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气盛多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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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在华清内院,魔宗宗主帝释天从虚拟时空中出来,一脸懵逼的得到了禀报。说起虚拟时空技术,这是作为空间法则之主的地皇神农,在外游历接触到人族机械文明后,试验心爆棚捣鼓出来,想要推广至六界的。
    可惜,地皇做事永远三分钟热度,这件事没多久就被丢给魔务繁忙的爱子蚩尤,被无限期搁置。后来,魔王蚩尤感受到魔界法则异动,发觉在九幽禁地最深处被法则一点点凝聚回来的重楼魔魂,自是欣喜若狂。
    但想想重楼作为魔尊那二十多万年的树敌情况,他赶忙分离魂魄,把儿子带去下界养,免得被敌人发觉。有孩童灵智的法则见现任界主如此配合,高兴之余当然也帮忙遮掩了。
    下界后,分魂帝释天在蕴养重楼魔魂的游历途中,也接触到了人族不能修炼之人发展的科技。他饶有兴趣的深入研究,将这项半成品技术进行更新,意欲日后推广至六界。可蚩尤终究不是专研空间法术之人,目前的效果仅限于远程于虚拟时空联络,省了不少灵力。
    帝释天得知飞蓬下界直接和重楼撞上之后,也是无语了:“真是巧合?”
    当值的血覆战士站在帝释天面前疯狂点头:“我们就离开了一会儿,只有一会儿,尊上就在禁地里撞上了飞蓬将军!”他们从开始便和魔王约定好,除非涉及生死,否则不能使出表面修为以外的手段,自然不好时时刻刻守着。
    “飞蓬近些年确实没什么事情做,比我过得潇洒多了…”帝释天若有所思:“他有说他为何而来吗?”见血覆战士一脸尴尬的摇头,他不以为意的笑了一下:“那就顺其自然吧。”
    血覆战士欲言又止:“可是…可是…如果飞蓬将军改变主意…”
    “呵!”帝释天哼笑了一声:“你们血覆的战士,有人是傻子吗?”那战士理所当然的摇头,他便道:“既然你们都猜到他们之间发生过什么,也知道重楼为什么去死,那还担心什么?飞蓬若不想他复活,绝对第一时间就动手了。”
    丢下此言,帝释天甩袖子消失在原地。血覆战士愣了一会儿,叹口气也下线了。
    飞舰之上,青竹吱吱呜呜的:“主上…”
    “哼!”重楼轻嗤了一声,把自己的房门打开,转身走了回去。
    青竹明白他的暗示,只能硬着头皮跟进去,并顺手把门关上。她在重楼凉飕飕的审视目光下,垂眸沉声说道:“属下知错,不该自作主张。但飞蓬公子初来乍到,便为您得罪帝炎少主…”
    “借口!”不等青竹把话说完,重楼便开口打断。
    那一霎,青竹的膝盖颤动了一下,险些就跪倒下去。她清晰感受到重楼身上的气势,那是这百年从未出现过的,森然、沉郁、凝重、肃杀,恍若从前,魔尊气怒之时。
    可也只是一瞬间,险些让青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只因重楼接下来的语气竟是一转,从咄咄逼人的变得淡定平静:“行了,夜深,你下去吧。”
    青竹瞪大眼睛,完全没想到自家尊上没有追究。
    瞧出青竹的诧异,重楼的赤眸浮现几分冷静:“你无法对我不利。”曾经以本心发誓,只效忠自己的人,是无法反悔的。
    “至于飞蓬…”重楼沉默不语,赤眸里浮现几分失神与犹豫,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警告青竹什么,只道一句:“我不管你今日之言是真是假,但既然提出来了,也确实有些道理,那就要做到实处。”
    尊上居然真的没追究自己贸然接近飞蓬将军的事,甚至没警告自己不许再往飞蓬将军面前凑。青竹暗暗惊讶,倒也不敢多留:“是,属下明日便将帝炎少主在首都星的明暗势力标出,交给飞蓬公子。”
    目送青竹风风火火离开的轻松身影,重楼负手而立,目色深沉幽暗。
    喜欢一件物品,可以放于一处,不许他人赏玩;喜欢一个宠物,可以养在身旁,不容他人触碰。但若是喜欢一个人,难道赶走所有想接近对方的,自己就能得到他吗?
    重楼几乎不用想,就干脆利落的给了自己一个否定答案:当然不。
    这惊鸿一瞥所遇之人,如风般潇洒,如云般飘渺,是一个自由自在的灵魂。若囚在一处不容他人接近触碰,纵给他千般奇珍、万般异宝,也只是困人为笼中鸟、掌心雀,何其自私卑劣、何其残忍冷酷?
    黑暗的念头从未升起,重楼这一瞬展露的笑容,是曾经的他绝不会有的纯净。扫视了一眼飞蓬所在的方向,他想了一会儿,悄悄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另一个房间里,飞蓬原以为自己不可能睡着,可喝了茶、吃了点心,他坐在椅子上,看着窗外星子,竟渐渐生了睡意。
    重楼悄然推开门,伸进来一个头时,就瞧见飞蓬睡得很沉。他看了一下床上半铺半盖、松松垮垮的褥子,没走过去给飞蓬重新盖好,而是悄悄后退,把门轻轻关上了。
    走到主舱,重楼调整了客房的室内温度,以一点点上升的方式,使满屋温热舒适。瞧着屏幕上显示温度已上升的提示,他才放下心回到自己寝室,完全没有趁着飞蓬未反锁房门,就多去看两眼占占便宜的想法。
    如此,重楼自然也就不知道,在自己回到寝室后,飞蓬睁开了眼睛。那双湛蓝瞳眸毫无初醒的迷蒙,有的是清醒的思索。飞蓬召出照胆神剑,低语道:“重楼这是改了性子吗?”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照胆剑灵的声音,在飞蓬识海里响了起来。
    飞蓬莞尔一笑,指腹轻拭剑刃,默然的态度显然也并不抱有希望。
    “不过,魔尊是比以前规矩多了。”照胆沉默片刻,又开了口:“他以前趁你睡着是占了便宜,可从来没真正过分。不然,我再是修为不到、无法出声,也早就跳起来打他了。”
    飞蓬擦拭剑刃的手指一顿,不经意间想到一个画面,失神的加重了一点儿力道。剑尖在指腹上划出一道浅淡的白痕,不痛,却有点痒。
    那一日艰难熬过药效,而那个魔抱着昏睡的自己,仔细按摩了一番,然后恬不知耻的坏笑:“不说话的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说着,他得意的落下一个深吻,好不容易放开,眼睛和手又乱放乱瞟,实在是没个正行儿。
    直到想起敖烬,方杀意大现。可人还是又勤快又体贴,让自己睡了几天几夜,还洗了神器、做了饭菜。啧,就是会装,整整二十万年都没露馅。
    飞蓬失笑的摇了摇头,自从得到重楼的记忆,他想起从前,就多是温暖,而非干涩了。最后瞧了一眼窗外的星云,飞蓬阖眸任由暖意浸透心灵。这一回,他是真的睡着了,睡梦里美酒佳肴应有尽有,香气扑鼻。
    “飞蓬。”飞蓬再次醒过来的时候,是重楼在外面敲门,分外热情的说道:“到首都星了,我准备了几套应季新装,你试穿一下吧。”
    飞蓬将门拉开,眼神扫过重楼捧着的托盘,上面是好几件折叠齐整的衣物。有青翠如竹的锦衣,也有月白似水的素袍,是自己偏好的颜色,也有好几种款式以供挑选。
    见飞蓬接过托盘,重楼又笑了起来:“你慢慢试,试完不妨在我这基地里转悠几圈,青竹会给你介绍的,我得先去一趟华清。”
    “为了名额?”飞蓬相当敏锐。青竹说的轻描淡写,看似难度很小,但既然重楼为了华清内院名额的信物被追杀,那必然牵扯甚大。想进去当个旁听生,不见得就那么容易。
    重楼也没有瞒着飞蓬:“只旁听容易,可如果想和内院学子有一样的待遇与机遇,就不那么容易了。”申请名额的旁听生,内院都是另外安排宿舍的。而且,皆是多个人挤在一起,自己怎么也不能让飞蓬住的这么委屈啊。
    “事在人为,总要去尝试一下。”重楼心里嘀咕着,眼睛倒是明亮清澈,充满了笑意:“你先换衣服吧。”他转过身去,朗声笑道:“等我带好消息回来。”
    飞蓬轻轻点了点头,当即关了门。
    听见门关上的声音,重楼勾了勾嘴角,脚步愈发轻快。走到舱室里,青竹正候着,他叮咛了一句:“注意大家的情绪,盯紧一点儿。对了,等飞蓬出来用膳,你就把飞舰控制器给他。”
    “是。”接下来的话,重楼并未明言,青竹却是心知肚明。
    这里是尊上在首都星的一个重要基地,放下一艘飞舰绰绰有余,而收拢在此处的星盗,比起留在尊上封地的那些,更是天赋悟性皆强,性子自然也多是心高气傲。
    他们对于尊上突然看中一个人,当做座上宾对待,怕是会颇为不满不忿,万一没看好,说不定会冲撞了飞蓬将军。尊上送整座飞舰给飞蓬将军,意在如果飞蓬将军有所不满,大可以驾驭飞舰一走了之。
    当然,青竹并不认为会发生这种事:“属下会看好他们的。”绝不让他们打搅了飞蓬将军的雅兴。
    对于青竹的办事能力,重楼还是很信任的,他自然放心的走了。
    华清内院,重楼直接找上了内院院长。
    此子非神非神非仙非妖,是人间极其少见的鬼修,实力已接近飞升,又兼经历丰富、见多识广,与各方势力皆无关系,背后据说还有一位更强的鬼修大能,素来是按章办事,谁的面子都不卖,各道还得称赞一句公平。
    “重楼少主,你这是为难我呀。”听懂重楼的来意后,这位鬼修院长拧起眉头:“旁听生只有听课资格,不能参与训练和考试,这是华清内院初建立,便定下的规则,哪能随便打破。”
    在打不过人的时候,重楼总是很有礼貌,也很有耐心,并没有半点怒意,而是微微一笑:“院长也说了,是不能随便打破。”他端起院长随意倒的一杯茶抿了一口,不动声色道:“那便请院长示下了。”
    内院院长深深看了重楼一眼,沉声说道:“你那位来自渊禁地附近土著星球的朋友,年龄、名字、身体素质先报给我,带了吧?”
    “有。”重楼从储物器中取出一道玉简,资料固然大部分是伪造,可也绝对是天衣无缝的。
    内院院长接过玉简,灵识一探,手指顿时一紧。片刻后,他重新抬起头来:“你也知道,负责教学的老师,工资是按学子数量算的。”
    “嗯,多的我会抵上,院长你报个数就行。”重楼不以为意:“当然,关键还是破例得说服不少人,这就请院长多多费心了。”
    他轻描淡写的说着,又取出一方盒子,往内院院长面前推了推:“一点心意,无足挂齿。”
    内院院长没有打开盒子,但也没有拒绝,只道一声:“好。”
    至此,重楼总算松了口气,面上的笑容也多了真意:“多谢,我就不打扰院长了,告辞。”
    内院院长目送他,眉眼间流露出几分沧桑。在身影再看不见之后,他才打开了盒子。果不其然,里面放着一枚阴魂果,对于正常鬼族,这是相当珍贵的宝物。
    可这位院长只是看了一眼,便“啪”一声合上盖子,将宝物连盒子往衣袖里一丢,幽幽叹了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起身将门一关,他打开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于联系人界面里点了一个人,这个人名为“红焱鬼王”,图像是古典仕女图,色彩却半红半蓝。
    第二日,尚在魔宗种植基地的重楼收到了消息,事成了,入学时间和自己一致,宿舍有两种选择方式。他对着两种方式发了一会儿呆,心里有点儿沉。但现在还是正事要紧,怎么住还是回去告诉飞蓬,让他自己选吧,自己总不能遇阻代庖。
    重楼屏住呼吸,藏身在低矮灌木丛中,一点点挪向不远处的瀑布。瀑布水流湍急,下方湖泊深处有一处溶洞,洞内种着魔宗至宝之一的夜幽昙。
    此为稀有的可进化灵植,战斗力相当惊人,喜吸食灵力充沛之血,花期千年一次,服下花瓣能使天地灵物、草木生灵化形者,本体更进一步、气息愈发隐晦。飞蓬要去华清内院上学,玉佩随身佩戴,尚有可能遗失,不如服下花瓣来得安全方便。
    片刻后,重楼总算悄无声息潜入到溶洞里。熟知夜幽昙习性,他在心口处以匕首划出伤口,又将己身气息完全泯灭,方脸色苍白、双眸紧闭的倒下。带着灵气的血流入水中,很快就引起夜幽昙的注意。
    魔宗这处种植基地,本是一处用来历练的险地,自然常有魔宗弟子死去。尸体机缘巧合被水流送入溶洞之事,发生过不止一次,夜幽昙并未起疑心。当然,这也是因为夜幽昙灵智并不高,充其量也就几岁孩子的水平。
    只见暗色的枝丫如蛇信子般灵巧,缠绕上重楼的四肢,枝丫上的刺划破了手腕、脚踝,汲取着更多鲜血,并将人送向夜幽昙的根部。那儿正开着一朵姝丽如血玉的红花,花瓣绽放着,娇艳欲滴。
    似乎是重楼的鲜血灵气太足,刚刚被放下来,根部的无数枝丫就迫不及待缠了上去,远远的只能瞧见血玉红花摇曳生姿,颜色竟越发艳丽起来。
    “啪!”说时迟那时快,便在一根树枝再受不住诱惑,直直刺入那流着血的心口时,重楼猛地睁开眼睛。蓄势待发的雷光自掌心陡然劈出,一刹那就震飞了缠绕的枝丫,包括满饮自己心头热血的那根。
    趁着夜幽昙没反应过来,重楼眼疾手快的扑过去,粗鲁的一把揪下红花,便不顾失血过多的晕眩,纵身跳入到另外一个河道内。
    “嘶!”水流之中,他隐约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压抑的闷哼,却没有时间回头,直接就顺着河道,从溶洞口摔了下来,被瀑布急流冲入湖中。血丝在湖水中扩散,浅淡的颜色被水一冲,渐渐看不清了。
    重楼本来做好了坠入湖中之后,会被夜幽昙枝叶从下方再度攻击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溶洞并无动静。所以,重楼虽狼狈无比,可还是安然无恙从水里爬上了岸。
    重楼自然不知道,有人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而此人正是帝释天。他站在阴影处,瞧着儿子捂着心口的伤,一瘸一拐走远,眼里有几分心痛,嘴上却意味不明的哼笑一声:“呵,为了初见不久的人这么不顾一切,一点都没怀疑不对,我怎么瞧他这辈子变傻了呢?”
    “大概是因为,您没谈过恋爱吧。”泼辣的红衣女子捋了一下头发,漫不经心的笑了一声。
    帝释天或者说蚩尤,硬是被噎的哑口无言:“你这丫头…”
    “啧,实话实说罢了。”红衣女抱臂而立:“徐长卿传来的消息,我也告诉前辈了,前辈打算如何?”
    蚩尤挑了挑眉:“重楼不是说,要多给内院老师的钱款,他会买单嘛。既然他付得起,那就随他去吧。”说完,他转过身,便欲离开。
    “魔宗最近可不怎么太平。”女子没有追过来,只淡淡提醒了一句:“魔尊给那位伪造身份,看起来万无一失,但总归用的是魔宗势力,不是查不出来的。万一,有人觉得那位是突破口…”
    蚩尤脚步一顿,没有说什么便走了。
    飞舰上,飞蓬试了一圈新装,心想重楼的审美果然一如既往的好,挑出来的全是适合自己的颜色与款式。这样的好心情持续了许久,直到接到蚩尤一张传信,他瞧着那行苍劲有力的字迹,拧起眉头。
    可没等飞蓬细想,重楼就回来了:“飞蓬!”他站在门口敲了敲门,怀里抱着一个花盆,脸色是失了血的苍白,面上却满是欣然的笑意:“飞蓬,快出来看看这个!”
    飞蓬将门打开,微微一怔。那是夜幽昙的花,还是万年份的。此物对先天神族有很大裨益,九天在水碧幼年时,就曾赐予一朵给她。
    重楼很开心:“华清高手如云,但只要你把这夜幽昙花服下,就算不小心把我的玉佩弄丢了,也不会有人能识破你的身份。”
    “对了,现在华清校方给了两个方案。”他单手挠了挠头,有点儿赧然:“要么你我一个宿舍,虽然唐突了一些,可平时就不需要遮遮掩掩。我知道,灵族的喜好往往和其他族都不太一样。”
    重楼顿了顿,见飞蓬不动声色,好像完全没兴趣,不禁失落起来,不无沮丧的说出另一种方案:“要么就和今年入学的雪狼族两兄弟一个宿舍,雪狼族族人稀少,能诞生灵智者,往往都是和雪莲花伴生,而雪莲花是灵族中的强者。”
    说到此处,重楼就不得不承认,那位华清内院院长确实了不得——居然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猜到飞蓬是灵族。但既然愿意以雪狼族给自己卖个好,便也证明没有恶意,或许是自己送的礼物还算合他心意?
    这个念头于心间一闪而逝,重楼想到飞蓬初入世,有些隐秘不知道,就又解释了一句:“雪狼族因此有族规,不得与灵族主动为敌。就算发现了你的身份,他们也不会对你不利,还有可能为你遮掩,好交个朋友。”
    这番话,飞蓬静静听着,但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夜幽昙的花上。作为先天神族,夜幽昙这等裨益不小之物,他当然不陌生。此花性野,灵智不高却极易伤人,摘花更是必须大打出手。
    重楼能拿到,多半放血当诱饵,大战一番才成功夺了花。飞蓬眸色一深,用灵识扫了一下,在发觉重楼身上有不轻的伤势,还心头血损耗过度时,眉头不自觉皱起,心里也颇为不满:蚩尤怎么不拦着,他明知道这花对自己没用啊!
    心如此想,飞蓬手臂快过理智伸了出去,从重楼怀里接过了花盆。正如之前的每一次,他总是拒绝不了别人的善意。然后,飞蓬才有空去思考重楼适才所言。
    “宿舍…”抱着重楼费了那么大劲弄的夜幽昙,看着重楼亮晶晶的红瞳里充满期待,飞蓬才冒出的拒绝念头便再也说不出口,只好道:“必须住宿舍吗?”
    重楼赶忙道:“不,只有大一是必须住。但是,首都星房价很贵。”飞蓬一个化形不久、外出历练的灵族,一年时间想攒够钱租房子、买房子,哪那么容易?万一被骗了怎么办!
    “飞蓬,如果你真想大二就搬出宿舍…”他思索片刻,有了主意:“那你手里若有什么来自于渊禁地的东西,自己用不上的,可以拿给我看看。我送拍卖会去,应该很快就能给你凑一笔钱,这样又快捷又安全。”
    飞蓬不怎么感兴趣:“租房子、买房子,终究只是法侣财地中的地,还只是地,对修炼无益。反正都差不多,就暂时住在宿舍里吧。和狼族两兄弟一起好了,人多热闹。”
    灵气充沛的灵源地,很难用钱买到,在哪里都是如此。若想让重楼尽快归位,修炼场地从开始便该注意。飞蓬忽然就想到了这些年来,神魔两界高层联手的杰作之一——拟态修炼环境。
    那是内部刻录空间法则、时间法则纹路,布置了聚灵阵的灵器。时效性足足五千年,内部修炼一年,外界只过去半年。两界每隔万年,会随机性投放下界。有机缘者自可得之,以此传承功法。
    最初则是出自自己之手,如今他懒得每次都亲自炼器,便将有固定生效时长的空间、时间法则纹路,铸在神器上供神魔两界,甚至是各族复刻。但异族每次使用都要给自己一大笔钱,时间一长嫌太贵,自然会在私下多加研制,希望能破解阵纹,至今尚未有人成功。
    “飞蓬…”飞蓬一念之间若有所思,重楼自是看出来了:“雪狼族纵然没什么威胁,也终归是陌生人,不值得过多信任。和他们住在一起,总会有些不便之处,你要是有新的主意,不妨直说。”
    飞蓬深深看了重楼一眼,蚩尤适才给他的那张字条,再次印入脑海。字条上的字迹很清晰,是蚩尤的告诫:“魔宗内乱将至,入学或被牵连。”
    可是,魔宗内乱,蚩尤又有心磨练儿子,重楼接下来大概会很惨吧?飞蓬心念一动,话锋便是一转:“风助火势、利于修炼,此物给你用倒是正合适。”他取出光华烁烁的青穹风神珠,示意重楼接下来。
    重楼直愣愣的看着珠子,他能感受到珠子正散发出极其精纯强大的灵力,再是为飞蓬愿意送自己礼物而欣喜若狂,也不敢接下来:“这…太珍贵了…”
    珍贵不假,但这珠子当年就送给了你,后来你在混沌被我设局伏杀,以为必死时,又把装满美酒的风神珠还给我,让我喝完就向前看。结果最后你没死成,被惊鸿救走了,我再看着这珠子,总想起必死境地里,你脸上那无惧而平和的笑,竟是不好意思再还。
    直至人间大劫,又用上了一回。可最终你还是死了,这珠子便再也送不出去。想起昔年旧事,飞蓬无声叹了口气,伸手把珠子往重楼方向一弹,淡定自若道:“给你就是你的,我不缺。”我送出去的礼物,不想再收回来。
    “哦对了,里面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小玩意。”飞蓬说着,眼底却滑过一抹哭笑不得的情绪:“也一并给你了。”
    魔宫每次给魔将分配布料、衣衫、配饰之类,重楼总会悄悄留下最好的,再找机会故作平常塞给自己。这些零零碎碎太多,当年接受的次数太多,过于习惯之下,飞蓬竟也没察觉到数量之多、质量之贵,直到得到炎波所给记忆。
    诚然,飞蓬无法不动容,无法不感动,但逝者已逝、多说无益。他便决议收集重楼喜欢的玩意,打算凑的质量、数量都差不多时,再去混沌将之化为灵气,作为一场祭奠。
    可因为重楼送的太多太杂太贵重,飞蓬不可能从公库走这一笔巨款,就只能自己慢慢积攒。便如贩卖拟态修炼灵器的内部阵纹,便是飞蓬的一项长期产业。十万年过去,飞蓬还没收集的让自己满意,重楼却忽然复活。
    不过,反正都是给重楼的,活着死着不都一样嘛?飞蓬没纠结多久,便来了个物归原主。
    但重楼下意识把灵识往里面一探,被惊人的数量吓了一跳:“不,不行,这…这也太…太多了…”
    “也罢。”飞蓬接过珠子,想到另外一个问题。所购衣饰本就是为祭奠重楼,虽材质稀有、珍贵,却从未动用过。长久以来堆积良多,绝大多数都因时间太久,各种功能早已消磨殆尽,只能维持形体。倒是  色彩一如初时,鲜艳明亮很是好看,在这小世界里穿着正合适。
    快速浏览了一番,飞蓬嘴角微微上扬:“我来挑,你来试。”
    片刻后,重楼站在镜子前,把飞蓬挑出来的衣衫、挂饰一一试穿。
    他一袭玄色长袍,正被腰间一抹鎏金紧紧系着,恰好勾勒出结实的身体曲线,头戴一顶武牟冠,额悬一块玉挂饰,满头赤发服服帖帖披在肩头,精神而英武。
    重楼瞧着镜子里与平日里截然不同的自己,红瞳里透着几分惊奇,脸上更是隐隐发烫,回过头来看飞蓬,忐忑的问道:“怎么样?”
    “很不错。”用新装把重楼从头装点到尾,飞蓬心里升起一种难以言喻的满足感。
    眼看飞蓬面上露出了微笑,重楼跟在放下心头那抹踌躇,重拾平日里的自信:“那我先去回复华清那边了,让他们尽快收拾宿舍。”
    飞蓬颔首表示答应,重楼当即便联系了负责住宿的内院老师。
    即将开学的那段日子里,重楼白天几乎都和飞蓬在一起。他领着飞蓬在首都星转悠了好几圈,各种好吃好玩的有趣之地,都没有放过。
    理所当然的,魔宗内和重楼存在竞争的另一位少主帝炎,以及少主之位的其他候选者,皆得知了这个消息。
    但重楼从开始便为飞蓬伪造了身份,他们自然认为那是重楼在禁地萍水相逢的其他势力天骄,只派属下简单查了查。发觉飞蓬是来自于禁地附近一个星球,出生在一个古老却没落的家族后,他们只以为重楼动了色心,更没有多加在意。
    一个才认识不久,还没追到手的美人,抓来了除了激怒重楼,还有别的作用吗?重楼这家伙,怎么看都不像是会为了美色,就放弃追逐宗主之位的啊!
    唯独一个人生了怀疑,便是帝释天座下唯二的弟子,魔宗目前的另外一位少主,名义上是重楼师兄的帝炎:“呵,有趣。”
    不同于其他几位是魔宗其他长老的弟子,帝炎比重楼大了十多岁。虽因重楼长大后有意魔宗主位,产生了相当激烈的竞争,他也终究是看着重楼长大之人,对重楼颇为了解。
    看完情报,再想到前不久飞蓬救走重楼时的游刃有余,帝炎直接发话让属下去查:“你们去那个星球,好好查一下那个家族的历史,还有那个叫飞蓬的年轻人从前的经历。”一个星球出生的土著,会有那样平静自信的样子和身手吗?
    不提几位少主候选人觉得重楼年少慕艾,也不提帝炎觉得飞蓬高深莫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很快便到了十月入学期。
    华清大学内院,傍晚
    红发红眸的青年身上穿着一件玄色长袍,穿过宽阔的林荫大道,走近宿舍区域。
    与他并肩而行的,是一位和他差不多大的蓝衣青年。他相貌俊秀,脸上笑容清浅,给人以如沐春风之感。
    内院名额稀少,课程全和修炼与战斗力有关,每一届学生都不多,提供的住宿全是一个寝室占一层楼,好几个房间。重楼和飞蓬分到的是114号宿舍,是第一区第一栋楼第四层,一共六个房间。
    来到寝室前,重楼看了看门牌,瞧了瞧身后笑意礼貌却疏离,明显不欲开口的飞蓬,主动上前敲了敲门。
    其实,以妖魔两道中人的一贯脾气,他应该踹门而入,和里面的雪狼族两兄弟先打一场,确定谁来当寝室长的。不过,谁让飞蓬跟着呢,重楼不禁收敛了一些,不想显得自己太跋扈嚣张。
    “这谁啊,居然会敲门?”无独有偶,里面的人和重楼是一个想法。但在轻声嘀咕了一句后,那人还是做了表面工作,清清嗓子加大音量道:“请进。”
    对声音里的诧异故作不知,重楼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三位舍友,以及干净到一尘不染的地面。他愣了一下,问道:“不是说四人间吗,怎么多了一个?”负责分宿舍的老师,自己可是联系过了啊。
    一声不吭的飞蓬悄然扫过一眼多出来的那个少年,蓝眸闪过一丝惊异,然后便是恍然的叹息。
    雪狼族的双胞胎兄弟长得很像,身上妖气浅淡,实力虽不及重楼,但在同年龄段里也算不错了。他们笑的时候,露出尖尖狼牙,倒是有几分可爱:“雪狼族苍炎、苍风见过道友。”
    “灵族楚惊鸿,见过道友。”少年微微一笑,主动解释了一句:“最近几届入学之人里,灵族就我一个,前几天才侥幸得了内院入学信物。族内长辈言雪狼族与我族关系近,才将我加塞了进来。”
    灵族!重楼心里警惕心大作,生怕飞蓬对楚惊鸿生起特殊的在意,干笑一声道:“魔宗重楼,见过几位道友。这是飞蓬,我朋友。”
    “两位道友好。”双胞胎兄弟眨了眨眼睛,一起还礼。
    楚惊鸿眸中掠过一抹深邃的笑意,也拱了拱手:“日后还请两位道友多多指教。”他温声说道:“两位没来之前,我们正说到今晚去食味居吃,你们可要一起?”
    雪狼哥哥苍炎微微颔首:“我们兄弟来之前,特地打听了一下京城的灵食店,食味居是最好的!”
    弟弟苍风也笑着点头道:“我们手里还有才办的贵宾卡呢!”
    “只怕用不上两位的卡了。”楚惊鸿的目光投在重楼身上:“食味居就是魔宗的产业。”
    重楼和妖族接触颇多,妖族重食欲的习惯,他是知道的。至于食味居这种自家产业,他自然早带飞蓬去过,所有经典美味也都品尝过。但此前只是用膳,自此次开始,吃完饭倒是可以借用训练场,赶在内院首次考核前,帮飞蓬培养战技。
    此方中世界的灵族终究人太少,飞蓬就算是加入进去,也有很长一段时间需要自食其力,会过得很艰难。就如楚惊鸿,自己派人打听时会漏了他,绝对是他当时险象环生,属下认为他多半抢不到名额,才没报上来。
    其实,加入魔宗是最好的选择。但即便和飞蓬认识不久,重楼也觉得以,飞蓬的性情绝不会加入任何一方势力,此人合该站在云端,自由自在、无有拖累。
    思绪急转只是心头一念,重楼答应的相当爽快:“行,我带你们去。”
    如此一来,几人看看天色,便决定先去用膳。一路上,飞蓬不怎么爱说话,但别人问他也有问必答,态度温和有礼,让苍风、苍炎颇有好感。
    他们说说笑笑走出校门,上了飞行器。楚惊鸿毫不犹豫地坐进驾驶位,飞蓬紧随其后坐在了他身后,重楼赶忙上前,抢占了飞蓬身边的位置。
    慢了一步的苍炎瞧着这一幕,饶有兴趣的笑了一下,拉着弟弟坐了后排。
    楚惊鸿驾驶技术不错,开的快速而平稳。可他听着重楼不停找话和飞蓬搭讪,而飞蓬爱理不理,反而时不时问自己两句,从本体是什么,问到修炼途中有没有困难,再到有没有道侣,越发有如芒在背的针刺感,心里不由自主升起后悔。
    被他们忽略的雪狼兄弟,在后排你看看我看看你,则颇有自己不存在的错觉,幸好很快就到了食味居。
    楚惊鸿如蒙大赦般松了口气,推门率先走入食味居内。很快,大家便在引路的古典仕女带领下进入包间,入目皆是玉质的饭桌和碗筷。
    然后,一队仕女鱼贯而入,端着香气四溢的菜轻轻摆放在桌面上,又给大家乘上莹白的灵米饭,最后倒好猴儿酒,再脚步轻盈地低头退下。过程如行云流水般赏心悦目,让苍炎和苍风都暗赞魔宗对旗下侍者的训练果然是老道之极。
    对此,重楼和飞蓬都很是淡定,一副司空见惯的样子。只不过,正依照飞蓬用膳的喜好,为之夹菜盛汤的重楼,并不知晓飞蓬一边用膳,一边和楚惊鸿传音。
    “求您别再逗他了,我刚刚差点以为,我衣服要着火啊!”楚惊鸿几乎在惨叫。
    飞蓬对重楼露出一抹微笑,相当满意对方的体贴,顺便毫无诚意的敷衍徒弟:“怕什么,重楼现在的实力可烧不了你。对了,你现在的本体是什么来着,刚被重楼打岔,我没听清。”
    低头喝汤的楚惊鸿额角立起黑线,这一世作为灵族意外觉醒最初的记忆,于他而言完全是意外,想想都觉得惊悚。但得知重楼、飞蓬的消息后,他立即想方设法混进华清内院,确实惦念那份师徒情谊。
    因此,楚惊鸿对于自家老师不负责任的坏笑,只是黑线,并无抱怨:“夜幽昙。”
    飞蓬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顿,眼中滑过一抹异彩,再次传音道:“重楼前不久给我送了一盆万载夜幽昙的花,那朵花是新揪下来的…”
    “那就是我的花!”楚惊鸿嘴角狠狠抽了抽:“我就是吸收了他的心头血,被激活了魔印,才一下子恢复记忆。”
    然后,立即就被魔王蚩尤发现,被好好盘问了一番,完全撑不过去全招了。想到当时的狼狈,楚惊鸿不无怨念:“一朵花一千年,他揪的轻松,我本体要秃整整千年,才能再开一朵,丑的都不敢变回原形了!”
    飞蓬笑呛着了:“噗咳咳!”这倒霉孩子,每次碰上重楼都没好事哈哈哈。
    “你没事吧?”重楼‘噌’一声站起来,手忙脚乱给飞蓬拍打后背。
    可飞蓬一扭眼,便看见楚惊鸿幽怨的眼神,顿时笑得更狠了:“咳咳咳!”
    楚惊鸿生无可恋的低下头,继续用膳了,没再管两位老师之间的闹剧。当年的经历早就让他明白,谁搀和到魔尊、神将的闹腾里,都会落得惨淡收尾的下场。
    至于苍炎、苍风,这两兄弟瞧着重楼照顾飞蓬的样子,睿智的选择了无视,安安静静的吃自己的。
    最终,这场饭局宾主尽欢,饭量不小的苍炎、苍风和楚惊鸿吃饱喝足后,都很没形象地躺在了沙发上,姿态相当闲适。对面的沙发上,重楼满面笑意,语气轻快与飞蓬聊着天,和他们形成了鲜明对比。
    休息了好一会儿,重楼首先站了起来:“飞蓬,从这里可以直接到我魔宗据点,里头有训练场,我带你去活动活动筋骨吧?”内院的课程里,训练占了很大比例,总得让飞蓬先习惯一下。不过,自己确实没和飞蓬真正交手。
    飞蓬弯了弯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烦请带路。”他扭头问:“你们呢?”
    “我们兄弟等会自己回去,在宿舍等你们回来!”苍炎和苍风异口同声道。
    楚惊鸿神色微妙的看了重楼一眼,对于他的跃跃欲试,报以由衷的幸灾乐祸:“我也去。”
    重楼定定看了楚惊鸿一眼,眼底滑过一抹不悦。但还是转头带飞蓬和楚惊鸿走出了包厢,拿出一枚紫色令牌贴在墙壁上。
    灵力激发,一道传送阵骤然出现在他们脚下,重楼轻声道:“摩罗居,练武场。”地上红光亮起,眼前转瞬换了天地。
    刚到地点,飞蓬和重楼便把身上的衣服换成了戎装。一蓝一红呈现面前,熟悉感令飞蓬眸光略一恍惚,又在熟悉的红眸注视下回过神。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骤然酸涩的思绪,视线与重楼相触。那一霎,四目相对,神光湛然。
    “飞蓬,你小心。”见飞蓬那么快就凝神静气,重楼便率先出了手,红色的魔元化为火海正面笼罩过来:“看招!”
    飞蓬嘴角微微一挑:“风起云涌。”风助火势,火海燃烧更烈,却掉头把重楼打了个措手不及。
    但这不是最重要的,真正让重楼惊讶的是,飞蓬身影在风火燃起的烟尘中消失了。找不到对手的现状,让重楼难得陷入了被动,他索性静下心来控制灵力、加强戒备,以不变应万变。
    可旁观的楚惊鸿只无声摇头,别看飞蓬用的力量完全没超过重楼,但经过时光千锤百炼的战斗技巧,完全不是现在只活了百年的重楼所能匹敌。
    果然,飞蓬巧妙利用烟尘四散晃动的死角,很快便悄无声息接近了重楼后方。
    重楼战斗天赋确实惊人,他才惊觉,反应便极快,不退反进之余,更将强劲有力的腿拧成鞭,狠狠横扫过去。但进攻速度再快,也抵消不了对方近前的优势。
    飞蓬只是轻轻一个闪躲,重楼便自食苦果,整个人扑向那个方向。见状,飞蓬理所当然揪住重楼的后衣摆,把人“砰”一声掼倒在地。
    楚惊鸿不忍直视的撇开眼睛,就听见一连串重击的声音,全是拳头、皮肉以及地面相碰的声响。
    等他重新偏过头,重楼已是仰面躺倒。额头上青了一大块,配饰更是歪歪斜斜,膝盖、臂弯处的衣料甚至已经褪色,可见适才被飞蓬按在地板上,揍了个瓷实。
    “噗!”楚惊鸿发誓,自己绝对是个尊师重道的好学生,这声笑真不是故意的。
    怪只怪重楼脸上那怀疑人生的懵逼神情,实在是太生动了!六界任何一个了解这位前任魔尊的人看了,都会忍不住笑出声来的。
    但对于飞蓬来说,只有他自己能毫不客气的欺负重楼,换成别人是想都别想,哪怕那是他和重楼当年一起收的徒弟。
    所以,楚惊鸿立即乐极生悲,被一阵风卷入了场中,飞蓬清朗悦耳的声音响了起来:“你也来练练手。”
    “……”楚惊鸿暗暗叫苦,但还是和当年被磨练一样,瞬间调整好了状态。
    飞蓬停下手的时候,楚惊鸿也已倒在地上。他比重楼更惨,想必苍炎、苍风来了,是绝对不会相信,这个鼻青眼肿之人,片刻前正是他们俊秀潇洒的舍友的。
    可重楼没在意这个,只注意到楚惊鸿一个非炼体流的灵族,竟比他坚持更长久。对实力的追求,霎时间在重楼心里燃烧起熊熊烈火,令他无意识握紧了拳头,嘴唇也紧紧抿着。
    把“不肖徒”揍了一顿,飞蓬满意的点了点头,转头对重楼道:“这套衣服扔了吧,回去我再给你挑一套。”
    “好!”重楼精神一震,嘴角立即绽放了笑容。
    只是一句话而已,影响还真大。楚惊鸿看在眼里,忍不住叹了口气,但他很久以前就明白,两位老师之间的事情,绝不是自己能插手的。
    “时间不早了。”搓着被摔疼的地方,楚惊鸿从地上爬起来,一语引开了话题:“你们俩床铺行礼还没收拾,还是先回去吧。”
    心上人说会挑新衣服给自己穿,重楼心情大为愉悦,顺口答道:“那就走吧。”
    重楼和飞蓬回到宿舍的时候,雪狼族两兄弟已经收拾好了,住在靠近门的两个房间里。楚惊鸿本来是第一个到宿舍的,他挑了最里的房间,收拾的整整齐齐。
    仔细把剩下三个房间瞧了一遍,重楼和其他人点头打过招呼,选择了采光最佳的那个房间。他手在腰间一枚崭新玉佩上一抹,巨大的行李箱就轻飘飘落在了地上。
    空间法器虽然来自上界、数量稀少,但以重楼在魔宗两位少主之一的地位,还是有的。飞蓬就瞧着,重楼把为自己准备的行礼一一拿出,问询的看着自己。
    在飞蓬点头后,重楼露出一抹笑,亲手把房间装点的明亮、打扫的干净,又将飞蓬没服下的夜幽昙摆在窗边,方转头笑道:“飞蓬,这样摆设还行吧?”
    “嗯。”飞蓬心情颇为不平静,其实他看得出来,重楼开始的动作还有些生疏,显然是从来没干过这种体力活的人:“你把这一套换上。”飞蓬又拿出了一套新衣,这次是比较居家的款式。
    确定飞蓬很是满意,重楼汗津津的脸上笑容更盛:“那就好。”他接过来,便去自己房间沐浴更衣了。
    飞蓬原以为,今天一战重楼并不轻松,待换好衣服来炫一番,便会早早休息了。可让他意外的是,重楼简单洗了个澡后,会费心烹茶再为自己端过来,只因为这些日子里,自己确实有饭后饮茶的习惯。
    坐在桌前静心品茶,待飞蓬第一杯茶饮下,重楼才开口小声问道:“飞蓬,你有这么强的战斗技巧,在禁地是不是时常遇上危险?”这么问的时候,他的红眸里满怀关切和心疼,专注的只印现出飞蓬一个人的模样。
    “什么?”此言一出,飞蓬就有些懵,不清楚重楼为什么会这么想。
    重楼摩挲着杯沿,无意识洒出了一些茶水,烫红了手背,却没注意,只轻声道:“你的躲闪很厉害,攻势配合守势更是滴水不漏,难道不是经常遇险,才会养成这样的习惯吗?”
    飞蓬顿时沉默了,这个攻守兼备的习惯,其实还是少时养成的。那个时候,有人在历练中和自己并肩,屡屡告诫自己:你注意防守,脚步再灵活一点儿嘛,不要总喜欢以攻代守,一个不小心就会受伤!
    本来担心重楼不会收拾房间,思来想去还是冒着以后被坑的风险,来到门口准备搭把手,结果听了一耳朵的楚惊鸿:“……”
    其实,魔尊师父还是挺会哄人的,用不着任何人操心。他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耳朵,默默转身回了房间,把房门反锁并升起了隔音结界。
    在彻底进入静心修炼状态的前一刻,楚惊鸿的心里闪过一个念头:诶,自己好像有什么忘记解释了?算了吧,等明天想起来了再去说,总比现在过去提醒,却碍人眼睛、吃力不讨好要强。
    当夜,华清内院负责住宿的那位老师,被人一把火堵在家里,讪笑道:“重楼少主,你这是做什么?”
    “我·这·是·做·什·么?”重楼一字一顿,似笑非笑的复述着。
    此刻的他已没了在飞蓬面前的温柔体贴,反而一脸冷笑,周身气息危险。但这才是后来居上,一举压过其他少主候选人,夺了魔宗第二少主之位的重楼,在外面的一贯表现——霸道强势而不容置喙,和他夺取夜幽昙花时的冷静理智、步步为营,有异曲同工之妙。
    “呵,你怎么不说你自己作了什么?”重楼抱臂靠在窗台上,周身魔灵力燃烧成火焰:“说好四个人,无缘无故加塞一个,还不知会我一声,私自就定下来了,嗯?”
    塞人就塞人了,偏偏塞进来一个灵族!弄的飞蓬没事就看一眼,连和自己聊天,都时常谈到新来的那小子。重楼对飞蓬能收敛脾气、笑脸相迎,可看着面前给自己添了暏的人,自然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能成为华清内院的老师,自然都有一技之长,但这并不代表战斗力就一定很强。尤其,天生强大的精神力,还有强大的灵力恢复能力,令重楼承担等级很高的机甲,这更增幅了重楼的力量。
    这位老师被火焰逼叫苦连天,灼烧感让他浑身发疼,不得不婉言求饶:“重楼少主,我解释我解释,你先把火收回去啊!”
    “是你先答应我的事情,没能办好,我就算动手了,只要不致命都不要紧。”重楼晃了晃腿,不冷不热说道:“所以,别想拖延时间耍花招,再不说我就烧光你全身毛发,看你明天怎么坐办公室见人。”
    那位老师再也不敢耽搁,举起双手道:“楚惊鸿虽是灵族,也确实有灵族大能发话,可他的推荐信是你魔宗之主帝释天大人写的,也是帝释天大人让我把他插进你寝室的!”
    火焰应声而灭,月光下,重楼的脸色阴郁了起来:“你确定?”
    “是的。”他快速道:“这是你魔宗的事,连校长都不敢过问,我哪里敢搀和!”
    重楼扫他一眼,冷冷道:“你今晚遇上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我在睡觉。”那位老师看了一下房间,见没有一个地方真正被魔火烧着,对于重楼的控制力相当震惊,不由更加小心翼翼,不惜为重楼圆谎。
    重楼拧起眉头,从窗台上跳了下去,顺着墙壁滑至墙根,毫发无损,但心沉重极了。对于魔宗宗主帝释天,那个养大自己,教授自己各种人生道理和本领,赐下天材地宝从不吝啬,既如师又如父之人,重楼除孺慕之外,也有深深的疑惑。
    他是真的从来没想明白过,师父在想什么。便如自己第一次起野心欲夺少主之位,同师兄帝炎争夺未来的魔宗主位时,帝释天投来的那一眼,轻飘飘之下是满满的不赞同。但让重楼不解的是,帝释天明知道自己的行为会让魔宗不稳,也还是没有阻止。
    事实上,重楼确实带了个不好的头。正因他这个嫡亲师弟有心夺位,才让帝炎的大师兄之位不稳,各支脉长老的弟子冷眼旁观,也渐渐起了异心,致使魔宗短短十数年便势力林立。
    可就在重楼以为帝释天偏向自己时,帝释天忽然横插一手,将两位魔宗少主和其他候选人,一并调离总部,扔到外头承担一方重任,发展魔宗分支。但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帝释天给重楼这个素来受宠的小徒儿的,竟是最贫瘠的星系。
    那也是最漠视星际律法之地,魔宗在那里甚至无法立足。重楼过去之后,历经生死劫难,才勉强拉拢到一批人手。他用几十年时间组建星盗团,靠劫掠维持生计,好不容易有了一点起色。就在这时,帝释天突兀力排众议,将内院名额越过表现更出彩的其他候选人,分配给重楼,并且公开了此事。
    结果,重楼险些没能活着回到魔宗,所组建的星盗团更是历经血腥厮杀,势力被打散了大半,可谓竞争力大降。
    “师父,你究竟想做什么?”重楼走在林子里,眉心紧锁。他踱步好一会儿,深深呼出一口气:“我怎么样无所谓,但不能连累飞蓬。”重楼终于下定决心,从他所知的一条通道深入到内院,想找帝释天说个清楚。
    巧的是,趁着重楼外出,飞蓬此刻也溜到了楚惊鸿的房间里,此生楚惊鸿从开启灵智便一直待在魔宗,前不久才机缘巧合觉醒记忆,对于魔宗对于重楼都颇有了解。
    得知了重楼这一世的人生经历,飞蓬心里越加肯定,蚩尤完全不想重楼蹉跎时间,才非要为重楼增添劫难,希望重楼能追求个人实力、尽快飞升。
    但飞蓬想到他在渊禁地所见的一切,再想到重楼这段时间,白天兴致勃勃带自己游逛,夜晚还要奋笔疾书处理星盗团事务的辛苦,对蚩尤的行为就相当不顺眼了。于是,他丢下被问的口干舌燥的楚惊鸿,也前去找蚩尤了。
    “咳。”蚩尤自然不会避而不见,他坐在对面,缓声说道:“飞蓬,说起来,今日是除了公事,你我这些年第一次私下会面吧。”
    飞蓬以茶代酒敬了一杯:“确实,前辈请。”和蚩尤虽是同辈,但年龄的差距让飞蓬愿意在无关公事的时候,把蚩尤当个长辈看待。
    蚩尤笑着还了一杯,然后慢悠悠用指腹磋磨杯壁,幽幽道:“你此来,是为了重楼吧,觉得我给他的历练太险恶了?”
    飞蓬定定看了蚩尤一会儿,倏然一笑:“晚辈还以为,前辈见我来,应该会很高兴呢。”
    此言明明没头没尾,但蚩尤竟是点了点头:“不错,我是很高兴。”他正色道:“你看见重楼,没被他身上我刻意施加的气息蒙蔽,直接判断出他根本不是魂魄碎片养全的新生魂魄,我不意外。就连你没动手,我也不奇怪。但你没掉头来个两不相干,我是很惊讶的。”
    蚩尤笑叹了一句:“现在看你为重楼的遭遇不平,愿意亲自来找我,我就为重楼高兴了。哪怕,你的这份心,大概只会维持到他恢复记忆前。”
    “前辈果然是个明白人。”飞蓬不置可否:“他现在只是重楼,纵有野心权欲,也只是个少年人,我自然会宽待一些。”
    飞蓬淡淡说道:“重楼欠我的早就还清了,不管是感情还是因果。等他重新回到魔尊之位上,与我就只能是魔尊重楼和神将飞蓬了。”他缓缓摇头,叹道:“魔尊和神将,还是毫无瓜葛的好。”
    蚩尤沉默片刻,突然笑出了声:“飞蓬,你留下来,无非是因为重楼如今毫无记忆,以一片赤诚之心待你,而你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善意。既如此,那就顺其自然,我不强求你待他如何。可作为一个父亲,我希望你能做到一点。”
    “愿闻其详。”飞蓬没直接拒绝。
    蚩尤长出一口气:“重楼那孩子要是不说还好,要是说了…我希望,你能直接拒绝他,不要给他一丝一毫希望。不然,他怕是会生了妄念,一发不可收拾。”
    “请您放心,我虽不打算再续前缘,但也是希望魔尊能回来的。”飞蓬很理解,若是拒绝,重楼确实会伤心,可那不会让他一蹶不振。
    但如果自己若即若离,就很有可能影响重楼的心境了。万一影响飞升,那重楼日后就无法恢复记忆和修为,更休提归来了。
    想到这个可能,飞蓬心里有隐约的痛,却被他压了下来,平静道:“就算为了让长琴有突破到先天生灵的机会,魔界这第三位先天生灵,本将也得让他回来。”
    对于飞蓬的口是心非,蚩尤看破不说破,只是笑了笑。
    正在此刻,门外传来了敲门声:“禀宗主,重楼少主求见。”
    飞蓬挑了挑眉,直接隐去了身影。
    蚩尤抹了一把脸,恢复成帝释天的容貌,方把重楼放了进来。
    然后,飞蓬就看了一出大戏。
    “弟子见过师父。”重楼打了个招呼,反手把门扣上,半点不见外的往桌子上一趴,坏笑道:“弟子把夜幽昙花摘了,师兄来闹过了没?”
    蚩尤一点都不意外儿子惫懒的表现,直接伸手敲了个他一个板栗:“他人没过来,倒是写了一封邮件。至于你,十年内别想从宗门内拿好处,记住了?”
    “十年?”重楼顿时不乐意了:“凭什么啊,您说过我和师兄都有一次机会摘夜幽昙的!”
    蚩尤似笑非笑道:“是,可我也说过,是给魔宗内部用,你是给谁了,嗯?”
    眼珠子滴溜溜转了转,重楼继续趴在桌子上,挑刺道:“您可没说未来还是现在。”
    蚩尤拧起眉头,重楼立马转移了话题:“十年就十年吧。”他轻嗤一声:“哼,反正我之前在外积攒势力,可没动用宗内力量。”
    “倒是师兄,他得了人口最多、灵气最旺盛的封地,却只是守成,压根做不到开疆扩土。”重楼眉峰一挑,唇角微微扬起。
    闻言,蚩尤眸中笑意更深了:“小子,有话直说,不必弯弯绕绕。”
    “我知道,您在意正统,不想打破嫡长弟子继承制度。”重楼的语气弱了下来,委屈的说道:“我不奢望您给我支持,但您能不能别拆台?”
    他低下头,半边脸都埋在桌案上,沮丧道:“我好不容易组建星盗团,才积攒一点儿家私,您就一个内院名额甩出来,直接给我拆了个底朝天。”
    “这不是故意给我挖坑嘛,您明明发现了…”重楼的声音越来越低:“我刻意缩减了收入,表现的中规中矩。”
    蚩尤看着他:“对呀,你自己都说了,你缩减了收入。要是加上去,表现第一的便是你。”他摊摊手:“我按照实际情况把名额给你,这才是公平,哪里有错?”
    重楼沉默片刻,再次抬起了头。他下唇有用力咬合的齿印,眼神却无比锐利:“那您说,您是单纯不想自己弟子被那些长老的徒弟压一头,还是刻意打压我手里的势力?”
    此言一出,蚩尤终于也沉默了。
    “弟子想要您一句准话。”重楼血眸里的温度几欲灼人:“如果您说,不许我成为下任魔道之主,弟子这就退,绝不再与师兄争夺。”
    蚩尤揉了揉额角,淡淡说道:“如果我说是,你是打算老实下来,安安稳稳当个魔宗长老,还是待我飞升,就立即反出魔宗?”
    “您所担忧的,无非是自相残杀。您放心吧,绝不会有那一日的。”重楼见好就收,微笑道:“至于准话,如果您给不了,那也无妨,我只求一事。我们魔宗的事情,您不要牵连外人。”
    外人?蚩尤怔忪着看向儿子,而重楼脸上浮现一抹无法克制的绯红,目光也下意识飘离,不敢与他对视。
    这个反应令蚩尤心头一震,立即明白过来,原本的纠结霎时间化鸟兽散,余下的全是酥麻瘙痒,自心头传自掌心。这让蚩尤特别想飞出一巴掌,最好是把面前胳膊肘往外拐的儿子呼到墙里,抠都抠不出来的那种。
    “我分明记得,你刚刚还诡辩说,给飞蓬的那朵夜幽昙花,也是给魔宗之人用的。”蚩尤气极反笑:“那怕不是你想要的外来内人吧!”
    重楼登时就笑不起来了:“师父!您不要胡说!”他脸色通红,在蚩尤愈发气急的瞪视下,声音越来越小,可还是眼神坚定的说完了:“会…会…影响…飞蓬…清誉的…”
    这是自己儿子,不能打,现在也不经打!蚩尤深吸了一口气,额角青筋突突直跳。
    事到如今,他再不明白,那就是傻了——重楼今晚的装可怜诉苦水都是做戏,压根就醉翁之意不在酒,是为了日后再有类似内院名额之事发生时,飞蓬不会像他身边其他人一样,被自己的布局所牵连。可气的是,自己一开始竟然真被这臭小子糊弄住了,以为他委屈了呢!
    蚩尤越想越气,指着门喝道:“滚!本宗什么时候牵连过无辜者?”见重楼的嘴唇动了动,他眯起眼睛:“再多一句嘴,我明天就让人把楚惊鸿和飞蓬都从你寝室里调走,另外组个队。”
    目的既已达到,见蚩尤雷霆大怒,重楼哪里敢留下来?他乖觉的要命,让滚就立即麻溜的溜了,一声都没多吭。
    等蚩尤回过神,便连儿子的背影都看不见了,徒留他这个老父亲一肚子火气待在原地,连个撒火对象都没有。
    而作为此事□□的飞蓬,已现出身影,正趴在桌沿上,笑得捶桌子:“哈哈哈!”
    蚩尤心累无比:“你也请走!不然他回寝室发现你不在,又要闹腾了!”
    “噗!”飞蓬忍笑从窗户跳出去,迅速飞身离开了。
    ※※※※※※※※※※※※※※※※※※※※
    修文日期:2020.12.21
    修文小记:增加字数5100+,丰富重楼戏份喜欢[仙三重飞]彼岸殇请大家收藏:(663d.com)[仙三重飞]彼岸殇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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