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7 章

    “所以，这鬼屋似的建筑，你以前来过？”伊凡跟着王洛兮的身后，右手有些不安地摸了摸别在后腰的枪。
    “嗯，”王洛兮双手维持着握枪前举的姿势，在前头探着路，听到伊凡的提问后，也只舍得赏了他半个余光，“印象中以前是个地下市场，每天都有些商贩在这儿摆摊，卖些饮品食品日用品，有时还能淘到些奇奇怪怪的机器零件。”
    眼前这没有半点光亮的地下建筑，与王洛兮口中的“市场”已经没有半点相像之处了。由于地下湿度高的缘故，原本的墙壁早已被某些不明黑色植物覆盖，在两人的头盔灯的照射下，往下渗着不反光的液珠。液珠每每滴到地面，都会发出一声类似石头坠入泥沼的声音，让人实在不敢细想自己脚下踩着的到底是什么。
    “所以，这里原本是有防护设施的？那为什么没有被检疫区使用？”扩音后的回声再被收音器收集，传回伊凡自己耳朵中后，听起来就像是某个RPG游戏大BOSS的低语，阴森极了。他不由得抖了一下，吞了吞口水。
    “并没有。”王洛兮将伊凡的问题回答到一半，突然插了句，“忍忍吧。这里越往里走，通讯信号就越差。所以，声音外放是最妥当的。”也不知道怎么就用后脑勺看出了伊凡的心思。
    “嗯……”伊凡伸手挠了挠脸颊，却挠到了头盔上，“回到刚刚的问题上，这里没有防护设施？”
    王洛兮：“记忆中是这样的。建筑内没有统一的防护措施，只有最深处的一个……类似防空洞的地方，安装的有。”
    伊凡：“那商贩又是怎么……”
    “自带便携式隔离舱，”王洛兮知道伊凡在问什么，“货物都在隔离舱里，一个隔离舱就是一个小店铺。至于里面的防空洞……防疫洞，”选了个更合适的词汇，“是供紧急情况时使用的。当年这里沦陷的时候，如果我没记错，很多幸存者就是多亏躲进了那个防疫洞。”
    “很多幸存者，”伊凡快走了两步，跟到了王洛兮的身侧，“那你呢？你没来？”
    “我……”脑袋像是突然冰锥刺了一下，王洛兮痛得皱起了眉头，“没印象了。”
    “……”
    伊凡放过这个话题，言归正传了：“所以，你推测两人是躲在了防疫洞里？”
    王洛兮：“有很大的可能性，这里有人进出过的痕迹。”
    “怎么说？”
    听到伊凡的提问时，王洛兮正好走到了一个岔路口前。所以她并没回答，而是犹豫地左右看了看，走到右边，枪口面对里头，背对着伊凡指挥道：“走左边，拿起枪，你打头。”
    “为什么？”虽然嘴里这么问着，但伊凡还是照做了。
    “小心点，少废话。”王洛兮一边慢慢向伊凡的方向退着，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眼前通道深处的什么。
    伊凡听出了王洛兮语气中的严肃，顿时也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只可惜，这提起精神的时机有些迟了。
    他只听见背后的王洛兮对着什么射了两枪，紧接着，一阵如同鼻涕虫蠕动般的，令人牙酸的声音，就顺着收音器进入了他的双耳。他下意识地转过头，看见了迅速向着王洛兮扑来的几坨人形黑色黏状物。
    王洛兮的反应很快，在伊凡看见这一切的瞬间，她就已经开枪将扑来的东西尽数射穿了。光能子弹在黑色粘稠物的中心留下巨洞后，洞的边缘还在不断向外燃烧着，照亮了大半边走廊，抢在粘稠物分化之前，将之吞噬殆尽。
    伊凡被眼前的视觉冲击惊得半天没说出话来，甚至忘了自己方才接收到的命令。
    “小心！”
    忘记命令的结果就是——听到了王洛兮的一声大吼。
    下一刻，从自己面前通道深处袭来的黑色，迅速遮挡住了他的视线，将他整个人包裹在了其中。握枪的手下意识地试图扣动扳机，可在想到如此盲射可能伤到王洛兮时，扳机旁的食指就猛地停了下来。
    王洛兮转过了身，举起枪，却发现伊凡都已经被包裹得只剩下屁股了，也没从内部开枪的意思。心里不由得燃起了一团怒火。
    她“啧”了一声，将枪一放，左手拔出了一个手柄模样的东西，然后三两步冲向前，对着那黑色的，也不知道是伊凡的哪个部位就是一脚。
    只听“乓”的一声，作战防护服与作战防护服接触的瞬间，伊凡向后飞了出去，脱离黑色粘稠物，一屁股撞在了墙上，撞得墙上植物的液滴落了满头盔，头晕眼花小腹疼地意识断片了几秒。
    这边伊凡暂时脱离了困境，那头粘稠物却顺着王洛兮与伊凡接触的脚，转而包裹住了王洛兮的右半身。
    伊凡透过两眼中冒着的金星看到这一幕时，不由地倒抽了口气。
    然后，他看见王洛兮被包裹的左手中，突然出现一道红色光柱。光柱，又或者说，光剑与粘稠物接触的瞬间，火焰燃起，烧尽了缠绕着王洛兮左手的麦考族，却也将王洛兮的作战服护甲烧了个通红。
    似乎是护甲外部的温度并不会影响内部，只见王洛兮的左手灵活地挽了个剑花，将剩余的粘稠物劈成了两半。然后，右手对着远离自己身体那一半开了一枪，左手则耍完了半本剑谱，硬是将试图侵蚀自己的粘稠物一点点烧为了灰烬。
    “光……光剑？我记得这不是军方的标配武器吧？你啥时候把剑都练的这么利索了？”短暂的危机过去，劫后余生的伊凡作死地吐出了这么一句话。
    光剑自然不是标配武器。王洛兮只是在监察队成立仪式当日，与韩的那场切磋后，认识的自己日后的“贵族”处境，这才恶补了一下剑术，并心血来潮的从武器库中申请了一把光剑。只是没想到，本用来作为“贵族应酬”的剑术，竟然在这种地方派上了用场。
    当然，这些话，现在的王洛兮是没心情根伊凡的说的。她只是狠狠地瞪了伊凡一眼，没好气地吐出了两个字：“开路！”然后，将嘴巴锁死了。
    本以为，贵族就算免除了兵役，但所接受的为期一年的军训，也是足够他们完成一些简单任务，并在危急情况下进行自保的。至少，不至于人都被麦考族包裹了，还不会开枪。
    可现在看来……王洛兮深刻地反思着今日将伊凡带来了的错误决定。
    “我是怕蒙眼开枪伤着你。”伊凡仿佛会读心似的，一边小心翼翼在前头探着路，一边小心翼翼地说出了这么几个字。
    “呵，所以你是觉得自己红级就是百毒不侵了？”
    红级极高的免疫力，的确能够在进入体内的麦考族对身体造成任何生理伤害前，就将之清除。但这并不意味着免疫系统就是金刚罩铁布衫，能够阻挡麦考族的物理化学攻击。
    就好比刚才的那几个群落……王洛兮看了一眼自己左胳膊作战服的护甲，原本光滑的黑色金属，现在已经变得坑坑洼洼了。
    聚生，吞噬类，酸性。
    要是自己方才的动作再慢一些，等麦考族将包围网完全闭合，开始大量分泌酸性粘液了，那裹在里面的伊凡，硬是得被消化成一锅粥才行。
    到时候，她这个普兰克上将提拔起来的监察队队长，估计就真得被迫害成紫色了。
    越是这么想，王洛兮就越是火大。而这心中的怒火非但没有降低她的反应速度，反倒成了燃料一般，使得她一路上砰砰砰地开枪，刷刷刷地挥剑，把四周形形色色的麦考族当做了宣泄对象，一打一个准，往往是在伊凡都还没反应过来，就完事了。
    伊凡被身后这气场全开的王洛兮弄得冒了一头冷汗，汗珠还没来得往下流多远，就被擦着头盔而过的光能子弹，给吓了回去。
    如果说麦考族是那种能把你炖成一锅大骨汤的恐怖，那此时此刻的王洛兮，就是能把你做成奶酪，还让你活蹦乱跳的恐怖了吧？
    想到这儿，伊凡破天荒的，人生第一次的，反思起了自己以前在王洛兮面前的嘴欠。反思来反思去也没能想明白，自己是怎么成功存活了这么多年的。
    嗯……估计，估计是……靠爹吧。没有那死老头，估计自己早就尸骨无存灰飞烟灭变成天上一颗星了。
    有生之年第一次，伊凡在心里感谢了一下自己老爹。
    两个人就这么，一个酝酿着暴风雨，一个恨不得钻进洞里去的，来到了王洛兮口中的防疫洞门口。
    “因为部分麦考族群落是靠声波或电磁波来感知周围的，所以防疫洞也会屏蔽信号与声音。”王洛兮盯着面前这看不出颜色与材质的大门，说道，“他俩没能召唤机甲，很有可能是出于这种原因。”
    没给伊凡开口的机会，就又说：“遭遇麦考族时，已经到了室内。比起召唤无法进入建筑的机甲，一路杀出去驾驶，前往防疫洞要更合理些。只不过……”
    只不过，理论分析虽是这样，但以二人的实力与性格，哪怕杀到室外相比进入防疫洞要更加困难……他们毕竟是刚从一线下来的军人，只要能够做到，应该更会选择驾驶机甲“参战”，而不是“避难”才对。
    所以，两人一定是发生了一些别的什么，使得他们无法……
    王洛兮不敢往下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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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