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 章

    黛玉一路打听着过来，确是宁荣街无误，且大匾额上写着“敕造荣国府”几个大字。她见门下几只肥头圆胖的呆鹅，都不晓得通报问询，心里纳罕道：“莫不是找错了？”
    可惜她虽梦到过此处，记得些人面目，细节经过等却朦胧了。
    幸好不一会儿出来一个清瘦管家，十分恭敬来拜问，才把黛玉从尴尬中解脱了出来。
    那人问黛玉：“你是谁家的？从哪里来的？”
    黛玉说了来历，那人不知怎地松了口气，还擦了擦眼睛，作速领着黛玉进去了。
    一路上却忍不住偷看她。
    黛玉摸了摸脸，暗想：“外祖母家的人好奇怪……”
    到了二门上，早有小丫头通报过里头，几个仆妇迎出来，拥着黛玉去贾母院中。
    至于跟黛玉一起来的人，则是被让到旁室吃茶等候。
    他们掏出了小背包里自备的文房四宝和课业，各自开始了书屋日常。
    知道今日府外面不安生，黛玉将人带到贾府来上自习，等她拜见完外祖母出来，两不耽误。
    十几个男女孩子，没人看着还老实做功课，于荣国府的富贵处熟视无睹，直看得贾府下人们交头接耳眼神乱飞起来。
    几个围着黛玉的仆妇同样眼神乱飞。
    黛玉到了旁人家，自是知道几个仆妇面有异色，她也不甚在意。
    谁叫她穿的十分“简朴”，跟“随从”们一样呢！
    当初学里炫富风行的时候，黛玉就告诉过众学生，那富是生来就有死后就丢的，没什么意思，不如炫学问有趣。
    除非从没富过，才爱看人衣装打扮富丽，凭这个将人分等儿。
    外祖母家的奴仆们么，必然是没富过的才卖身为奴，也怪可怜的，就算是先敬罗裳后敬人，也不值得一般见识。
    之前见皇帝是无法的，只好穿得晃人眼睛些，是礼仪；去外面打转怕人看低也是无法的，是震慑。
    见外祖母并舅舅等亲人，必然不必如此，肯定是可着自己方便的穿嘛，傅先生就是这样做的。
    何况都是好洋料，款式是她自己设计的，一般人还弄不到，又挡风又便捷又暖和，她跑许久已经出汗了。
    那头贾母房中众人都在等赖大家的接人来家，此时听到在门口了，还不知黛玉自带人跑了来。
    黛玉进得屋来，众人脸色那才叫一个好看。
    贾母等人眼中，出现了一个穿青色哆罗呢斗篷，格纹呢西裤，小皮靴，里头一件白色衬衫的……女孩？
    这个打扮怎么说呢？
    仆人看了会嫌弃简朴不是大红大绿，没有朱紫金线，可贾母、王夫人等都是见过西洋人的，洋人刚来的时候，男人们可不是这样？
    姑老爷跟洋人来往颇多么？
    黛玉先给贾母磕头，后她按长幼依次拜见下来。
    众人中也有失态到对黛玉起疑心，送表礼都迟疑的。
    不是说吃饭就吃药，是个药罐子吗？说话脆生生地，这么看比迎春还高些，真是姑太太的女儿？
    不说旁人，若非黛玉长相正是结合了贾敏与林如海的优点，贾敏昨夜又说了几次玉儿的身体大好了，贾母都不敢信这是她外孙女儿！
    贾母连呼佛祖保佑，底下的人便都跟着附和祖上积德。
    从前病得出不来门的，如今这样好了，不是天赐的福气是什么？
    有福的孩子，便是奇装异服，也能盖过去了。
    何况众人哪个不好奇六岁就被皇帝嘉奖的姑娘呢？
    王熙凤早说了好些俏皮话，比如“林大妹妹真是好气度，把我们镇住了，知道的说这是老祖宗的外孙女，不知道的还当是老祖宗嫡亲嫡亲地孙子呢！”
    黛玉听说看了她几眼，熙凤挑了挑眉毛，冲她一笑。
    黛玉也回了一笑。
    这屋里的人，她大多还记得，梦里都见过的。
    相处细节记得不清，只残存些许善恶，些须情绪。
    见到贾母觉得感激，见到姐妹们觉得可亲，见到王夫人觉得冷。
    看到琏二嫂子的时候，心里却有些复杂。
    王熙凤嘴里不停，慢慢屋子里的气氛融洽起来，贾母爱热闹，如此多人绕膝，更是乐得开怀。
    贾母乐得王夫人不停转手里的佛珠。
    心道：这林姑娘身体好了，贾母不是更肯让她嫁宝玉？
    况贾母这个偏心的，去年嘴里总是念女儿一家人，必然是叫她外孙女再来享一世富贵的。
    好在她早几日将儿子支出去了，她是断不容这样服妖的女子来当国公府的家。
    贾母又问了许多黛玉日常在家做什么，爱吃什么，爱玩什么，又恐她自己在家寂寞，不如搬来与外祖母同住。
    黛玉正要答话，王夫人的佛珠也停了下来的时候，突然外头来报，赖大家的回来了，没接到林姑娘。
    屋子里的人都向黛玉看去，又去看贾敏。
    黛玉满头问号。
    没等几个想得多的人心里转出什么阴谋论，黛玉恍然大悟，拍手笑道：“外祖母派人接我了！？？我不知道，带着人自己跑过来的。”
    *
    赖大家的是哭丧着脸回来的。
    这次丢人了。
    不光丢人，还丢了一个亲近林姑娘的机会。
    那日赖大亲眼看到宫里人如何对林姑娘，他这一家子早也存了些别的心思。
    赖家在荣国府根深蒂固，虽隐隐倒向王夫人，说起来他们跟她并非一条心。
    他们给孩子捐官求出身，如今也渐渐往上坡路上走了。
    而贾家江河日下，差不多掏空了，若能借此攀附上皇家……一步登天也不为过。
    但是现在马还没找到，驴还是得骑的，赖大家真心实意地呜咽着，来到贾母院子里，只找贾敏：“老太太，姑太太家不好了，给人围了。”
    贾敏看向黛玉。
    黛玉摸了摸鼻子：“没事，都是些来要图纸的商贾们。”
    贾敏问：“那你怎么出来的？”
    黛玉：“这有何难，我有人啊，大家一起跑步，就出来了呗。”
    贾母等听得一头雾水。
    贾敏却明白了，好家伙，带着一大串子人来外祖母家串门了。
    赖大家的还说：“要不要借点京兆府的人来，把那些商贾驱散了？”
    贾敏先打断赖大家的，告诉她人已经在这里了，不用去接了。
    赖大家的定神一看，哦，屋子里唯一画风不同的那个就是了。原有一排这样打扮的小孩儿从马车间路过，她也看见了，没在意来着。
    赖大家的有意与黛玉搭话，对贾母等人夸大了堵门的阵仗，将黛玉形容的智勇双全，赵子龙在长坂坡杀了个七进七出，如入无人之境般。
    黛玉露出吃惊的神色，眼睛微微圆瞪：这不是巧言令色吗？
    王熙凤也露出一个吃惊的神色：奉承人我居然输了？
    因赖大家的夸到天花烂坠，屋里有不信的，有信的，无论怎样，都跟着热闹笑了一回，赞了一回。
    只是贾敏与黛玉随船带来许多南边的新鲜东西，可惜黛玉今日来的不巧，门口被堵，暂且运不出来，没法分送众人。
    黛玉跟贾母请了一回罪。
    贾母哪里会怪她？搂着她不知想些什么。
    众人也没在意，谁叫黛玉身上奇异之处太多，目不暇接，谁还记得礼物土仪？
    尤其三春姐妹，小孩子不管那许多，几句话的功夫就跟黛玉要好起来。
    大件礼物没有，黛玉的小背包里面有特特给三春的林家特产。
    去拜见舅舅之前，可以分给她们。
    四颗小脑袋围成一圈看时，黛玉掏出的正是一本新书。
    又一本新书。
    再一本新书。
    三春：……不愧是林姐姐/林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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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剧场
    黛玉：特产教科书，欢喜不欢喜，意外不意外？
    以及，格式又改回去了，每次特意改成那种紧凑的格式有点费时间囧囧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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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