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怨

    第二日，直到快晌午，姚成树才在一阵若有若无的嘈杂声中醒来。
    他躺在床上愣了半晌，才想起来昨夜和萧成玉猜拳决定谁睡床，结果一败涂地沦落到睡地毯，可现在怎么跑床上来了？
    “我什么时候睡觉睡这么死了。”，姚成树想不明白自己的警觉性是不是被狗吃了，一摸头上尽是汗，连发丝都汗湿了。
    萧成玉一早被云妃派人请去，原因无他——昨夜吃了败仗的家伙要再比一场，挽回颜面。
    可惜云妃实在低估了萧成玉的受欢迎程度，这位漠北少将军，大清早刚一出马车，就碰到了装备齐整，分列两队，等待‘检阅’的‘军方侍卫队’。
    “属下拜见萧少将军！”
    这场面，直让来请人的丫鬟看得脸绿，护卫贵人这么多天，这帮兵油子懒懒散散，恨不得披个麻袋拎根木棒来点卯，几时见过这般阵仗，不知道的还当来迎接‘皇帝’呢！
    “你第一天知道，萧氏不就是咱们大乾国军方的‘皇帝’？”，云妃斥了丫鬟两句，“漠北这地界就更不用说了，人家几代人在这钻营，可不就声名赫赫。”，她转了话头，“程翰人呢？昨儿不是说想再比一场，本宫叫萧成玉过来，他倒不见踪影了。”
    丫鬟递了杯茶，还没答话，又听云妃念叨，“之前做的衣裳还是大了些，我看那孩子身量不高，等他起了，叫来我给他量量，赶在回京前，还能改几套朝服出来。”
    她心思百转，又惦记着远在天京的皇帝，又思量着本不该她操心的朝政，一时想着见了青灵问清楚这些年发生了什么，一时又担忧那姓姚的女人的死会不会跟自己扯上干系。这般来来回回，兜兜转转，还没个头绪，丫鬟道，“夫人，程爷来了。”
    小程不是自己来的，他绷着脸跟随着一个须发半百的老头，见了云妃。
    这老头看着年纪不小了，面容似曾相识，云妃从极久远的记忆里扒拉出一个叫人战栗的身影，还没挑明身份，心里先怯了三分。
    萧成玉与他二人前后脚到的，一打照面，他立刻感觉到了什么。昨晚他和小程比试时是天然占了优势，这个小程武艺本来极高超，可萧成玉一跟他交手，一个恍惚还以为是和青峻喂招，这功夫架势明晃晃头顶上写着先帝‘十二卫’的影子，只是萧成玉想了许久，也想不出小程出自哪一支。
    如今见了这老头，萧成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当先客气地施了一礼，“见过前辈。”
    那老头眼神扫过萧成玉，半点不客气，哼道，“萧五家的小崽子，这么多年了还记得我老头子，看来当年的亏没白吃。”
    萧成玉听他这么讲，知道他是认错人了。所谓‘萧五’说的怕是雲茜的父亲，至于这‘小崽子’那只能是当年五爷爷的跟屁虫——小叔叔萧长华。
    云妃错愕，未等她开口，老头已经手掌一伸，冲云妃道，“东西还来!”
    用了一个‘还’字。
    云妃道，“前辈知道我是谁？怎么开口就是要东西，我从未和您见过，更不欠您东西。”
    “好个欠揍的丫头，和你那爹真是一路货色。”老头气得破口大骂，“任无常那个狗娘养的，骗老子跑遍大江南北帮他找稀奇毒虫制蛊，临死了又阴了老子一手，我就知道他想私吞。那蛊呢？哼，你不说我也知道，叫你儿子给吃了，把他给我叫出来，老子喝光他的血。”
    “你，你放肆。你以为现在还是先帝时候，你大胆。”云妃脑中这老头弑杀的场面又清晰起来，她色厉内荏。
    萧成玉心道，“皇上只那一个儿子，还是皇后生的。云妃哪里来的儿子。”，他一笑，又想，“无所谓，既然是狗皇帝的儿子，那与我何干，我只瞧着好了，若是这二人打了起来，看在树儿救命之恩的份上，我保云妃一命就是。”
    小程进来后一直未说话，此时方说了第一句，他指着萧成玉道，“那人不在这里，在他那里。”
    萧成玉变了脸色。
    云妃急了，不顾长幼，对那老头喝道，“程泗，你曾发血誓世代效忠‘龙佩’之主，你要出尔反尔吗？”
    老头程泗放肆大笑，“‘龙佩之主’？哈哈，不过是老子赌酒赌钱拿出来抵债的小玩意，真正的‘龙佩之主’是我！程泗在，十二卫就在，我不在，所谓‘龙佩’不过是个破牌子而已！”
    “程翰，那小子到底在哪里，还不带路？”
    话音刚落，小程已经当先一步朝着姚成树所在的方向腾跃而去。这轻功的确可称得上‘踏雪无痕’，萧成玉哪里还有闲心看热闹，眼看这一把火烧到自己家，他顾不上许多，连忙施展轻功追了上去。
    “就是他！”，程泗见状眼睛都发红，活像饿了多天终于见到美食一般。
    一股凉风突然灌进帐内，姚成树看样子要醒，程泗眼疾手快点了他昏睡穴，道，“扛起来，带走。”
    小程愣，“说好的喝血？”
    啪，一巴掌拍在后脑勺上，程泗骂道，“喝个屁，‘蝶翼’的血哪那么好喝，老子喝死了，你功夫还学不学？”
    小程比划着不知怎么下手扛，道，“这么大活人，扛着怎么出去，多扎眼，还有，这可是个公子哥，我挣得那点钱哪够养他的，扛走不能吃不能喝，扛个祖宗？”
    啪，又一巴掌，“哪那么多废话，要不然怎么办，老子一辈子待那冰窟窿里，你小子还想不想重振我们‘龙吟’的威风。”
    小程道，“师父，好师父，咱们派这么多年都给皇家当走狗，怎么就不继续当了，我瞧那女人给银子可大方了，还要还我们‘牌牌’，重新搞个十二卫出来，这不挺好。”
    “解药呢，不想办法喝了这小子的血，老子再待半天就要入土了。”
    “说得好像扛走人就有办法喝血似的，你有办法吗？”
    两人持续内讧，小程无奈，朝屏风外道，“那位大侠，您墙根听够了吗？劳驾出来正大光明地听。”
    萧成玉咳了两声，道，“还以为两位要在里面吃个中饭再出来，我也不好打扰，见笑了。”
    他施施然进去，看姚成树睡得香甜，兴许是人太多，热的小脸红扑扑的，萧成玉想了想，又帮他掖了下被角，看样子打算让姚成树热到自然醒。
    程泗哼了一声，“果然是萧家的崽子。”
    萧成玉做了个请的手势，“前辈刚出来不久，现在的形势您怕是不知晓，如不嫌弃，成玉愿意跟您细聊。”
    “凭什么让老子废时间听你这崽子废话。”
    萧成玉笑，“若我说，‘十六年前，前辈消失后，十二卫尽归萧家’呢？”
    程泗悚然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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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任无常那老贼难道是故意的？”程泗听完这些年的波折，“连萧五和长公主都没能善终，若老子。。若我当年还活着，恐怕第一个被灭的是我！”
    他喃喃说完，一时想到当年兄弟情义，又想到任无常死于他手，心中不知什么滋味。“任无常那小子医毒双圣手，又有‘蝶翼’，他怎么会死？是了，他这么辜负先帝，一定是愧疚吧。”
    “我家当年收十二卫也是冲动之举，五爷爷遗命，十二卫主人已去，便成残刀，唯恐腥风血雨，残刀不能予君王，只能暂时收下，留待下一任出山重整十二卫。”
    小程问道，“十二卫是刀，我龙吟中人也不过是刀柄，敢问执刀人是谁？”
    萧成玉摇摇头。
    小程道，“你不知道？”
    程泗从良久的思考中回过神来，指了指里面，“执刀人搁那睡着呢！”
    萧成玉站起身，“他不是，他也不会是，你们另选吧。”
    程泗哈哈大笑，“也好，任无常保我一命，我不能对他的孙辈做什么，我死后，程翰就是‘龙吟’在世上最后一人，他想选谁就选谁吧。”
    萧成玉无奈笑道，“实不相瞒，前辈若中的是当前双圣手下的蛊，倒是还有机会活命，我萧家有一位至交——药池药老，现居漠北城内，快马过去不过一日，那里有我叔父长华君坐镇，前辈当可放心。”
    小程此时极认真朝萧成玉一礼道谢，动了动嘴，想说些什么。
    程泗几可读出他的心思，啪地敲了下他的头，“做你的美梦吧，萧家掌兵，谁愿意拿咱们这把破刀。哎，真是丢人哪，当年老子是这样，这一代你又是这样，都怨萧家的人太惹眼，真是叫人讨厌！”
    萧成玉笑笑，“程，程翰是吧，待西山事了，我还要请你去本家十二卫看看，省得那帮小子们整天叫嚣自己武功盖世，等你收拾完他们，咱们再比试一波，如何？”
    小程心喜，郑重道，“一定！”
    送两人到门口，萧成玉突然想到什么，小声道，“杀玄国狗那几招很漂亮，那才是你们龙吟的真本事吧。”
    小程一惊，又听萧成玉道，“劫了我弟弟的东西没卖吧，都是些不值钱的，别忘了还！”
    丢人丢到家了！
    小程羞地一阵风似的狂奔而去，程泗幽幽道，“就说你萧家的人讨厌吧，拿人专拿短，厉害，厉害！”喜欢一遭归家请大家收藏：(663d.com)一遭归家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