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诛

    重重包围，姚成树看着熟悉的静慧和皮速尔，即使他不想承认，也不得不认为，此时大概就是自己所遇到的最大危险。
    内有赵赢狼子野心，外有敌国重重围兵。而己方不过是区区数十人，最强的萧成玉大概也因为伤病无力逃脱，其他人有一个算一个，都是拖后腿的，区别不过是谁比较重，拖得更厉害罢了。
    很荣幸的，姚成树环顾四周，论起拖后腿，不会武功的自己一定是宗师级别。
    他冲萧成玉扯出个故作轻松的笑容，这一刻这个笑容让他有种自己已经长大的错觉。
    笑容的接收方看他一副即将‘英勇就义’的表情，一时不知该怎么回应。
    姚成树偎在大哥身边，小声道，“我想明白了，赵赢这个套是为你下的。若他真得手，也不会有人想到他头上，正趁了他的心。”
    萧成玉点点头，他心想，“树儿这孩子越到关键时刻越是冷静，若是好好培养，倒是个带兵的好苗子。”他想得大概是有点远，神情自然而然有些凝重。
    落到姚成树眼中就变成了‘大哥果然也是心里没底，我真不该说出来，应该是吓到他了’
    萧成玉刚在心里夸完弟弟，正想勉励两句，就听姚成树郑重补充道，“哥，无论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的”
    他突然表白这一句，萧成玉一愣。
    姚成树以为他不信，提高了音量补全了最后一句话，“你别怕！”
    话一出口，齐刷刷的目光顿时全都聚集到姚成树脸上，当然更多地是在萧成玉脸上打转。
    连皮速尔都惊了，这个粗豪大汉本来正全神贯注地防备萧成玉，内心无比害怕萧成玉首先对他下手，万一要是一击即倒，死了还好。要是侥幸活着，那自己的名声就全完了。
    一听到这话，差点没笑穿了肺。
    他就差大吼一声，“搞搞清楚好吗，少爷。正对峙呢，你以为我们闲的蛋疼在这站着，要不是怕死，早冲上去把你们灭了。”
    萧成玉会害怕？
    害怕的明明是我们啊！
    萧成玉突然动了。
    太突然，皮速尔连腰也没来得及直起来，眼前就掠过了萧成玉的影子，他惊得汗毛乍起，根本来不及思考，条件反射挡了一下。
    铛地一声金石碰撞声，皮速尔连退三步。
    胸口震荡之下，眼前的一切都无比模糊。
    太快了，太强。
    虎口一阵疼痛，皮速尔知道仅仅是接下一击就震得虎口开裂。
    他近乎绝望地意识到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打斗开始了，青峻悄悄往姚成树手里塞了一把匕首，低声嘱托道，“拿着防身”，那边长随已经趁势把包围圈破开了一道口子，青峻急匆匆就要走，临行忍不住道，“他从不爱惜自己的命，小少爷，拜托你了”
    姚成树心里突然有些涩，像是吃了根苦丁。
    他点头的一瞬才发现自己是很认同青峻对于萧成玉的评价的。姚成树想起自己和大哥相遇的最初，萧成玉就已经是这种看上去无欲无求的模样了。或许是因为解毒的痛苦，或许是多年来生存的无望改变了萧成玉的性情。总之他没见过漠北传闻中那个‘生机勃勃的少年将军’，可即便是面对这个似乎随时都会倒下的‘易碎品萧成玉’，他也能感觉到这个人对于责任无比看重，而与之对应的，萧成玉很难想到自身，无论是面对感情还是别的什么。
    啊！
    一声痛叫，皮速尔右手腕顿时皮开肉绽，武器掉在了地上。
    姚成树也不得不感慨萧成玉时机抓得刚刚好。
    对方人多势众，起初不过是被萧成玉打得措手不及，长随们又集中精力对付一道人，力图破开个口子给青峻。所以虽然人少，竟也颇有气势，输赢各半。
    可时间越长，自己这方就越不占优。眼看对方外围已经架好短弩，正在交战的几人也纷纷后退，看样子是准备放明箭了。
    这时，萧成玉已经践行‘擒贼先擒王’，不仅拿住了皮速尔，甚至看皮速尔的模样，怕是连功夫也暂时叫萧成玉给废了。
    “别妄想拿我做要挟”，皮速尔眼看□□蓄势待发，左手费力地抽出薄刃就要为国尽忠，也被萧成玉一把捏住手腕。
    姚成树一阵牙酸，就见萧成玉轻轻一抖手，皮速尔哀嚎一声，“给个痛快吧”
    姚成树大概真的是个天生的权谋好手，□□的威胁还在头顶，他已经想到下了山若想治赵赢的罪，是一定要留一个活口的。这个皮速尔思维单纯，行为莽撞，好拿捏，又颇有些名气，简直是得天独厚的‘证人人选’。
    “大哥”，他喊了一声，萧成玉心领神会，虽然不知道姚成树脑子里的弯弯绕，但留一个‘废人’对己方威胁不大。
    相比之下，萧成玉余光扫到静慧，神色一变。
    这个女人静静地站在护卫圈中，遥遥看向他，神色非常平静。
    鼻翼间突然涌来一股甜酸气，萧成玉一时没反应过来，就见正盯着自己的姚成树脸色一变，着急地就要冲过来，显然是自己有什么不妥。
    他低头一看皮速尔，这个平生只怕都没长过心眼的大汉面如金纸，整个人透着一股死气。他大概临死前终于动了回脑子，不可思议地看向静慧，他双手尽废，连指头都动不了，但那目光仍如两把刀刺向静慧。
    萧成玉简直不敢相信静慧是早就知道自己会先拿下皮速尔，竟然直接给皮速尔下毒。这个女人心计之深、下手之毒辣，实在不是一般人能做到。赵赢到底还有多少积累，他手下还有多少这样的人？
    萧成玉试着调息，可静慧丝毫不给他机会，玄国人见皮速尔已经必死，立刻就转向听静慧调配。
    这女人嘴角挂出一抹笑，手一挥，万箭齐发。
    姚成树不久前就中过一次箭，他自认早就体会到那种生死一瞬的危急，可眼睁睁看着箭头如雨下向自己砸来，那种刻骨的恐惧仍然让他呆滞当场，如同一根认命的木头。
    可认命的念头一出，萧成玉三个字就挤进了脑海，他不知道哪里来的时间让他胡思乱想。他心中只有少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不甘，其余都是‘大家死在一处，也不错’。
    刚这样想，姚如意揶揄笑着的脸又挤进来占了一隅，他心道，“孩儿不孝，孩儿即便死也要为娘报完仇再死”
    他脑中热闹成了一锅粥，直到一个脑袋砰地跟他撞上，他才回过神来，自己还没死。
    那颗脑袋实在太硬，姚成树心道‘再被你撞一下，我没死在箭下也被你撞死了’，定睛一看，四目相对。
    “大，大哥”
    萧成玉定定地看姚成树一眼，发现他回过神来，并没有真得被吓死，好像也没吓傻。这才松了一口气，才反应过来自己后背上一片火烧火灼的痛，不知是中箭还是擦伤。
    静慧所下的毒极烈，若萧成玉本就是个健康人，只怕也会跟皮速尔一般垂死。可他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那折磨了他许久的剧毒，那无论如何拔毒都只是愈演愈烈的剧毒此时也成了他的救命稻草。
    萧成玉真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如今他连呼吸都是痛的，内息每运转一周都是将内脏在火中烤，他恨不得现在就躺倒算了，认命了，反正都要死了。连药老都说过没有办法了，大概连下一个春天也等不到了吧。
    可千钧一发之际，他又知道自己不能死，更不能死在这里。他想，至少也该找个天气很好的日子，待在两人都舒服的地方，自己再平静地跟姚成树道个‘永别’。
    萧成玉心道，“我还能撑一撑，只要找个理由，对，找个撑下去的理由。”，他想到多年未见的母亲，连那个人的模样都记不清了。他想到亲弟弟萧成桓，他又想到父亲萧立。若他死了，这两个人互相依靠倒也不错。小叔也有亲子作陪，血浓于水总归有个牵绊。
    他想了一圈，终于不可避免地发现这世上若真有哪怕一个人离不开他，无比需要他，会永远怀念他，那就只有——姚成树。
    “树儿，报完仇有什么打算呢？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什么都可以”
    姚成树只愣了一瞬，他有些羞涩地笑了笑，“东海吧，听说那里风景很好，很适宜养病。我祭拜完母亲，想跟大哥一起定居东海。”
    “好，我们就去东海”
    萧成玉话音落下，姚成树眼前一花，下意识要抓住哥哥，结果只捞到一把潮湿的空气，萧成玉已经不见了。
    姚成树吃力地扶着石头站起来，才发现自己神魂飞出天外的时候扭了左脚，这下只能靠右脚吃力地站着。
    他打眼扫了一下，就看见了被密密麻麻箭矢对着的萧成玉。
    静慧心里生出害怕来，第一次万箭齐发时，她就发现自己低估了萧成玉的力量，那全力施展时可怕的力道和速度，已经让她折了几个最大胆的部下。剩下的人虽然还听令，可哪怕萧成玉只是往她们所在的方向扫上一眼，那些拿着□□的家伙就慌忙退上半步，手都在抖。
    “围，围起来”，静慧暗掐手心让自己冷静，她有很多人可以用，可萧成玉只有自己和几个残存的下属。她往姚成树藏身的地方扫了一眼，心道，“关键时刻，还可以抓住这小子来要挟。”
    她一时志得意满起来，尤其是其中一个死了兄弟的部下发疯般地冲向萧成玉，结果竟然真得划伤了萧成玉的胳膊，这让静慧更加确信萧成玉已经是强弩之末，他在硬撑。
    她想到自己接到的命令，在活捉还是灭掉之间只挣扎了一秒，立刻下令，“放箭”
    话一出口，她才忽然意识到自己错了。
    此时拿着弩的人围了一圈，此时放箭，固然可能把萧成玉穿成刺猬，可他若是用轻功。
    啊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四起。
    玄国的人倒下一半，静慧心头滴血，她怎么可能下这么愚蠢的命令，此时她才知道上峰派来皮速尔的用意，她向来是独来独往，此时即便拿了兵权，也根本没法一夕间通晓用兵的法子。
    等等，萧成玉哪里去了？
    静慧汗毛乍起，“来人，防，防备”
    话音刚落，啊！数声惨嚎乍起，静慧一看萧成玉手中握着的□□，心道，“大势已去”
    萧成玉手中□□可谓是百发百中，静慧被人护着快速后退，□□不要钱一般乱发。
    可萧成玉此时仿若修罗，整个场上已经没有他的人，只剩他自己。这也意味着，当□□射来时，他随手捞的人通通都是要他命的仇人。
    □□刷地射出，被萧成玉提着脖子挡箭的家伙惨呼一声。这样十次之后，静慧身边仅剩的人都开始精神崩溃。
    自己的箭亲自送自己的兄弟归西，如果不幸手抖，那个人质会惨嚎十数次才结束痛苦。
    静慧用玄国话怒吼，“站起来，不准停，快冲上去杀了他”
    萧成玉感觉自己整个躯体都要烧起来了，他心知若是这些人打算用车轮战，自己是无力应付的，当务之急，是逼她们自乱。
    他用□□指着静慧，目光扫了一圈，喝道，“这个女人是不可能管你们死活的”。
    为了震慑，他最后用一次轻功靠近了一个玄国人，那人看到他都吓得半死，虽然萧成玉脚软了一下，却仍然将那人点了要穴挡在了身前，“她每下一道令，你们就会死一个兄弟。不是我萧成玉不给你们痛快，是这个女人要你们死！”
    他低头认出手里正掐着的是射穿自己后背那一箭的人，他一拳抡上，那人肋骨断了两根，顿时哭嚎地变了调。
    闻声，剩下的玄国奸细明显开始动摇。
    “现在，你们的命在自己手里”，他一指静慧，“如果想活命，就动手杀了这个女人，她死了，没有任何人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你们就可以回家了，可以回去见爹娘了。再也不用偷偷摸摸装和尚怕被人杀掉了。只要杀了她”
    “否则”，他话音一转，掐掉手中人的生机，动手又虏了一人，那人颇为‘硬气’，当即就尿了裤子。
    他冷笑一声，半边脸沾血看上去俨然是个恶魔，“我看看下一个是谁？是你，还是你”
    萧成玉视线扫过的地方，人人自危。
    在场的玄国人同时心中泛起一丝绝望，“这个人是要把我们一个一个耗死，万一下一个是我呢？万一”
    静慧再也无法忍受，身边人打量她的目光让她心惊。
    尿裤子的家伙醒来开始一阵不停歇的哀嚎，静慧此时方知道自己被萧成玉带着鼻子走，她是一个用毒高手，不想着偷偷摸摸下毒，竟然要带兵，简直是用自己的弱项对萧成玉的强项。
    她一时想明白了，身型一动，轻盈地扭身朝萧成玉撒去一把药粉。
    在她预想中，怕死的萧成玉一定会躲在那个哀嚎的家伙背后，只要他一躲，自己这边就可以重占先机，用□□压得他再也没有抬头的机会。
    可他不知道的是，萧成玉等得就是她出来。
    药粉洒出，萧成玉不躲反迎上来。静慧暗道不好，扭身要走，可这么近的距离，萧成玉怎么可能放她走。
    萧成玉几乎是烧尽自己的内息，一把扣死了静慧的脉门。然后大喝一声，“想活命的，滚！”
    他张口数到‘三’，除了冲上来几个送死的家伙，再除了地上跑不了的家伙，所有人一哄而散，可见刚才那一仗，他们是被吓破胆了。
    静慧呆滞了，她一向自诩够聪慧、够狠辣。可如今这必死之局竟然让萧成玉破了。静慧想到看起来还挺精神的姚成树，绝望地心想，不仅破了，竟然还护住一个不会武功的人毫发无伤。
    她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可她又坚信萧成玉中了她毒，一定会自己陪葬。
    萧成玉杀红了眼，静慧那些药粉不知道是什么，他现在感觉半身发麻，擒住静慧的左手也已经开始微微发抖。
    他想趁自己还有力气索性结果了静慧，省得夜长梦多。
    可一扭头，看到了瘸了一只脚一蹦一蹦过来的姚成树。没等他嘲笑一声弟弟可爱的单脚跳，腹内那团‘火’终于将他烧穿了。
    一条长尾蝎从静慧领口蹿了出来，对着萧成玉的手就是一下。
    萧成玉手一松，静慧软倒在地。
    她被萧成玉扣住脉门，萧成玉以防万一，直接将体内灼人的内息传过去大半。
    萧家的武功何其霸道，静慧这种根基不深的人几乎是片刻便武功尽废，犹如烈火烧身，痛不欲生。
    萧成玉只觉五脏六腑都被烧化了，他硬撑着站在那里，可实则他半边身子早已僵硬如石，此时勉强立在那也是不愿姚成树分神照看他。
    姚成树看着躺倒在地辗转痛哭的静慧，他抽出了青峻给他的刀，“你奉赵赢之命，以尼姑的身份接近我母亲。为了帮赵赢拉拢云妃，你借故拖延我母亲的行程，让其葬身于你设计好的雪崩之中。静慧，你认罪吗！”
    “给我个痛快吧”，静慧眼睛赤红，手背开始开裂，她痛苦地抓挠，除了血肉模糊之外，没有一丝作用。
    她挣扎着爬起身，尊严也不要了，她哭嚎，“我认，我都认。我是被人指使，我不是主谋。我罪该万死，啊！”
    她痛得语无伦次，在地上翻滚了两圈，继续哀嚎，“你们都骗我，是你们害了我。师父，师父，我错了。师父，你救救我。”
    她意识已经模糊，看见姚成树俯下身看她的模样，像极了故人。
    她哭得那么委屈，一边嗑头一边死死拽着姚成树的衣摆，“师父，我斗不过他，我要替你报仇，可是我斗不过。”
    姚成树一脚踢开她，“那你就助纣为虐”
    静慧红得渗血的眼睛里流下两行泪，“可我没有输。师父，我不会输。哈哈”，她咯咯笑起来，“他以为我臣服了，可我没有。我要让那些踩着你的死飞黄腾达的人付出代价。哈哈，求而不得，妻离子散，机关算尽。师父你等着看，他会付出代价，他赢不了，他赢不了”
    “青灵！”，一声女子的尖叫划破静谧的寺院。
    云妃乱着头发冲了过来，她似乎从来没有跑过这么急，几乎是一跤摔到了静慧跟前。
    “青灵，你”，姚成树看着云妃毫不掩饰的悲伤，心里冷得彻骨。
    “小姐”，静慧突然平静了下来，也许是回光返照，她甚至还冲着云妃扯了个笑，“云府有什么好的，跟着我和师父行走江湖，济世救人多快活”
    云妃一愣，意识到静慧是有些痴了。她眼泪落了下来，点头，“好”
    静慧突然皱起眉头，连声道，“不，不行。你是亲生的，师父带着你，那我怎么办。你就待在云府，”，她脸上挂着少女的天真，“我会寸步不离的跟着师父，他虽然想你，可时间久了，肯定就把你忘了，就只想着我了。”
    云妃还是点头，“好，我就待在云府”。
    “青灵，你还要说什么？”，云妃握着她的手，血水污了衣裳，她看着静慧嘴巴一开一合，凑近了听，零星的几个字在耳边炸开。
    云妃脱口而出，“不可能，还有什么，告诉我”
    可惜无人回应了，静慧死了，为自己的恶事赎罪去了。
    姚成树心中突然一阵轻松，他扔了刀，心想，“娘，你看到没有，这个害了你的人痛苦地死了。娘，你可以安息些了。”
    云妃哭得凄凄楚楚，姚成树痛快地哈哈大笑。
    这对失散十数年的母子回首对望，似乎清晰地看到‘分道扬镳’四个大字。
    到底是悲喜不同，道不同不相为谋。
    萧成玉对着姚成树的笑脸，费力地张开臂膀，“来，投入大哥温暖的怀抱”
    他心想这么傻缺的造型，姚成树怎么可能会真的冲过来拥抱。
    姚成树不好意思地回了一个大大的拥抱，扑到一起的瞬间，萧成玉应声而倒。
    姚成树：。。。。。（我有这么重？）
    那只失了主的长尾蝎在咬了萧成玉一口后就开始半死不活，若是药老在此，大概能从它不停晃动的尾尖上看出这家伙对于萧成玉那躁动的火炭一般的毒血的厌恶，当然，直到它闻到一股非常美妙的味道，似乎是前不久刚刚喝过的，它迫不及待地冲了过去，扬起尾尖。喜欢一遭归家请大家收藏：(663d.com)一遭归家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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