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8 章

    不知道为什么，今夜的红月，格外的亮，格外的圆。尽管有着防护圈的光过滤，空中的那抹红色，还是让人挪不开眼。
    王洛兮很讨厌这样的月圆夜，或许是因为记忆中父母的死都是在这样的夜晚，又或许是因为，这种红月本身对于她来说，就是无法接受的“异物”。
    在旁人看来，王洛兮活得直爽，过得潇洒，是个很随性的人。但让王洛兮自己来说，她却更愿意用“隐忍”与“克制”来形容自己。因为她活在别人无法理解的危险与不安中，她其实很会伪装，很能控制情绪。就好比在红月这件事上，是没有人知道她对它的厌恶与……恐惧的。
    但她今晚却失策……失误了。上一次出现这种失误，还是在禁闭室的时候。禁闭室中的那次，是因为梦魇，情有可原，可这一次，她却是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
    或许与近一个月来积压的烦心事有关吧，本来参加这种没戴假面却胜过假面宴会的宴会，就已经将她的耐心条耗完了四分之三。之后宴会中的违和感，与和皇子的应酬，则更是将她心头的那根弦拉扯到了将断未断。
    而三分钟前，周围侍卫的突然发难，与那涌入鼻腔的白色气体，则是彻彻底底点燃了王洛兮心头的引信，让四面而来的烦躁短暂接管了理智——她竟然在完全没有摸清情况的条件下，瞬移了。
    而且是失控的瞬移，要不是理智在千钧一发之际抢回了控制权，她就要把自己卡进合成金属墙壁内，活活憋死了。
    因为这瞬移随时可能因为情绪大幅波动而失控，也因为这瞬移有着潜在的自杀危险，以及被发现后沦为实验动物的可能性，王洛兮从未把它当作什么好东西，什么“天赐的超能力”。她反倒是对它避之不及的，甚至对这种“能力”本身，有着些恐惧。
    毕竟，自己的身体能够短暂分解，在另一个地方重新汇聚什么的……万一，某一次，没有汇聚成功呢？
    所以，如果并非性命攸关，她绝对不会使用，更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使用它的。哪怕是性命攸关，比如当初救尼娅公主，她也是将使用程度降到了最低，只是在众人的目光被刺客吸引之时，移动了小小的半米。就算是当时真有人盯着她看，视觉系统造成的残影，也只会使得那人将王洛兮的移动认知为“足够快”。
    可这一次，瞬移非但失控了，还是在十来双眼睛下失控的。就算当时的催眠瓦斯在一定程度下，遮挡了他们自己的视线，但一个活生生的人，消失在一方通行的走廊里什么的……这可不是监控录像啊，删删改改就能修正的。
    就算不提这个，在当时那种情况下，比起逃跑，束手就……不对，“将计就计”才是正确的选项。
    今夜之事一看就是由皇室主导，而从西德当时的那句话来看，自己在他们的计划当中，是“可拉拢”对象。这也就是为什么二皇子字里行间有着种试探之意，之后又将自己引到人少处后，使用催眠瓦斯。他们是怕自己的举动干扰棋局，所以打算先将自己无力化，待尘埃落定后，再一手持枪，一手伸出橄榄枝。
    现在可好，自己一个冲动，表演了场原地消失不说，还直接把队给站完了。
    虽然王洛兮也隐约猜到了队伍双方分别是谁，但王洛兮有着自知之明，她知道有些事情，以一己之力是扭转不了的。而也正如林沐提到过的那样，她并不“忠于”任何人，她是趋利避害的，并没有把命送给谁的意思。
    今晚本应先坐观虎斗，再见机行事的……哎。
    在短短的几分钟内，王洛兮的脑子里就划过了这么一箩筐东西，可她的脚，却是没能挪动几米。她终究还是吸入了两口催眠瓦斯，虽然还能保持意识清醒，但身体却是已经软了。
    要是能毫发无损地出来，倒还有可能干些什么。现在可好，路都走不直地出来了，干啥？原地一躺，月光浴？
    林沐那家伙估计有凶多吉少了吧？自己现在举着双手回去，还来得及不？
    至于伊凡，伊凡，嗯……这家伙是个问题呐。
    王洛兮扶着墙，踉踉跄跄地走着，打算先找个藏身的地方，等药效过去了，再思考对策。可不知道那催眠瓦斯里到底混了些什么，走着走着，伊凡的那张欠揍的脸，就突然一下赖在脑海中不肯出去了。
    在普兰克上将被一通电话叫出众人视线后，皇宫内的警卫尽数被替换为了法务部援兵。重兵将西皇宫层层把手，不允许任何人进出，营造出“刺客”假象。而皇家姐弟二人则随后相继离场了。
    这怎么看都是针对上将的一个局呐，借助了天时地利人和，或许还有之后的舆论保障。毕竟，按照人们的思维定式，谁又会觉得皇帝会自己搅和自己的寿宴？
    但问题来了，以上将的手段，他会看不出这个局？是形势在王洛兮不知道的地方，已经紧迫到了上将即便看清，也不得不往里跳的地步？那他特意将自己叫来皇城，又是为了……伊凡知道吗？
    还有之前在王家时，三句离不开的“古代遗迹”。
    忽然，王洛兮只觉得右边头皮一紧，是那种属于战场的直觉。她的身体条件反射地就想侧滚翻躲避，可催眠瓦斯却使得这躲避失去了重心。就在她将要一头栽倒在地的时候，巨大的冲击力从后方袭来，覆盖满她的整个后背后，将她冲撞到了对面的墙壁上。
    紧接而来的从后背辐射入四肢百骸的，如同亿万细胞同时炸裂般的剧痛。剧痛之下，方才与墙壁相撞时的骨折，以及此刻身体抽搐时，与地面摩擦的擦伤，都显得微不足道了。
    靠，神经鞭。
    在冒出这几个字后，王洛兮的意识就陷入了暂时停摆。只剩下无法忍受的痛，以及映入眼中的模糊影像。
    神经鞭是帝国军方的不至死枪械，它靠着发射出的特定频率超声波，能够在极短时间内，使得人体内所有神经细胞同时兴奋。
    人类的身体是靠着神经细胞“有规律”兴奋，正常运行的。相比之下，无规律的同时兴奋，则会让人体失控。行动力被瞬间剥夺的同时，心肺等重要功能也会短暂停止。但因为神经鞭的效果只持续不到一分钟，所以这种中枢功能的停止并不至死。
    不至死……却能让人痛个死去活来，外加瘫痪痴呆上个三五天。
    本来，这种骇人效果不亚于致死武器的神经鞭，只有在面对特殊恶徒时，才会被批准使用的。军方三部的标配不至死枪械，是更为无害的麻.醉枪。
    但它现在却被用来了对付本就已经行动不便的王洛兮……如果王洛兮还有意识的话，她一定会对此提出质疑。只可惜，现在的她，只是一具躺在地上不停抽搐的“人体”罢了。
    在神经鞭的效果结束后，虽然王洛兮的大脑已经暂时无法处理高级信息，但映入眼中的影像却不管她是否能够理解，总归是发生了些改变。
    一个人走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翘起了嘴角，说了些什么，然后……抬起脚，对着她毫无反抗力的身体，猛踹了起来。
    虽然无法思考，但作为神经系统发育史中较为古老的触觉与痛觉，是并没有被神经鞭剥夺功能的。也就是说，王洛兮还感觉得到痛，却既无法躲闪，也无法对这痛楚产生任何保护性的情绪——她只能挨着，连为此感到“恐惧”、“愤怒”或“绝望”都做不到。
    “去你妈的，叫你拽啊！啊？！现在倒是起来啊！”如果王洛兮的大脑还能辨别耳边的声音的话，她会认出，这是三皇子麦克的声音。
    “我叫你拽！我叫你拽！不就是个小小的兵，竟然敢掉我的面子！”他一脚踩到了王洛兮的右手上，撵了撵。
    咔啦啦，骨传导使得王洛兮听到了些什么她不能理解的声音。
    好痛……可……“痛”是什么？
    “要不是母皇要留着你，要不是尼娅那家伙，要不是，要不是，我早就……”这次直接对着王洛兮脸，一脚落了下来。
    “殿下！”
    麦克的脚没能落下。
    “啊？你也要碍事？”
    “不敢，殿下。”是他的仿真侍从韩的那木讷的声音，“是大殿下刚刚来信，要您……‘适可而止，她还有用’。”
    “去他奶奶的！”又一脚踹在了王洛兮的身上，将她整个人踹的向后滑了好几米，肋骨处发出了结结实实的一声“咔嚓”。
    然后，一切才停止了。
    王洛兮被韩像米袋一样，脸朝下扛在肩上，不顾她身上的伤是否能够容忍，不顾骨折的肋骨会不会因此刺伤肺，总之，是扛着她往外皇宫的方向走了去……
    不知道是该值得庆幸，还是需要愤慨的是，神经鞭效果下会瘫痪的大脑高级功能中，包括记忆。也就是说，王洛兮将会不记得自己倒下后，耳朵听到的，眼睛看到的，以及身体感受到的一切。包括疼痛本身，却也包括施害者身份。喜欢彼方之谎请大家收藏：(www.shouda88.com)彼方之谎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