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雾

        不大的阵法通体清浅的幽蓝，四角的蓝铃在其上勾勒出星空般的色彩。
那色彩沿途攀爬，汇聚于顶上化作一个铃影，闪烁着涣散般的梦幻光芒。
在这陨灭边缘的凄美中，杨肃护在阵前，垂目默默祈祷着什么。
“只能求神了吗？”见状，杨恩暗自攥紧袖口，闭目学着他人将手放在胸前。
他沉默不语，将一腔真心与不安压在心头，希望杨闰能挺过这一劫。
“叮铃——”忽地，铃音又起。
杨肃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发现那蓝色的铃影又逐渐稳定了下来。
“闰哥……好样的。”他盯着阵心打坐的人影喃喃自语，脸上逐渐漾出了掩盖不住的惊喜之色。
“稳下来了！”在众人或担忧或焦急或劫后余生般的注视下，杨闰拔地而起，额上一道光芒直冲上空与铃影交织在一起。
“对，就是这样。”在杨肃的默念下，那铃影涨大作三人大小，蓝色的身躯上一寸寸亮起金色的字符纹路，俨然一座肃穆的光钟。
在蓝黄交映的光芒下，杨闰睁开了双眼。
他双手推着合抱粗的光柱撞在钟上，震人心魂的声音沿着四周扩散开来。
“咚——咚——咚——”
那声音包含威胁与警告，震得红雾连连后退，被迫露出林子红枯的本貌来。
不过与钟声这条过江龙比起来，显然红雾才是盘踞多年的地头蛇。
仿佛后知后觉自己的地位被挑衅，它愤怒地卷向天空凝作一道赤红的涡旋，狠狠地撞向了蓝色的光柱。
“什么？！”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杨闰像是经受了巨大的冲击，险些从空中栽落下去。
尽管耳旁并没有声音，但杨肃仿佛听到了红雾的怒吼。
它凶恶地与阵法最锋利的矛正面相撞，霸道地向挑战者宣誓自己的地位。
在这接连的冲撞中，杨闰被气流卷得东倒西歪，只能抱着光柱勉强不被拍在地上。
在那个瞬间，杨肃仿佛看见了暴雨中的一叶孤舟被发怒的自然接连惩戒，身上处处写满了不自量力。
终于，红雾要给这个狂妄又自大的家伙最后一击了。
它的身躯搅动着风云，缓慢又充满威压地再度压向锁枉阵。
在这前所未有的情况中，杨肃难掩震惊与愧疚，甚至产生了下跪的欲望。
“闰哥……我对不起你……”他惊惶地后退半步，一个没站稳倒在了杨恩怀中。
“不……”在他呓语般的哀求中，红色涡旋粗暴地撕开蓝影大口吞噬，上演了一出最残暴的天诛地罚。
“杨肃！”下一秒，一道身影直直地冲进了阵中。
他一掌击向红色涡旋，借着力量弹向杨闰，一把将他拉到了光柱之上。
“典队！”见了那人，杨肃骤然清醒。
“退回马车去，快！”他扯着杨恩逃向马车，其他人亦如梦初醒接连跟上。
“杨闰！”杨典扶正杨闰，见他还算无事，点点头重新看向了红色的涡旋。
“跟着我。”他拔剑直指苍穹，足间使力狠狠地劈向了涡旋。
“哐——！”剑尖撞上涡流正中心，暴露在风云中的光钟震出接连的怒吼。
杨典与杨闰两道身影相继撞入红雾，锐利的剑光在光影中上下翻飞。
在众人错愕的目光中，红雾仿佛受伤的小兽般惨呼一声，迅速地退向了四周。
在那恢复清明的天空中，杨典托着杨闰轻轻落在地上，自己于空中四下寻找。
他盯着退散的红雾，在那缭乱的红色中捕捉着熟悉那三个的身影
突然，不知是看到了什么，他猛然怔住了。
“嗯？”杨肃本来正愣神地看着杨典脸上的红印，见他神情异常，也就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只见缓慢退却的残雾中出现了一个白衣的青年，他一手托着一个人，目光还顿在败退的红雾上，似乎对现在的情况也颇为意外。
“杨稚？”杨恩认出了这个人，也看见了他揽着的杨明与杨琦。
但下一秒，他的目光就被白衣青年身后不远处的黑影吸引去了。
只见那人倒在地上，身前溅着大滩血红，面色亦苍白如纸，不是迟迟没有出现的杨陆还能是谁。
“嘿你别说，方才第一眼看见杨陆，我还以为他少说丢了半条命。”杨恩偷偷给杨肃传递消息:“没想到一醒来他是最精神的。”
“……嗯哼，毕竟是阿陆。”杨肃本还沉浸在方才的失落与懊悔中，接了消息也就随口敷衍了一句。
“什么时候叫这么亲了？”杨恩知道他心情不好，也就顺势玩笑到。
“嗯？”杨肃微微回神:“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啥？”杨恩好奇。
“打是亲骂是爱。”杨肃忍笑到:“由此可见你和他才是最亲的。”
“……阿嚏。”话音刚落，队尾的杨陆重重地打了个喷嚏，口中又漾出了浓浓的铁锈味。
他郁闷地拿起水壶漱了漱口，又把味道吞了下去。
“见了鬼了，我伤的有这么重吗，没感觉啊。”他抬胳膊看腿又抚胸，只觉得身体除了有些无力外也没什么内外伤啊。
“你怎么了？”那边的杨琦放慢马速与他并肩问到。
“哎呀为了救你伤的太重了。”杨陆马上半软身子痛苦地捂住胸口，演技浮夸中带着一丝做作:“啊，好痛。”
而一直有留意他情况的杨琦嘴角抽了抽，马上对他致以了最诚挚的问候:“滚你丫的。”
“哎呀真不可爱。”杨陆耸了耸肩，不经意间又看见了押尾的白衣青年。
在计划重新启程时，杨典刻意问过三人是否还能撑住，需不需要换一辆马车来。
“不需要。”杨琦马上拒绝。他身体尚可，还不想去坐马车丢人。
“还行吧，我还能撑。”杨明也跟着拒绝到。讲道理，除了二少爷和小小姐的马车外，就剩下物资马车与侍女的马车了。他再怎么脸皮厚也没兴趣让侍女骑马他坐车。
见状，杨典微微松了一口气。既然大家都推脱，他也就不用多费口舌让二少爷回马车上去了。他转头看向杨陆，后者正若有所思。
“但是谁来押尾呢？”杨陆看上去有些苦恼:“我们三个速度肯定上不去，但是现在的情况我们也不可能押尾。”
“我来吧。”话音刚落，杨典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几人转头去看，正看见杨稚骑了一匹黑马过来。
一见他，杨琦的脸色马上别扭起来，杨明亦是一惊。
不过杨典倒是不太意外，客套般推脱几句便请杨稚对他三人好生照看，如有必要直接上手。
“哼。”显然也注意到了杨稚，杨琦哼了一声，颇为不自在地转过了头。
“杨琦你来三队多久了？”杨陆突然问到。
“有两年了吧，怎么了？”杨琦不明所以。
“那你也够十九岁了啊。”杨陆笑到:“怎么还这么幼稚。”
“哪幼稚了？”杨琦不服气。
“杨稚可是救了我们三个，摆出这样的脸色不太好吧。”杨陆凑过脸来低声问到。
后者欲言又止，恼羞成怒地撇过了头。
“呵。”杨陆也不多逗他，转头看向了杨明。
自打上路以来，杨明连头都没回过，身影看上去颇为呆滞。要不是他时不时地抓耳挠腮，杨陆简直以为他中邪了。
“喂，杨明，想什么呢？”左右与队伍脱了一截，杨陆决定先聊再说。
“嗯……？”杨明转头来看他:“我在想你说的保命念头。”
“你也没有？”杨陆奇道。
“算没有吧？”杨明不太确定。
“那你当时在想什么？”杨陆追问。
“我在想……”杨明轻叹了一口气，看上去颇为惆怅:“我还没娶媳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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