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预言态度，命运慷慨

        燃烧炉的炉烟囱不断抖动，底部烧剩洒满一地的白色的粉末以及部分干硬的骨块。
烟囱每次喷吐都夹杂剧烈浓烟，不完全燃烧的爆鸣声下，颗粒熏得璧沿完全发黑。
火光照映在研究室内的众多学徒身上，他们人人笔直站立，低着头处理案板材料。桌面空余的位置堆放着不同型号尺寸的瓶瓶罐罐，中央两大透明罐储存着不断冒泡的墨绿色浆液。
室内墙角挂满了不同年龄段的人体骸骨，它们都被牢牢钉在木板上，板材空白位置写满注释与标记。
侧墙物架每一层都整齐堆放大小样式各异，保存了器官组织的收容瓶。
现场仿佛残骸博物馆，死意与恐惧弥漫。
有过一回穿越经验的林奇，分外快速地从恍惚精神中恢复过来。
他扫了一眼四周，平复了慌张感，又瞄了眼身上沾满黏液，被腐蚀得坑坑洼洼的实验袍服，年轻的双手也被高浓度腐蚀液烫出了数十个水泡，修长而发白的指尖没有一根是完好没伤痕的。
人类的手臂，从皮肤肤色再到手心光滑度，比起任何昂贵的包包更能看到一个人从小生长的环境，眼前着他的这副躯体，前任主人显然过得较惨。
林奇重新扫视一圈四周，墙角刻画着原始而血腥的魔符、长板桌上凌乱堆放数本魔法典籍，那一群赤身裸体的人围绕篝火跳舞的封面画，就令人毛骨悚然。
天花板上悬挂的煤油灯光亮，无法驱散房间内的大多阴影。
这是历史上的某个真实场景？
曾经出现过的恐怖实验室？
或者是禁忌研究实验室？
感受着鼻腔粘膜上味道各异的刺鼻气味，再联想到各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尸骸以及组织。
林奇忽然想起，魔法在较早的原始时代，死灵系除了背负制作亡灵生物的骂名之外，他们对于人体的研究也有过一段走火入魔的时间。
直到后面协会规定严格，竖立权威，这才变成了正规军。
就如现代医学的解剖学与外科手术的发展中，在那个十八九世纪的愚昧时期，面对尸体的不足，不少医学史留名的医学研究专家学者都兼职过盗尸人的职业。
可老者要给他安排的，不应该是“预言系”的学派专精能力么？
怎么现在切换的却是死灵系奇幻大片。
林奇未免有种走错片场的荒谬感。
“你，去把那女孩的心脏剖开。”
在长桌间穿梭的指导法师，走到林奇跟前，停下脚步吩咐道。
林奇讶然回头，对方随手将一本包裹着黑布的典籍扔到中他胸口。
“按照上面的步骤，你这次再取不出鲜活的心脏，我就拿你当实验材料！”
“记住了么？”
林奇从摊开的书页夹缝中，看到一页页成品精美、画工高湛，却血腥味浓郁的作品——人体解剖图，同时插画上每个人的表情都无比恐怖而狰狞。
他忍不住倒转过来翻看封面，那是一颗剧烈跃动的心脏，仿佛真实拍摄般，像是到了收获季节毛绒绒的桃子，左右心房，各自颤动。
下方一行鲜红血字《死灵系解剖术——一千具尸体才能成就一位死灵大师》。
这与一万次快门成就摄影师，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是梦境。
行为有对错，知识本身倒没有对错。
理智回归大脑，林奇默默反应过来，忍不住一页页翻开，默默将其转录至记忆宫殿内。
正常人做梦或者控制梦境，遇到最大的问题就是受限于知识面，所以不少处男的春梦做到生命的大和谐时，就戛然而止醒来。
这个神秘的幻境，栩栩如生地连这种知识都有？
“还不快点！”死灵法师看着林奇还一脸呆滞翻阅的模样，忍不住凌空抽了一鞭子。
空气炸裂的声音激荡而起，研究室的学徒们更是手脚加快地处理起手中的器官来，几位更是汗流浃背，脸色慌张。
众人已经对此形成了应激反应。
林奇佯作被恐吓得倒地，争取到了低位视角，试图继续观察房内的更多细节。
他才注意到，实验桌的角落里有一位蒙着眼罩，嘴里塞着破布的少女。
她仿佛待宰羔羊般，全身上下都被麻绳紧紧束缚，灰头土脸地倒在地上。
但少女双耳正常，听到即将到来的结局后，不停地用头撞击地面，试图挣扎。
实验室昏暗灯光下，广大学徒们与骸骨交相辉映，依旧冷漠地拿刀与镊子切割、打磨材料，仿佛是一位进行艺术黏土加工的工匠。
林奇忽然反应过来，一旁熊熊燃烧仿佛并不缺乏能源的火炉，到底烧的什么东西，不禁隐隐反胃。
“积攒完这个贡献点，我可以把这枚戒指借给你观察一天，作为奖励。”指导法师说道，声音低沉。
无须挥手，那油灯照耀下的戒指艳彩夺目，内里璀璨的钻石光芒已经吸引了林奇的全部注意力，。
他看到了！
那钻石戒指中的光芒，是预言系的圣光，是未来的指明灯。
“预言系学派专精”能力，正藏在其中。
感受类似法师之路的幻境，得到预言系学派专精能力，林奇此行两大目的，就都完美到手。
虽说玩游戏里玩家动辄屠村，为夺宝干翻NPC全家的并不在少数，但大多数本身也没有什么恶念，也就视之为虚拟的数据，如同孩童倒热水入蚂蚁窝。
可在这神秘环境里，一切都无比逼真。
一本道具书都切实可靠，来源可塑，仿佛是一段栩栩如生的回忆。
如此还能强杀手无寸铁的弱女子，未免变态。
林奇正要摇头，准备豪取强躲戒指时。
他全身上下传来一股排斥抗力，仿佛被气排球猛然击中，有种魂飞魄散的感觉。
时间性！
自身的意识随时抽离，已经没有他徐徐图之的机会。
来不及了。
林奇脑海里顿然伸出两条明显的道路，通往不同的未来。
选择一：听从利益，杀死少女取出心脏，取得戒指。
选择二：听从内心，与眼前的法师周旋，取得戒指。
这仿佛是预言的选择，清楚地在他面前铺设出两条道路。
就他所知，预言系法术得二环的“占卜术”开始，才能够根据法术来判断接下来某个特定行为的好与坏，得到吉、凶、吉且凶、平等后果。
出门没事占一卜，稳如老狗。
林奇抬头与死灵法师对视双眸，常年接触负能量光环已经让对方的面部出现病变，脖子上长满一圈孢子。
“去动手吧，利刃切过少女的胸膛，这种美妙的滋味，至今令人回味。”死灵法师喉咙沙哑道。
“呜……”墙角少女抖动得越发离开，身躯不断扭动着。
林奇忍不住笑起来。
其实刚刚的两个选择里，真正残酷的答案是，无论如何少女都会死。
除非他跳出第三个选择，只救少女，放弃戒指。
进入此方世界时，林奇只有自身的记忆宫殿与时光龙守护灵携带进来。
至于其他的“神圣复仇者”、“飞翔之翼”斗篷都没法携带进来。
形式比人强的情况下，全都要，很可能全都要不到。
如果使用明面上的“龙威”能力，那无差别覆盖打击下，瘫软的少女更会形成他逃跑的累赘。
林奇忍不住从头到尾扫视了一遍眼前的死灵法师，思索着对方的破绽。
忽然，他的眼神定住！
那死灵法师的法袍底端，露出双脚的地方，那鞋子之上的脚后跟位置
只有一根裸露的腿骨！
这恐怕是一位转化了大半的不死生物了。
偏偏龙威对不死生物无效。
林奇眉头紧锁，旋即松开。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来。
“导师，请问死灵系的学派专精能力是什么？”
“你怎么知道这回事的？”死灵法师忽然怒喝道。
但看着眼前学徒不同于往日唯唯诺诺的神色，他不由自主说道，“有能够自动反击法术的诅咒对视，也有骷髅仆从、亡灵转化等。”
林奇点头，仔细分析道。
“我大脑里有两股声音在争吵。”
“一股认为预言是关于选择的艺术，懂得舍弃，才能收获。”
“一股认为预言是关于收获的艺术，全盘情报，极致掌握。”
“你在说什么鬼话？”死灵法师终于忍不住怒斥道，“你再这样，我要考虑降低你的排名了，你可知道最末位的学徒，将会成为众人的实验材料，就和那躺在地底的猪猡一样！”
只是林奇已经神色满不在乎。
他委婉表达笑意，“我说这些。”
“第一方面，我在努力针对某个正能量召唤仪式，推测正确的魔符状态。”
“第二方面，我恰恰知晓，九字印中咒法系的临字印挂钩正能量，而我还有第一次激发机会。”
“第三方面，这些用仪式封印，装载器官的溶液中，破碎后的它们正是最好的仪式助燃剂。”
“第四方面，对于正能量而言，距离越近，效果越明显。”
林奇双眸目光，正落在死灵法师的腿骨之上。
“呵，你说的仪式，我知道。但它实现的前提是，我们在这里傻站半天，等你完成所有流程。”
“很好，现在是你躺上去让我解剖心脏，还是我帮你躺上去呢？”
“英雄救美的学徒先生？”
死灵法师语带嘲弄，目露杀机，根本容不得眼前学徒再活下去半刻钟。
林奇对此哂然。
“时间停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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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醒了？”博识图书馆顶层。
黄老看着悠然醒来的林奇，露出惋惜的情绪。
时间太早了，他已经想到了结果。
“虽然我内心对着每一位进入的学子充满期待。但无奈典籍中的世界却又是残酷的。”
说着他全身放松，深深地陷入长椅中。
“觉醒学派专精能力，只有一环及之前才有机会。”
“但世人并不知道，如果法师之王亲自施展，那位幸运儿便可能一次得到同派系超过两个甚至以上的专精能力。”
“这本奎因殿下的‘遗物笔记’，正是世间唯一能够替主人履行这个能力的存在。”
林奇也默默点头。
“那你学到了么？”老者淡然问道。
“人不可能一次趟过两条河流。”
“对我们预言师而言，唯一能做的便是舍弃其他可能性的贪婪，坚定朝着选择的未来前进。”
“只要你的目标是拿到戒指，那么无论如何你都会轻易通过。但如果你的目标在戒指之外，死灵师便会引来外面的亡灵部队，那反击力度会超乎你的想象。除非你能一发毁天灭地的法术，将一切终结。”
老者继续一声叹息，望着林奇感慨，终究不是他要等待的人。
“好了，我老头子也说得够多了。不管你有没有得到能力，都走吧。”
“比起专精能力，这节教育更为重要。”
林奇也是沉重地叹息了一声，他望着天花板的不灭明焰火把。
“这些光子实际上在透过窗户的那一刻，就把所有的可能的路径都走完了，遍历了所有命运。”
随即，林奇默默转身离去。
老者看着林奇并没有多说。
他知道这又是一位自视甚高，结果被打击得一无所获的孤高天才。
奎因殿下的遗物笔记，便是一件如此的怪物。
普通人可以从它这里稳定得到一项专精。
然而历年来被推荐道这里的预言系天才，却基本上没有一个人能够带走任意一项学派专精能力。
最后只能寻找其他高环预言师，草草选择一项。
对于唯一能够给予超过一项能力以上的遗物来说，未尝不是一种讽刺。
最终，老者看着林奇，猛然大喊道。
“刚刚的话是我说的，但奎因殿下真正要说的是。”
“挑战命运者，命运将给其超过一切的慷慨。”
“我们法师，正是要将不可能变为可能，这才是法师的正义。”
“你的猜测没错，如果能够把小女孩救出，那便能够得到第二项学派专精能力。”
至于最后一句“可这时间，像我这样的天才，终究是寥寥几人”一话，太过伤人，老者并没有说出。
厚重闸门已闭合得只剩缝隙，林奇才缓缓答复。
“我知道。”
“如果把死灵师杀死，便能得到第三个专精能力。”
老者顿时愕然。
只是炼金升降梯的闸门已缓缓关闭，林奇的身影已然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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