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3

    孙晓静在楼下听到响，方才住口。过了会儿，她又想起松云的事情，不想就此服软，但利益至上，最终她还是决定给方宇晟泡杯茶。
    把脸在莲蓬头下冲了好一会儿后，方宇晟躁动的情绪方才逐步稳定。从卫生间出来，孙晓静做出一副大度的情状：“谁让我是你老婆呢，刚才那些事说过就算了。”坐在他身边，把茶奉上。
    方宇晟这才夸赞她：“就是说嘛，都是家里人，你让我一步，我让你一步得了。”喝了口茶，又道，“不错不错。”
    “那么，”孙晓静眼珠转了两圈，“松云的事情你帮我问了吗？”
    方宇晟刚喝下去的茶又喷出来。
    孙晓静急忙抽纸给他，瞧他的脸忽然冷下来，她也禁不住心里一凉：“不会吧，今天晚上，你根本没有去见雷羽馨，也没谈我的事？”
    方宇晟努力压下失望，思忖之后就事论事：“我觉得你工作上的事情，你自己特别想做的话，就自己去联络、公关。如果需要经济支持，我义不容辞，但是，和雷总交往，还要谈判，我想，还是不要我去才好。”
    “什么意思啊？”孙晓静刚熄掉的火头再度燃旺，“合着我跟你说话都是耳边风，你对我承诺也全是屁话咯？”
    方宇晟拿在手里的杯子“嘭”一声狠狠顿在茶几上。
    孙晓静光脚板踩着烟头了，蹦起来：“干嘛，戳到你痛处也要给我摆脸色了？呵呵，呵呵，”她开始冷笑，“还真别说，以前听人家说，找另一半时一定要买猪看圈，我现在越来越发现：你这个人，看起来挺好，什么都不计较，实际上，你和你妈统统一路，嘴上说着漂亮，心里藏着算计，根本就是一个德行。”
    “孙晓静，你说够没有？”方宇晟简直气炸了，“你如果觉得我说的话没道理，你就说些真正有道理的话。”
    “什么叫‘真正有道理的话’？现在的情况就是，我——你的老婆，快火烧眉毛了。以前没嫁给你，马璐璐就瞧不起我。对，那时候我出身低，没钱，品味所以不好，可现在我不是嫁给你了吗？华业谁不知道我老公是千万富翁，我公公是陵城著名的企业家，结果呢，连个松云都谈不下来。到时候，马璐璐会怎么笑我？在华业，我的脸往哪儿搁？”
    “那你知道‘得到必要付出’吗？”
    “付出什么？不就是你的人脉而已嘛？”孙晓静挽住方宇晟的手，忽又撒起娇来，“老公，求求你。这一仗我必须赢，不能输！我未来在华业的脸面直接关系我整个人的身心健康，就算为了你老婆我，你就上心这一次，好吗？”
    方宇晟盯着她。这张脸，蛾眉淡扫，曾也清雅得很。第一次招呼自己坐旁边时，就是这张脸，还让自己蓦地如同见到小时候看到的武侠电视剧里飘逸出尘的女主角。那会儿的他觉得：自己也应该做一个洒脱而又专情的男主角，不管前途多么坎坷曲折，他也要此志不渝，披荆斩棘，最后闯出一片美好天地，以供她度过无忧无虑的人生。
    方宇晟读书时，最喜欢陶渊明的《桃花源记》，从小耳濡目染爸爸怎么披星戴月奋斗，最后给妈妈开辟出绿荫环绕、鸟语花香的桃花源，自己的心里，也早早买下类似的种子。
    可是，种子才发芽而已，风雨已经从里面横扫而出。
    “孙晓静，”他带着一缕心被划伤的痛楚，哑声问，“假如有一天，你发现取出的金蛋是从鸡肚子里直接拿出来的，会怎么办？”
    “什么呀？”孙晓静眨眨眼，“你说我在杀鸡取卵啊？”微微思忖，摸不着头脑，“咯咯”笑道，“怎么可能呢？也就是普通的商业来往，就算你有所付出，日后你能保证君博也好，凌宇也好，完全不和松云打交道？迟早都会遇上，不如这会儿先交往起来，多个敌人多堵墙，多个朋友多条道嘛。”
    “你会后悔的。”
    “不可能。”
    方宇晟二目不错，黑眸熠熠生光，好一会儿长嘘一口气，整理好表情：“也罢，这事儿我们就先聊到这儿吧。”他抽了张纸，把先前杯子里溅出的茶渍擦干净，又慢条斯理喝完半杯茶。
    孙晓静自觉风停了，云也散了，洗完澡，凑在他旁边腻歪：“老公，我们睡觉了，好吗？”
    方宇晟看看她的脸，嘴角一挑：“好。”
    “你抱我。”
    方宇晟微吟，尔后也笑：“可以啊。”
    他的臂膀坚硬有力，孙晓静被腾空抱起，“咯咯”笑个不停。夜，一如既往沉静如水。床头灯橘色的光还是那么温暖。旖旎的春色，照旧氤氲着奇妙的雾霭。孙晓静也好，方宇晟也好，都在这迷离的世界里辗转重复。
    至少对于孙晓静而言，生活的主线并没什么不同。
    每天早上，方宇晟甚至比她早起，为她准备早餐。晚上不应酬时，还早早回家，在白玫薇打电话或者亲自前来问询时，两人配合着完成该完成的一切。
    直到双休日之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孙晓静连日生活顺畅、心情愉快，把车停进车位，从车里出来时，还哼了小曲。
    同事主动和她打招呼：“晓静来啦。”
    李燕为她磨了一杯咖啡：“喏，你最喜欢的，三分糖，摩卡。”
    “谢谢。”孙晓静冲她露出最完美的表情。
    但是，马璐璐趾高气昂从旁边走过去。她手里拿着文件夹，敲开刘彦宏办公室的门后，直接把文件夹往办公桌上一拍。
    “喏，和松云的合作协议。”
    刘彦宏翻开文件夹，一页一页看，看完了，既惊讶又欢喜：“这是真的呀，璐璐，还是你牛叉呀！”
    马璐璐抱着手臂：“刘总，怎么说？你答应的事情会给我兑现吗？”
    刘彦宏激动得手都颤抖啦，忙打给徐行报功。放下电话对马璐璐说：“你行，你真行！”又拿起外套朝外面走。
    马璐璐跟出来：“刘总，别忽悠我啊，怎么着你先说句话，到底履行不履行之前的承诺？”
    刘彦宏笑得人快原地飞起：“徐行让我去他办公室，回来我立刻告诉你行里大概会有什么决定，成不成？”拍拍马璐璐的肩，“别这么急吗？功劳在这儿，该得犒赏的当然有我，你肯定也跑不了啊。”
    “这就好了。”马璐璐方才放过他。
    外面各位同仁们顿时炸窝！
    “不得了，马璐璐，终于东山再起啦！”
    “你真是女中豪杰啊，名头也不是吹出来的。”
    “从松云跌倒下去，就在松云这个阵地上重新站起来。几十亿的大集团，资金交流将会多得数不清的大合作，还是落你手上！璐璐姐，I服了Y！”
    马屁满天飞，以前冷落她的同辈以及小年轻们，一个一个地凑上去搭讪。
    “璐璐，有机会升了，提提我呀。”
    “璐璐，能到总行去的话，事情多，做不完，不要忘记叫上我呀。”
    “璐璐姐，我也是啊。”
    …………
    只有李燕还算淡定，倚在孙晓静桌子旁边，“啧啧啧……”一边咂嘴一边说：“瞧瞧，瞧瞧，恨不得立刻拜马璐璐做大王。都想不起来以前怎么一起说她坏话的。”拱拱孙晓静：“唉，你怎么连句话都没有？不是你们家那位已经在努力了吗，功劳怎么还被那位抢走啦？”
    孙晓静定定地看着桌面，突然站起来，拿着包“噔噔噔”出去。她也奇怪，更加气愤，方宇晟到底怎么办的事，没声没响的，怎么就让马璐璐做成事了呢？合着他根本伙着别人一起欺负自己呢，还是怎么的？
    这样想着，她把车一直开到凌宇公司。
    保安认得这是总经理夫人，放行！到了总经理办公室，方宇晟刚好在和蒋志勤和邱博士谈事情，孙晓静没立刻发作，等他们谈得差不多，蒋志勤和邱博士都出去，她才冲到方宇晟办公桌前：“你快解释解释：为什么松云的上市项目突然交给马璐璐做了？”
    方宇晟没好脸：“这是别人的事情，我怎么知道？”
    “你不是帮我运作去了吗？”
    “我从来没有这么说过！”
    方宇晟回答得这么干脆，孙晓静一时呆了。好半天，她才回过神：“你从来都没有说过？那你之前告诉我的，要和松云总经理吃饭，谈我和松云的合作，从来都没有？那你那些天，天天在外面鬼混，混的是什么？”
    方宇晟面沉似水，不搭腔。
    “你说话呀！”孙晓静蓦地一声大叫，爆发了。她拿起他办公桌上电话，给他：“你现在就打电话，给松云的总经理，代理他们上市计划的应该是我，不是马璐璐。我孙晓静，不仅拥有AFP，CFP，我还准备考RFP，以后松云在国际上的业务我也可以帮他们处理到最好。我才是最棒的，那个马璐璐，根本不算什么！”
    方宇晟压着火，将电话搁回：“对不起，我不能给你打这个电话。而且，这里是公司，私事我们回去谈。”又道，“如果没有其他事，请你先出去。”
    孙晓静好像中了一枪似的，脚下发软，整个身体甚至摇晃了两下。
    “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她戟指相向，“那天，我舅舅就是这么被从这里赶出去的吧？姓方的，从没看上我家人，从没看上我，你明说就是了，藏着掖着，没事儿人一样该吃吃，该睡睡，算什么？演戏啊？你累不累啊！”伸手把桌上的文件扒拉到地上，又踢了两脚，这才转身走。
    开车回市内，眼泪大雨倾盆一样淹没了她的脸。
    事业的打击可谓致命，但是爱情的破碎，那种从骨子深处穿刺出来的痛苦的感觉，如同狂风呼啸，海浪席卷。带着撕裂生命的力量席卷而来，几乎将她的人乃至灵魂一起撕碎。
    没错，选择方宇晟，本来就是为了选择不同的人生。作为农村女，孙晓静从小就成绩优良，万事争先总想比别人高出一头。但是，家庭的贫困让她不得不窘迫于物质的制约，在物质上，很容易倾向于能够补给自己的人。刚进大学的那时候，体面的父母，奢华的豪车，以及烫耳朵的足可以提出一辆车的信用卡，都让这个并非很物质、只是难以回避生命中最原始痛感的女孩止不住地心摇神驰，有意识有目的地接近，直到成功将人人都眼热的“高富帅”俘获。
    只要成为上等人，就可以呼风唤雨，为所欲为了吧！
    好像方宇晟那个了不起的妈妈！
    可是呢，为什么这之间的转变这么难？每个人都在阻挡自己前进的脚步，马璐璐是第一个，白玫薇是第二个，现在，自己亲手选的老公，也要成为阻挡自己跻身上流的高山！
    难怪舒婷要写一首诗赞美木棉，原来，一个想要依靠高富帅攀爬而上的女孩真的犹如凌霄，花开得再热烈，也不过是为他人添彩。除了花败时的一地残红，又哪有什么真正的体面？
    ……
    方宇晟打来电话，她毫不犹豫摁掉。再打，再摁！最后，她关机！喜欢白老师和她的后辈们请大家收藏：(663d.com)白老师和她的后辈们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