,看看有没有别的法子吧。”
    江晚照心知肚明,来途去路都被封住,除非他们有穿山之术,否则全身而退就是痴人说梦。不过这话说出来太丧气,她不愿乱了军心,于是在等吃饭的间隙中,重新拿起“浮生九念”,借着那些平实温馨的字句,强压住煎熬灼烧的焦躁之火。
    或许是气氛过于凝重,卫昭有意宽慰道:“两位也不用太过沮丧……既然徐恩允能逃出去,少帅想必也已脱困,他一定会派人来寻我们的。”
    丁旷云和江晚照不约而同地保持沉默,对卫侍卫的说法持有保留态度。
    这也不难理解,从他们来时的情形看,这附近应该有一支东瀛水师游弋徘徊,而且兵力不在少数。相形之下,靖安侯此番南下寻宝,所携水师人数必定不会太多,若再分出人手搜救他们,很容易被东瀛倭寇趁虚而入。
    一边是社稷安危,另一边是区区两三人,即便这“两三人”中一个是齐珩的心腹亲卫,另一个更是他亲手系上红线的心上人,也无法与东南一线亿万百姓相提并论。
    江晚照低垂视线,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在手卷上,恰好看到一句“自此耳鬓相磨,亲同形影,爱恋之情又不可以言语形容者”,心口喉头如同长出一截丛生的荆棘,直梗得她心浮气躁、坐立难安。
    “这个‘南金’到底是什么?”江晚照没话找话地问道,她其实不关心南金,只是想抓住点什么转开话头,“赤金?鎏金?还是金子铸造的钥匙?”
    反正被困在洞里,丁旷云闲来无事,也在翻阅营造法式:“那他娘的谁知道?除非见到实物,否则谁也猜不出来。”
    此地深入海底,阴冷又潮湿,卫昭点起篝火,不时往里添着木料:“上面现在没了动静,估计是东瀛人已经走远……从山洞方才的震动幅度来看,那多半是大口径火炮——东瀛人南下寻宝,带这么重的火炮做什么?”
    丁旷云和他交换一个眼神,彼此的猜测俱已了然于心。
    “东瀛人这是打算一石二鸟啊,”丁旷云感慨道,“寻宝和调虎离山两不耽误,真够高明的!”
    卫昭兀自犹疑:“少帅虽然不在,江南驻军却不是吃干饭的,丁先生这么说……有些危言耸听吧?”
    丁旷云埋首卷册:“卫将军别忘了,如今的江南军统帅不是杨桢,而是许时元——就算江南驻军是虎狼之师,有这么一个专会偷腥捡漏的豺狗将领,怕是也难成事。”
    就卫昭的真实想法而言,他其实很赞同丁楼主的话,可许时元毕竟是朝廷二品大员,卫昭作为“靖安侯心腹亲卫”,实在不好跟着“江湖草莽”一起指摘封疆大吏:“许……许时元虽然贪赃枉法,终究是朝廷命官、二品大员,总不至于跟东瀛人沆瀣一气吧?”
    丁旷云笑了笑,未置可否,随手翻过一页卷册。紧接着,他不知看到了什么,突然惊疑不定地“咦”了一声。
    卫昭还以为他想到了什么自己疏漏的地方,忙不迭问道:“先生可是想到了什么?”
    丁旷云却没顾上搭理他:“你们看,这营造法式上居然提到了山河四象!”
    江晚照和卫昭同时探头:“怎么说的?”
    丁旷云逐字逐句地念道:“东珠皎洁,光可烛室;西帛繁复,见著于微。北铜集星辰之浩渺,辨路寻幽;南金承螓首之芳华,牵发动身……”
    他蓦地掩了手卷,沉吟道:“承螓首之芳华,还是金器……你们觉着,这听起来像什么?”
    卫昭苦思冥想半晌:“听着像是女子的头面……或是冠簪?”
    江晚照目光闪烁,突然抓起那本半天没翻过一页的“浮生九念”,飞快翻动起来。情急之下,她手下没轻没重,枯黄发脆的书页发出不堪重负的□□,丁旷云不由道:“你找什么呢?”
    江晚照头也不抬:“冠簪、金簪……我好像在哪看到过!”
    她在丁旷云和卫昭的注视下翻找半天,终于找到了:“对,就是这里!这上面写道:‘昭明二十年九月十八日,值静蓁出阁。宾妹寻巧手匠人,以赤金熔炼陨铁,铸成金簪一支,盈其妆奁。簪首如凤,助静蓁之娇态,余视之,亦生‘吾家有女初长成’之叹……”
    她顿了片刻,忍不住问道:“这个‘静蓁’是谁啊?”
    “是昭明圣祖和武靖公的女儿,也是熙元帝的同胞妹妹,封号徽静,下嫁给了平西伯齐悯晟的独子——‘静蓁’正是她的闺名,”丁旷云一边解释,一边面露沉吟,“倘若‘南金’真是这手卷中提到的金簪,应该是被昭明圣祖和武靖公当作嫁妆赠给了徽静公主……时隔百年,若是没被毁弃,多半已经传到靖安侯府这一代当家人,也就是齐帅手里。”
    他停顿须臾,叹了口气:“若是齐帅在此,或许会有头绪,可惜……天意如此啊!”
    江晚照神色一变再变,突然从怀里取出一样物件,递给丁旷云:“你看看,是不是这个?”
    丁旷云:“……”
    他接过细瞧,发现那玩意儿是一把尺许长的凤头金簪,细如须发的金丝镂出凤羽,凤眼处镶着两颗米粒大的珊瑚珠,口中衔一串红翡滴珠,除了工艺精巧、细致入微,分量也比寻常金簪沉重些外,便没什么稀奇的。
    丁旷云脑中乱作一团,无数疑问争先恐后地涌上来,一时排不出子丑寅卯,只能挑了个最迫在眉睫的:“你……咳咳,从哪弄来的?”
    江晚照:“齐珩送我的,说是他祖母的陪嫁。”
    如果说,丁楼主方才只是震惊的舌头打结,那现在就是被惊雷劈散了神识,三魂七魄晃晃悠悠,一个也不在家。
    好半天,他才将震碎的魂魄挨个塞回皮囊,仔细端详半晌,突然摁住金凤的一对眼珠——那珊瑚珠居然是活动的,被他一摁,当即陷了下去,只听极细微的“锵啷”一声,那金簪竟如刀鞘一般被他“卸”下去,露出隐藏在金丝凤身之下的、一截细长的锁匙。
    丁旷云倏尔抬头,那一刻,再深的城府也压不住震惊。
    半个时辰后,一声炸雷般的巨响自海面下炸开,火光裹挟着海水冲上云霄,将这晦暗的天地冲刷得支离破碎。喜欢海盗女王养成记请大家收藏:(663d.com)海盗女王养成记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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