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112. 告白

    非要说的话，在海贼堆里混迹几年的木川肯定沾染上了不少“自由的特质”。那么多名冠天下的大恶人，那么多D族的疯狂行事作风，事到如今，她也不可能是白纸一张。
    但无论是轻易相信一个过路人的情报，还是跟谁都能打成一片的轻飘飘性格，包括她那张充满欺骗性的脸，都或多或少的继承到了海贼们的豪爽与气度。她就像一只流浪猫，在星夜的萤火草丛可劲地打滚，凑近了都能闻到身上青草汁的香味，从里到外冒着好相处的脾性。
    正午的太阳很温暖，木川唯坐在喷泉池周围的长椅上，捧着热可可快乐地喝着，屁股下面垫着一张巨幅的宣传单，脚边还站着一个小小的雪人。
    虽然正值冬季，但猎人协会总部的门口依旧络绎不绝，看样子似乎是在搞什么活动，侧门还摆着尼特罗会长的立牌。
    木川姑娘咬着珍珠，看着不远处的人形立牌笑出了声。
    远离三个变态的成年男人，她的心情由阴转晴，现在看什么都觉得闪闪发光。只是广场的鸽子都很怕她，像之前的那些小动物一样，见到她就躲得远远，或者是故意跑来踹她一脚，想用尖锐的喙啄她。
    “你到底是做了什么啊小姑娘。”
    小恶魔懒洋洋地开口。
    木川试图把一只鸽子捉进怀里，但失败了，她看上去就像变魔术失败的搞笑艺人，白白的一坨鸟在少女的手中疯狂扑腾，并发出凄厉的叫声。
    木川：“……算了我放你自由。”
    鸽子连跑带飞地钻回了广场的养鸽笼。
    “我从小就不招动物待见。以前还被别人家的兔子咬伤了，超疼。”
    “是因为阳炎的能力吗？”
    “不清楚，总之连奇犽都能吸引小猫小狗，只有我！吸引的只有鸡鸭鹅！”
    “你可以试试养一只宠物增进感情啊，说不定其他小动物闻到气味就会觉得亲近了。”
    黑发姑娘悲愤地吐槽道：“什么增进感情，会增加的只有痛苦的回忆而已！被动物讨厌要变成我一生的遗憾了！而且我连独角仙都会养死，不对，那不是死，它们只是突然不动了而已——所以说实话我觉得你能活到现在真的很顽强。”
    “……”
    小恶魔似乎是组织了一下语言，过了片刻才慢吞吞地继续叨叨：“你可以向我求助啊，只要你跟我交易，无论是眼睛也好，想受动物欢迎也好，马上就解决了。”
    “不要。”木川很果断地拒绝，“鬼才会和恶魔交易，谁知道以后我的灵魂会不会被压榨做苦工。”
    “那就用言灵呗，你不是有个祝福的能力吗。”
    “都说了那个只能对别人用啊而且很鸡肋的！”
    “……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啊！”
    一人一魔互相吐槽了半晌。
    这时，远处的人群忽然爆发出了嘈杂的欢呼。木川闻声望去，看见西装革履的橙发男人正从协会大门内走出来，挂着夸张的笑容，手中还拿着一个话筒：“第三十三届结果公布——”
    黑发姑娘有些好奇地托着下巴，她的红眼睛恰好和青年金橙色的眼睛相遇，隔着人群对视了几秒。
    对方先是一瞬间的惊讶，而后马上换成标准的露齿灿烂笑容：“当选本次后援会最佳支持者称号的人是……”
    木川唯眼皮一跳。
    “木川小姐——”男人笑吟吟的嗓音通过话筒传播出去。
    “诶？木川是……那个木川吗？”
    “她也来了吗？！”
    “没想到她参加了后援会，我还没见过真人呢！”
    听着周围闹哄哄的人声，木川唯几欲想逃，她眼睁睁注视着麻烦人物闲庭信步地走到自己目前。帕里斯通嘴角仍然带着浅浅的笑意，垂着橙色眼睛低头看她，像是要将所有光线都吸进去般：“木川小姐，请你发表获奖感言。”
    说着，把粉色的话筒递过来。
    “……真不错。”她面无表情地总结道，“我太高兴了。”
    没想到长椅上被她当作座垫的宣传单是参加这种诡异选举的ID证明。花了三秒时间头脑风暴现在的情况，唯姑娘飞速扫视聚集的人群，发现她们手里都拿着五彩的宣传单，还握着热可可，大概是这次的形象要求吧。
    ——这也太凑巧了给我差不多一点！谁规定的啊必须要拿着热可可！你们考虑过那些路过的只想喝饮料的普通人的心情吗！
    眼看着男人依旧举起话筒对着她，木川努力又挤了几个字出来：“其实我只是一个路过的假面骑士。”
    “哈哈，木川小姐真会开玩笑。那么这次的奖杯就由我颁发给你，还有猎人协会一日豪华参观券哦。”
    “？”
    冷不丁被塞了一个金属奖杯，木川唯十分嫌弃地睁着红眼睛，面瘫脸无动于衷……拜托，猎人协会一日参观又是怎么回事，你们这些唯粉的追求只有这么一点吗！好尴尬，尴尬到她都想用全垒打把手上的热可可打飞了！
    众目睽睽之下，黑发姑娘硬是挤出了一点笑容，眼角微微抽搐：“啊这！居然是参观券呢！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呀！”
    四周一片哗然。
    参选的少女们纷纷投以羡慕的目光，掌声如雷鸣。
    木川：“……”
    “不过虽然早就对木川小姐有所耳闻，但没想到能够得到小姐的支持，我真是太感动了，想必金先生也会为我加油的吧。毕竟木川小姐也算是金先生的弟子嘛。”
    ——这家伙是故意的。
    青年略微上扬的眼尾，像是写满了心知肚明的嘲讽，连满面的笑容都透露出早已规划好的胜券在握。从什么时候开始谋划的？那一个无意间的对视吗？
    木川和金认识不是秘密，但这样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的人只有帕里斯通一个。周围的这些普通女孩也许不懂协会派系之间的弯弯绕绕，但如果事情传到十二□□里……
    “那个……”
    女孩似乎有些不好意思地红了脸，黑发垂在脸侧，在她柔美艳丽的五官附近纷纷扬扬地晃动：“其实是这样的，我这次来是替我哥哥参加的。”
    嘈杂的议论声安静了片刻。
    “帝人他，真的很喜欢猎人协会的大家。他最崇拜的人就是尼特罗会长了，但是会长从不参加这些活动嘛，所以哥哥就想尽一切方法支持协会，他也很喜欢副会长，副会长为城市秩序和大家的生活保障付出了很多，那个，毕竟后援会也没有性别的要求……总之，总之……希望协会的大家工作顺利。”
    把害羞又坚定的少女形象演到了极致。
    “啊，原来是这样吗？”橙发青年恍然大悟地以拳击掌，他的笑容明媚，“但是代选是不行的哦。”
    “对不起。”
    她诚恳地道歉：“我愿意把奖杯的资格让给更适合的女孩，大家的热情是多么青春洋溢，支持的美好心愿岂能辜负，让我们携手共进，共同支持大家理想中的猎人协会，把希望传递到每一个角落吧。”
    现场的气氛一度到达了最高点，欢呼声不绝于耳。
    帕里斯通微微睁大眼睛。
    “哥哥他比较害羞，离开镜头就不怎么会跟人说话，如果这次的行为给大家造成不便了真是不好意思。”
    眼看着对方笑容的幅度越来越大，木川忍住抽搐的冲动，一把将奖杯塞还给他。青年雾深云隐的眸子透着仿若死水的沉寂，他关掉话筒的开关，扬起嘴角：“我很欢迎木川小姐来协会工作，会长应该也是，希望下次还能见到你的哥哥——”
    唯姑娘表情不变：“如果有机会的话。”
    成年人说话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弯弯绕呢？曾经她无可阻挡地想要长大，迫不及待长到和艾斯一样的年岁，现在想来，坦坦荡荡的少年果然还是最好的时代。
    人群结束热闹，三三两两散开。城市又变得清净起来，她像条死鱼瘫在酒店一楼的房间内，开着电视，无所事事地听着社会新闻。
    她的生活怎么就这么无聊呢？除了偶尔的冒险点缀，底色仍然是铺天盖地的成年人疑心暗鬼。
    少女怎么也想不明白，于是睁着眼睛望着窗外白花花的雪，那是一段不算长的沉默。她看见太阳从云层中绽放着光彩，远处的街道边还有汽车鸣笛的“滴滴”两声，然后好多好多人的脸庞被投影在海马体内部，旋转着，是温暖的电影逆光手法。
    在阳光下飞舞的灰尘如同亮片般闪闪发光，像银河的星子飘渺在空气中。
    “汪——”
    忽然，从落地窗前冒出一个毛茸茸的金毛狗头。
    是谁家的小狗呢？
    木川兴致怏怏地看着它，等待对方因害怕而跑走。五秒过去了，十秒过去了，小金毛却依然没走。
    “你不怕我吗？”她小心翼翼地靠近，把窗户打开。
    开窗的动作就像一种信号，毛茸茸的幼犬一下子跳进来，欢快地摇着尾巴凑到她腿边，雀跃地扒拉她的裤子。木川蹲下来，摸了摸狗头：“你还真的不怕我呀。”
    “咪——”
    又是一声猫叫，窗户前探出小小的猫头。
    她是变成了什么迪士尼公主吗？唯姑娘睁大了右眼，几乎难掩内心的震撼，呆呆地看着小白猫轻盈跳进来，优雅地坐在离她几步的地方。
    时间宛如变了个魔术，之前的一切根本就是个梦，她没有被很多人很多生命讨厌。木川轻轻捻着拇指食指，指间还有柔软的毛绒感，有点儿温暖，应该不是错觉。
    “今天是值得记载进历史的日子，我终于可以摸到小动物了！”黑发姑娘举起小金毛，把脸贴在它的脑袋旁边蹭了蹭，然后又拉远距离，认真盯着它墨绿色的瞳孔。
    “汪！”
    “你也觉得很棒对不对？”
    她缓缓地舒出一口气，抱着小狗坐在地板上，头顶的几盏灯的亮光跳进她的眼睛。小金毛仰起脸，看见少女包着纱布的左眼，还有她脸上复杂的表情：愁绪与愧疚、不安与伤心，都清楚地被困住，搅成一团。
    它也蹭了蹭女孩的下巴，像是在安慰。
    手底下传来奇怪的触感，低头一看，原来是之前高冷的小白猫用爪子拍了拍她的手背。它睁着一双漂亮的蓝色眼睛，坐在她右边，又咪咪叫了两声。
    “仔细看的话你居然和某个家伙长得很像诶，一样白蓬蓬的，还是蓝色眼睛，但是性格不太一样。”
    木川摸了摸小白猫的耳朵，轻轻笑起来：“他叫奇犽，是个很酷很帅的杀手，他的手也可以变成猫爪，但是有点别扭，很容易害羞，不会像你这样主动来交朋友哦。”
    “然后你的话，和杰也有点像。”
    她压低上半身，弯腰仔细打量小金毛：“可可爱爱，会很高兴地扑过来一起玩，还有绿色的大眼睛，像是嫩芽一样，生机勃勃的，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听到他说我像红宝石，还说了和艾——”
    少女的音量逐渐变小。
    她松开手，用力抵住自己的眼睛，仿佛被扼住喉咙，硬生生从嗓子眼里挤出字音：“……可恶。”
    城市的灯光和太阳相互辉映成美丽的红色，鹅毛雪从不知名的某处纷至沓来，落进窗台里。
    黑发红眼的女孩缩在角落里，抱着小猫小狗，胳膊冷得像是一块冰。左眼上的纱布松松垮垮，随着她的动作又往下掉了掉，几团血迹刺眼地钉在上面。
    “爬。”
    恶魔似乎睡着了，并没有应声。
    “我前天梦到千穗了。”
    窗口的帘子被风卷起又落下，雪花纷纷扬扬地落在窗台上，少女出神地看了一会，才接着说道：“那个时候，满是纸钞的房间，看见我推门进来的瞬间，她在想什么呢？”
    太阳太冷了，雪水太冷了。
    但是明明她和千穗一起吃蜂蜜草饼的时候，太阳那么热烈。明明和千穗一起冒着雪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她还觉得雪花是暖的。
    明明对方的眉眼已经在时光的罅隙中逐渐模糊，但那个宠溺温柔的微笑依旧一成不变，她就像一缕烟消失在眼底。
    木川把脸埋进小动物毛绒绒的毛发间，用力抱了抱它们，脸颊上是不正常的红晕，小声嘀咕：“好冷啊。”
    蓝色绿色的眼睛安静注视着少女的眼底，那里正凝聚着晶莹剔透的液体，但它就是不掉下来，在眼眶内摇摇晃晃，像极了不同光线下的红宝石。
    那是——
    从未见过的表情。
    自责、痛苦、不安……嘴唇咬在一起，微微攒动的眉心，低垂的长睫毛没能遮住红了一大片的眼睛，那张永远自信满满的脸此时此刻显露出一种干涸的丧气。像一片汹涌的大海逐渐枯竭，深深的海床裸露出来，四周的沙壤裂开口子，蔓延着血色的红。
    最终，那颗欲掉未掉的眼泪越聚越大，一下子从眼睑上方溢出来，眼看着即将掉落在地板上。
    然后那只蓝眼睛的小猫咪忽而抬起前爪，趴在她的肩膀上，凑过来，轻轻地用舌头舔了一下她脸上的眼泪。
    木川唯没来及惊讶，她晃了晃身体，在模糊的视线中，整个人晕晕乎乎地倾倒了下去。
    ……
    ……
    ……
    【586-D-75  动物硬糖】
    卡牌效果：一份两粒，吃下糖果的人将会变成和自身匹配的小动物，时间是半小时。要注意变成动物期间的感官是和人体相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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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