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主

    宫岚知道界主那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即使过了万年，他偶尔也会梦到江漓战时那几次仅有的出手。
    那条墨瞳的雪色苍龙每次都是高高地划过营地，碾着一路的魔君扑向自己的目标，片刻后带着救出的族人扬长而去。
    尽管从未拦住过江漓，但当年的他总是斗志满满，自信地判断江漓必有隐疾，否则为何总是缩在潭中不敢露面。
    可等他炼化了轮回之水，知晓了其中秘辛，再回忆起当时的情况，才明白江漓只是从未把魔合盟放在眼中，拿他给晚辈们练手罢了。
    “真是傲慢啊界主大人。”宫岚攥着轮回之水，眼里不自觉透出三分狠厉:
    “我那时精心无比的谋划，在你的眼里是不是很可笑？”
    “不过还好，”他邪邪地挑起一抹笑容:“现在活下来的是我而不是你。”
    “江漓啊江漓……江漓……”
    他念着这个名字，联想着战时看见的苍龙和在轮回之水中感受到的界主，难免产生了三分恍惚的割裂感。
    “嘛，算了，我管你是谁。”
    宫岚收回水珠，冲着若水的方向再度邪笑。
    “就冲我们往日的渊源，我一定会把你护在心头的一切一个不剩地通通毁掉。”
    毁掉，全毁掉。
    若水也好，界主也好，江漓，只要是你认识的、你爱护的，我通通都要毁掉。
    保持着这样的信条，抓了白衣的宫岚心情极佳。
    怎么样，界主大人，身为高高在上的界主，沦为魔君阶下囚的滋味还不错吧？
    他看着水泡里的白衣，检视着他波澜不惊的神情，内心难免漾起五分得意。
    装不在意？好，装，你接着装，等下证据摆在你面前看你还装不装。
    想着日前见到的景象，宫岚唤上申荻，要他在重映一次三队营地的状况。
    呦呦呦，还下毒，高高在上的界主也会用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吗？
    啧啧啧，看这魔话熟练的，是滚落凡尘后现学的吗，还真难为你了。
    呀呀呀，怎么救个人都要玩心眼，直接解封都不敢，真可怜啊界主大人。
    眼看镜像要迎来尾声，宫岚忍不住再次去盯白衣，想要在那张故作无事的脸上看出点羞愧愤怒之类的有趣情绪。
    啧，真能装。
    没看出任何端倪的宫岚很是不悦。
    不过没关系，好猎物自然要慢慢磨，他可以等。
    不在意嘛，肯定是以为我不知道你界主的身份，那好，就让我先听听你要做出什么欲盖弥彰的解释，然后狠狠地戳穿你的谎言，看一看界主被认出后会有什么可悲的反应。
    怀揣着这样的念头，宫岚故作大度地让白衣说说自己的想法，却在下一秒被对方傲慢的回应轻易激怒。
    不知所云地讲了一通，又骂我不配？呵，真不愧是界主，死鸭子嘴硬。
    宫岚很是恼怒。
    白衣那不屑的笑容与江漓惯有的面无表情如出一辙，都带着自然而然的目中无人。
    为什么你的眼睛里完全没有我？
    是我的计谋不够精彩，还是我的法力不够高强？
    白衣的话语逐渐与印象里江漓的无言重叠，宫岚危险地眯起眼睛，一字一顿地说出了再没机会说给雪色苍龙的话语——
    “信不信我给你也打上魔印？”
    “呵，来。”
    听着白衣人的嗤笑，宫岚的身体先于意识动了起来。
    你是不是还以为你是那个高高在上的界主，还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本，敬酒不吃，你也配。
    宫岚一出手便是真章，分化出五道轮回之水刺向白衣人的心口——他知道融了江漓大半本源水的轮回之水是白衣的天克。
    再怀有之前那样高傲的念头可是会死的，狱火裁决者。
    他得意地盯着白衣，满等着他被水流击中倒下，然后再在他或绝望或震惊或逃避的神情中为他打上魔印，让他再也摆不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然后他就险些被剑光所杀。
    好强，为什么？
    惊觉白衣带伤都能团灭三队，还险些杀了他，宫岚错愕异常。
    震惊之余，一股难以言说的喜悦悄悄爬上了他的心头。
    什么嘛，你有把我放在心上，好好地当一个敌人啊。
    这发现让他兴奋不已，甚至转瞬间轻易原谅了白衣的反击。
    “界主大人，我原本是想杀了你夺取裁决之火的。”
    宫岚凑到水牢跟前与他协商。
    “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与我合作吧，界主大人。”
    实话实说，宫岚是认真的。
    在把控轮回之水后，他的下一个目标便是模拟裁决之火。
    只是很可惜，许是因为水火不融，他摸到裁决之火的所在地学了半天也只模拟出了一把魔焰，距离真正的裁决之火差了不止半个虚海。
    啧，为什么。
    宫岚裹着轮回之水想接近裁决之火，却被火焰一次次驱逐。
    是因为你还有主吗？
    他远远地看着那赤色的火海，不自觉地开始暴躁。
    那种半死不活的界主有什么好跟的，为什么不跟着更有希望的我？
    “早晚我会把狱火裁决者找出来杀掉，都机灵点。”
    宫岚本是一时气话，却不想有朝一日栾磊竟然真的找到了界主。
    在设计抓了白衣后，他本欲在玩弄后杀了或制住他，将裁决之火也牢牢掌握在自己手里，却被白衣的猛攻打清了脑袋。
    脑海中不断回闪过猛烈绚烂的攻击，宫岚无比清晰地意识到，即使是半死不活的界主，也绝不是虚海魔君能轻易染指的。
    你自己都承认现在不能完全运转裁决之火，那你能运转它时该有多强？
    裁决之火强度这般难以想象，那轮回之水的真实强度又是如何？
    对比白衣的实力，宫岚此时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可笑。
    是我太贪心了，才掌握了些许皮毛便以为能把控轮回之水了。
    他真诚地反省自己。
    既然轮回之水上的事情我还没搞懂，那么裁决之火……贪心不足蛇吞象啊。
    “界主大人，我是认真的。”
    见白衣人无动于衷的样子，宫岚再度诚心邀约。
    “我精力有限，现在掌控轮回之水的确还需要一定的时间，实在不敢妄图裁决。”
    他露出个尽量和善的笑容，继续劝慰道。
    “不过我早晚会替代江漓，你也已经从云端落下，何不与我合作、共持轮回？”
    又等了一会还是没有回应，宫岚决定原谅这个高高在上的界主，再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好，界主大人。”
    他舔食着指尖精纯的血液。
    “今天我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的手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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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