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长得比你高

    逛街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唐育都一看时间已经十二点，提议一起吃了午饭再回去。
    中午时间排队吃饭的人很多，阙老板从王趣手中接过他们的号，问他们前面还有多少桌。
    “估计一两桌吧。”王趣站起来。
    阙老板点头，他身边的女人把手里东西往地上一放，一屁股坐到王趣的位置上。嘴里不住抱怨着天真是热死了，逛了一上午腿都要走断了，给你们爷俩买东西就是麻烦。
    小男孩扒着她的腿往上爬，他也累了，他也想坐。
    女人横了王趣一眼，“还不去给你弟弟和你表舅找张凳子去，你倒是轻松得很，往这儿一坐就一个上午。”
    王趣去跟服务员好说歹说又要了两张凳子。
    阙老板疲惫地坐下，问：“你不坐吗？”
    王趣还没机会开口，女人就说了：“他又不在这儿吃午饭，坐这儿干嘛？”一看阙老板要说什么，她又接着说，“要么他就自己付钱。”
    阙老板噤声了。
    小男孩在凳子上专心地玩着玩具小火车，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他看都没看这个表哥一眼。他们的凳子旁边是一大堆购物袋，里面全是他们一家三口的东西，没有王趣的。
    王趣本来就不买东西，不想来的，是阙老板说万一他看上什么想买呢？他心说，我看上什么还不是自己买，那我干嘛跟你们一起去，还得照顾孩子。
    最后还是女人拍板把他带上的，他果然成了拎袋子和带孩子的。一直到快到午饭时间，两口子打发他去拿号排队，顺便把买了的东西都带上。
    所以最后他们上来的时候，手里只有一两个轻飘飘的袋子。
    王趣原以为他当了一上午的伙夫，总该给顿饭吃吧，没想到......算了，这待遇他早该想到的，寄人篱下不遭点白眼怎么可能呢？
    “行，那我就先回去了。”
    他笑了笑，无所谓似的转身就走。
    女人把他喊住，“哎，既然你要回去，就顺便把东西带回去吧，反正是搭车，又不费什么力气。”她才不管他是搭公交还是打车，总之他肯定不是徒步回去，那么自己就一定占理。
    从奥特莱斯到公交站得一阵子呢，王趣压下火气，回头应了声好，就去提地上的袋子。
    “王趣？”
    王趣手一僵，缓缓直起身来看向楼梯方向的人。
    他几乎是扔一般放下了手中的袋子，仿佛身边人不存在似的灿烂地笑了起来，“钱老师。”
    可无论他表现得多么云淡风轻，也很难让对方觉得他和这几个人没关系了。又在老师面前丢人了啊，王趣心里失望地这么想着。
    随着钱双身后的人挨个上前，王趣挨个朝他们点头，“周老师，杜老师，宋老师，唐老师，陈老师。”
    “你们在这儿排队呢？”钱双并没有意会到他丢脸的点在哪里，他以为王趣和家人一起来购物，还买了不少东西，正为他高兴呢。
    王趣只能点头。
    阙老板不愧是生意人，几乎是立刻就站起来迎了一步过去，“你们各位都是王趣的老师啊？幸会幸会。”
    钱双等人礼貌地与他握手。唯独周正没动弹，两手插在兜里从上而下俯视着他们，一副盛气凌人的模样。
    “没听王趣说过呢，你们是哪所学校的老师呢？”
    “十三中。”
    “哦是十三中啊！不得了不得了！”阙老板试图用满脸的笑褶掩住他眼里的不屑，原以为可能是哪所不错的学校，没想到是十三中。M市初中都按区取名，能叫十三中的只有那所排名垫底的高中。十三中的还这么傲，长得高了不起啊！
    王趣微微冷笑，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家长们似乎很难明白，学生的教育不是老师或者学校单方面就能完成的。学生学得好坏，跟家长的教育联系更为密切。他敢打赌，表弟以后肯定能上十三中。
    “你在这儿吃饭？”周正说。
    王趣飞快地瞟了女人的眼色，说：“不，我准备回家了。”
    周正越过阙老板，伸手把王趣揽过去往前走，边走边说：“既然你不和他们一起吃，那就和我们一起吃吧。”
    钱双客套地跟那一家三口道了别，大步追了上去。
    半个小时后，他们坐进了一家火锅店，为了照顾小孩，点的鸳鸯锅。陈秀芝给儿子夹了一颗菌汤里的红枣，“吃这个，别闹。”
    和曾经的学生久别重逢，唐育都有些高兴，连珠炮似的问他现在在哪儿上学，读的什么专业，准备找什么工作。
    王趣收起在阙家拿捏着的那一套，嘴角自然上扬，“还要感谢在座的各位老师，当初我那么混，还尽心尽力地教我。今天这顿该我请，要没有你们的辛勤付出，就没有我今天！”
    钱双笑着摇头，“就算高中毕业了，你也还是学生呢，怎么能让你付钱。”
    “对啊，别看我们个个都是苦逼社畜，毕竟是领工资的，用得上你付钱吗？”唐育都说。
    杜欢欢说：“王趣真的变化好大，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那家伙可凶了！”惊吓程度仅次于两年前直面喻净与孙步教室内打架。
    王趣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钱老师确实厉害，能把孩子直接当场说蒙给送进学校。这口才，我是学不来了。”陈秀芝笑着。
    王趣想起章俨那张站在十三中门口的照片，说：“十三中混子太多，要是有人在你们班上打架闹事，你们就跟我说，我帮你们收拾！”
    周正敲了下他脑袋，“用得着你出手吗？”
    “哎哟！”王趣吃痛捂头，这一刻他好像回到被送进高三班恶补学习的那一年。他初中毕业就在表舅家打工了，空闲时间都用来打架混日子，直到他碰见钱双。
    他被人围殴，钱双叫来保安救下他，趁他脑子不清醒，问明白了他的情况。然后就是一顿教训，说什么他这个年纪不去学习那就是浪费青春，高中属于义务教学范围，根本花不了多少钱，说可以帮他申请助学金，还可以跟学校额外申请减免学费，要是他吃不上饭，就来他家吃。
    不知道是不是那时候脑子被打得狠了，还是钱双慈善又严肃的眉目像极了他早逝的爷爷，或是阙老板打来让他在回家的路上买纸尿布的电话让他觉得烦了。
    总之那一瞬间，他被这个素未谋面的教师说动了，同意回到校园读书。
    钱双说到做到。第二天就请了一天假，带他去学校、政府机关办理各种手续，然后把他塞进了自己班上。
    也是巧，那时候钱双初出茅庐，却因为能力过硬直接带上了毕业班。
    那一届高三的教师班子正是现在桌上这一批，所以他们都是王趣从社会混子转为三好学生的见证者。
    辍学四五年，乍一放到学校和别的高三生一起学习，是很难的。六门课本如同天书，他不仅看不懂，也看不进去。
    在高三如追命般的课程安排下，王趣最喜欢就是体育课。别的同学在解散之后就回教室刷题了，他非要在操场上玩到下一节上课。
    周正是除钱双外，王趣最喜欢的老师。
    如果说钱双给了他父母般的安心，那么周正就是他人生路上的目标。他始终还是崇尚武力的，形象与力量兼具的周正为他所尊敬也很正常。
    “刚那是你家亲戚吗？”唐育都问。
    “嗯，我表舅。”
    “看着像做生意的，你怎么跟他们在一起？”
    “哦，我爸妈不是离婚了吗，都在外边打工。原本我是跟我爷爷奶奶一起住的，上高三之前爷爷就去世了，这两年奶奶又去世，我放暑假无处可去，就只好还是来表舅家了。给他打打工，还能赚点钱，挺好的。”
    最后三个字他仿佛是说给自己听的。
    唐育都一时噎住了，他说了句“抱歉”，他埋怨自己真是年纪大了，学生的情况他都忘了。这下又提起人家的伤心事，可怎么好。
    所幸王趣并不放在心上，他知道老师不是故意的，也没有戴有色眼镜看他。他早在社会浸淫多年，谁是真心，谁是话中带刺，他都一清二楚。
    宋红尘忙岔开话题，“哎你今天也是来买衣服的吧，咱们几个也是，赶上打折嘛！”
    王趣犹豫了一下后点头。
    周正把手放他头上使劲揉了揉，说：“买了个（屁）。”最后一个字声音小得只能看口型分辨。
    王趣笑笑。
    宋红尘：“啊？”
    没听清的众人一愣，只有钱双明白了什么似的看向他俩。他是知道的，王趣的情况，以他们双方泾渭分明的关系来看，如果他真买了，刚才不会不带走的。
    三人都没有解释话里玄机。
    上菜了，钱双烫了片毛肚放进王趣的碗里。周正见状，举到嘴边的筷子又放下，在空中换了方向。
    王趣看着左右两人给自己夹的毛肚，哭笑不得。他不是小孩子了好吗？虽然还在读大学，但实际上不比钱双小多少。
    吃完午饭，一行人往外走。
    只有宋红尘和钱双是开车来的，查了大家住的方向后，决定唐育都和陈秀芝上宋红尘的车。
    “那我送你吧。”钱双对王趣说。
    周正和王趣同时走到汽车右侧，周正垂眸看了他一眼，王趣识趣地去了后座。钱双无语，他还想路上和王趣好好聊聊的呢，话少的人就自觉点不要坐副驾了好吗？
    送完王趣，两人回小区。
    “你怎么知道他没买？”钱双还是想问。
    原本闭目养神的周正掀开眼皮子，沉默了一会儿，说：“用眼睛看。”
    “我也看了啊。”
    周正扭头看他，说：“我长得比你高，先看到。”所以他看见了王趣去而复返提袋子。
    钱双：“......”喜欢过*请大家收藏：(663d.com)过*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