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你手中剑（12）

    拍卖会不紧不慢地进行着, 楚卿恬和孟景之一块儿坐在楼上。
    四周偶尔传来低声交谈的人声，没等多久, 便到了竞拍“青凛”的时候。
    等到拍卖师说出“青凛”二字时，底下的众人便纷纷低声交谈起来。孟家被魔教灭门的事情，早已在江湖上传开了，这几个月事情好歹慢慢降下了热度, 这会儿拍卖会上出现“青凛”，这件事便又被重新提起。
    或惋惜或愤慨的声音传进两人耳朵里, 楚卿恬余光看了眼坐在一旁的孟景之。
    身旁的人只是垂眸看着手上拍卖的名册, 面上看不出什么端倪, 察觉到楚卿恬的目光, 他微微侧目看着她，唇角微勾起一抹笑，低声道：“别担心, 我没事。”
    于是楚卿恬便也没再在意, 夹杂着竞拍的声音, 她问：“你打算如何去寻魔教的人？”
    这拍卖会上人多眼杂的, 也分辨不出魔教人到底在哪儿。
    “青凛”作为江湖上不可多得的名剑, 原先属于景月山庄, 江湖上的人虽然都心动，但也不会有其他心思，后来孟家被灭门, 景月山庄被魔教的人抄了家, 众人更是没胆子去抢魔教的东西, 因此这会儿“青凛”被魔教人拿出来拍卖，参加拍卖会的人便一大半的人都是冲着这东西来的。
    想要的人一多，价格便一点点的不断往上涨着，孟景之没有心急，只是耐心等着。
    这会儿听见楚卿恬的问话，他将手中的名册搁到桌上，垂眸看着楼下，他眸底划过一抹暗色，低声道：“以魔教人的性格，买主提出想要见一面的要求，必定不会拒绝。”
    楚卿恬难得的沉默了两秒。
    因着原身张狂弑杀的性格，这些年魔教也愈发嚣张，与正道人互相看不惯对方，虽说没有到不死不活的地步，但也水火不相容。
    这次原身灭了景月山庄，抄了孟家，又将“青凛”拿出来拍卖，更是将正道人的脸面都扔到地上踩了。
    所以，对于买主想要见一面的要求，魔教人肯定不会拒绝，更甚至，会大胆地站在人面前炫耀嘲讽。
    楚卿恬也不知道这次拿了剑出来拍卖的是魔教里的哪个人，只是心底为他默哀了两秒。
    孟景之如今剑法练到了第三重，武功算是中等偏上，除非碰上高手，不然就算打不过也是能逃的，因此楚卿恬也不阻止他想要杀魔教人的想法。
    只是叮嘱了句，“量力而行，打不过别逞强。”
    等到拍卖接近尾声，没什么人再加价了，孟景之才出声，直接将价格往上又抬了一阶。
    最终“青凛”还是被孟景之得到了，拍卖会还在继续，两人在房间里等了没多久，便有拍卖会的人拿了剑前来敲门。
    将装着“青凛”的木盒放到桌上，身着灰色长袍的侍者恭敬道：“公子，如今‘青凛’便归您所有了。”
    掀开木盒，一眼便看见了里面熟悉的剑，孟景之手微顿了下，耳边似乎又响起了往日父亲的叮嘱，他眼眸倏地沉下，“啪”的一声合上木盒。
    楼下拍卖会还继续进行着，嘈杂的人声传来，孟景之看着站在面前的人，问：“可否请卖剑的人与我见上一面？”
    侍者垂眸思索了片刻，回道：“公子应该猜到了，卖剑者乃是魔教中人。”
    孟景之的手还放在木盒上，掌心下冰凉的温度让他眸中也染上了一层冷色，听见侍者这话，他沉声道：“烦请带个话——半个时辰后，永巷口见。”
    沉默了一瞬，侍者恭敬应了声，便退了下去。
    房间里只余下两人在，孟景之打开木盒，骨节分明的手指落在了“青凛”剑上。他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只是薄唇紧抿发白。
    没等多久，刚离开的侍者便带来了回复。
    得到了想要的回答，楚卿恬转头看着孟景之，问：“现在离开？”
    将剑拿在了手上，孟景之径直站起身，“走。”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拍卖场，往永巷去。
    永巷靠近城郊，旁边是一处密林，人烟稀少，是个杀人越货的好地方。这会儿天色渐暗，更是无人经过。
    约在此处，便相当于将目的直接告诉了对方，但也是意料之中的，魔教人嚣张得就算知道有人想要杀自己，也依旧有胆子直接赴约。
    快要到地方的时候，孟景之便阻止了楚卿恬跟着一起去的步伐。“你在此处等我便好。”
    抬眸看了眼孟景之，楚卿恬问：“你觉得自己敌不过？”
    沉寂了片刻，孟景之低声道：“我不想你跟着我一起冒险。”
    两人面对面站着，楚卿恬微微一抬眸，便能看见他低垂着的眼眸，漆黑的眸中带着些许担忧和不确定，薄唇紧抿，眉头微拧。
    她向后撤了一步，两人间的距离便隔远了些，重新站定后，她问：“你还记得我救你时说的话吗？”
    气氛凝滞了片刻，两人间倏地沉默了下来，只余周遭浅浅的风声，夹杂着尖锐的蝉鸣。
    楚卿恬眉梢轻挑，“忘了？”
    孟景之这才缓缓开口，轻轻摇了摇头，道：“没有。”
    “那就一起去。”落下这句话，楚卿恬便直接迈步。
    从孟景之身旁走过时，却倏地被拉住了手腕，脚步微顿，楚卿恬侧头看着一边的人。
    掌心的手腕纤细，柔弱得仿佛轻轻一用力便会折一般，孟景之喉结轻轻滑动了下，他垂下眼眸，嗓音带了些哑：“我……你待在这里等我就好。”
    他手上并未用力，楚卿恬轻轻一挣，便将手抽了回来，听见这话，她问：“你觉得自己敌不过？没有十足的把握？不能保护我？会牵连我？”
    她一下子问了一连串的问题，然后不待孟景之回答，便又接着道：“如果不能，那你今日去做什么？用自己的命试探？试探自己如今对上魔教人能有几分胜算？试探自己还要多久才能报仇？我当初救下你，有没有说过不准你再不拿自己的命当回事？你就算要报仇，也应该要在有把握的前提下，你得保证自己的安全，要留有退路。”
    将孟景之堵到哑口无言，楚卿恬才缓了语气，“我之前答应你，那是因为我与你在一起，你就算没有胜算，也还有我在。”
    迎上孟景之漆黑的双眸，楚卿恬接着一字一顿道：“我——就是你的退路。”
    她的嗓音并不大，说出的话却让孟景之的心止不住地轻颤，良久，他才哑声开口：“我们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着，两人在巷口等了没多久，便看见迎面走来了一名男子。穿着黑色长袍，面色暗黄，身形瘦削，整个一副肾虚的模样。
    黑衣男子走近站定，抬眸看见孟景之手上拿着的“青凛”，桀桀笑了两声，他嘶哑着声音问：“要见我的，便是你们二人？”
    楚卿恬看见人之后，从原身的记忆里仔细回忆了一番，才确定了男子的身份，左护法手下的人，记不住名字，只是有些眼熟，记忆中也没有关于他武力值的描述，不过应该不是很棘手的人物。
    她站在孟景之身边，很快便察觉到身边人拿着青凛的手由于用力止不住地轻颤着，身形变得有些僵硬，像是压抑到极致之后的死寂。
    她轻轻抬手，温热的掌心覆在了孟景之的手背上，低声道：“去吧。”
    话音刚一落下，孟景之便像是再也忍不住了一般，倏地拔剑迎了上去。
    两人缠斗着，楚卿恬避开了战斗范围，站在一边仔细地看着。她检验着孟景之这两日的练功成果，顺便也预估着这剑法的杀伤力。
    楚卿恬是半吊子出身，好在有原身的基础，再加上系统的辅助，勉强能看明白。这黑衣男子武功不算高，孟景之能应付下来，只是需要些时间。
    时间不紧不慢地过着，楚卿恬也不心急，耐心地在一旁等着，打斗着的两人身上都不同程度地带了伤，不过还是黑衣男子的伤势要重一些。
    像是预料到自己敌不过，黑衣男子招招下着死手，寻找着可以逃离的时机，但显然孟景之也猜到了他的意图，一直严防着，想要取他命的目的毫不掩饰。
    天色渐渐暗沉，楚卿恬安静地看着，并未有出手的打算，不知过了多久，久未出声的系统却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警鸣声。
    脑子里倏地响起的声音让楚卿恬眉头微拧，她问：【怎么了？】
    系统急促道：【男主沈沣霖现在有生命危险！宿主你得赶紧去救他！】
    话音落下，楚卿恬便收到了系统传给她的男主的地理位置，恰好距离此处不远。
    面前不远处的两人还在继续打斗着，一时半会儿估计也结束不了，况且楚卿恬也不知道那名魔教人有没有什么后手。
    害怕自己离开后孟景之遇到生命危险，沈沣霖那边情况也十分紧急，楚卿恬眸光一闪，在黑衣男子出手的时候，随手摘下手边的两片树叶扔了过去。
    缠斗中的两人谁也没有注意到楚卿恬的小动作，就在孟景之想要转身避开黑衣男子的这一掌时，却倏地被什么东西击中止住了动作，几乎是瞬息之间，孟景之生生挨下了这一掌。
    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孟景之嘴角溢出了一抹血迹，下一秒，后颈一痛，眼前一黑，他便失去了知觉。
    眼看着面前的人倒下，黑衣男子猛地的怔了下，下意识地，他警觉地转头看着四周。
    脑子里系统还在不断的催促，楚卿恬没有再耽搁时间，在黑衣男子还未反应过来时，直接一掌将人击杀。
    四周重归于寂静，看着面前的尸体，楚卿恬难得的怔忪了两秒，却又不过一瞬，她便回过神来，眸光微敛，她移步走到孟景之面前，将晕倒在地的人扶起，便径直往沈沣霖所在的地方赶去。
    沈沣霖距离此处不远，尽管带着一个昏迷的伤患，楚卿恬也很快赶到了目的地。
    此时天色已暗，城郊的密林中，两名男子正在打斗着，这两名男子正是男主沈沣霖和歃血堂堂主夜煞。
    沈沣霖此时已是强弩之弓，身上几乎全是密密麻麻的伤口，而一边的夜煞虽受了些小伤，神态却仿佛猫逗老鼠一般。
    眼看着沈沣霖就快要死在夜煞手中，楚卿恬将孟景之安置在了一边，运功上前隔开了两人。
    打斗停了下来，昏暗的天色下，夜煞看着挡在自己面前带着面具的女子，狭长的眼眸微微眯起。
    楚卿恬身后，沈沣霖力竭地靠在树上，他咳了两声，喉间溢出了一抹血，抬手抹去唇角的血迹，他看着站在身前的女子，嗓音嘶哑：“姑娘……”
    他虚弱的声音响起，话还未说完，便被前方的夜煞毫不客气的打断。
    作为原身的死对头，也是经常打交道的人，尽管此时楚卿恬带着面具，夜煞也几乎是瞬间便认出了她。
    他抬手擦去脸上的点点血迹，眼眸微闪，似笑非笑地开口：“你认识？”
    这是楚卿恬第一次见夜煞，尽管有着原身的记忆，她也依旧被惊艳了一瞬。无他，只是因为夜煞长得实在是太出色了，男生女相，眼眸狭长，薄唇嫣红，肌肤如雪。此时脸上沾上了点点血迹，乍一看过去，却有一种致命般的诱惑。
    听见夜煞的话，楚卿恬侧头看了眼身后的沈沣霖，随即抬眸迎上夜煞的视线，冷声应道：“不认识。”
    意味不明地轻笑了声，夜煞眉梢轻挑，沙哑的嗓音再次响起，“那你这是……想和我抢生意？”
    楚卿恬想了想，道：“我出双倍的价钱。”
    “歃血堂的规矩可不能坏。”夜煞唇角的笑敛下，狭长的眼眸微眯，眸底染上了一层冷色，“我倒不知，什么时候魔……”
    猜到了夜煞接下来要说什么，担心掉马的楚卿恬赶忙打断了他的话，“欠你个人情。”
    转身走到沈沣霖身边，无视掉沈沣霖探究的眼神，楚卿恬将人扶起，视线再次转向夜煞的方向，“如何？”
    看着面前带着面具的人，夜煞玩味一笑，随即视线落到另一边昏迷着的孟景之身上，没再纠结沈沣霖的事，他转而问：“景月山庄的孟景之？”
    没什么多余情绪的视线对上夜煞情绪不明的眼眸，楚卿恬抬手抚上脸上的面具，像是不动声色的提醒或警告，她淡声应道：“嗯。”
    轻笑了声，夜煞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旁边昏迷着的孟景之却突然醒了过来。
    胸口中了一掌的伤处还泛着疼痛，连带着后颈受到攻击的地方也钝钝的痛，孟景之用了一秒的时间清醒，随即警惕地站起身，看着面前三人对立的画面，一时之间又陷入了不知身在何处的懵逼状态。
    他低哑的声音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楚言？”
    突然响起的声音，让在场的三人都陷入了沉寂，楚卿恬面具下的眉头微微拧起，她看了眼孟景之，片刻后，视线移到夜煞面上，低低应了声，“嗯。”却是回应着孟景之刚才说的话。
    话音落下，夜煞戏谑的视线在孟景之和楚卿恬身上来回扫了一遍，像是碰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他喉间溢出了沙哑的笑，情绪不明地开口：“楚——言？”
    楚卿恬垂在身侧的手微蜷，眸底划过一抹暗色，就在她考虑着是否要出手的时候，夜煞再次开口。
    “楚言，三日后——”他余光看了眼一边的孟景之，似笑非笑地继续道：“应该有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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