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章丘铁锅

    “哦，你爸爸是……”我想，知识青年应该是自己的同龄人。
    “他叫张大运！”小伙子马上回答。
    “哦，大运？他是我的好工友啊！你爸爸现在怎么样？身体好吗？”
    “谢谢段爷你想着他。他什么都好，就是太爱打麻将了！一天到晚呆在小区的棋牌社里，怎么劝也不听！”
    “孩子，你回家劝劝他，别打麻将了，有时间到我的孝老店做康复吧！到那儿体验一下康复仪器，泡泡脚，保证比打麻将牌有意思！”
    “好的，我回去就传达，说这是你的话。他保证听！”小伙子回答了我的话，赶紧回到内燃炉旁边了。
    “段爷，咱们去铁锅车间去看看吧！”黄半本知道我现在正考虑铁锅营销和工厂出售的事情，就提醒我。
    “嗯，咱们的铁锅，还是原来的生产线吗？”我想起当年创建章丘铁锅品牌的事，不由地感慨万端：
    章丘铁锅的出现，本来是很早年前的事情。山东老家的章丘铁锅实际上是源于章丘传统的冶金技术。
    据说在汉代，章丘的冶金术就很有名气了，所以，生活在章丘的人，世世代代都会打铁。记得小时候有句开玩笑的话，到处流传：
    两个山东人见面说话——
    你是哪儿人？
    章丘人。
    章丘人？会打铁不？
    不会打铁，指个屌吃饭？！
    话说的虽然粗鄙些，但是却反映了一个现实，章丘人都是靠打铁手艺吃饭的。如果不会打铁，你就失去了在章丘生存的资格。
    我1949年出生在章丘普集镇的一个打铁世家，自小到大，我听着父亲和叔叔敲击铁板叮叮当当的声响，缠着爷爷奶奶讲祖祖辈辈打铁的故事。
    一把把大大小小的铁锤，小院里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叮叮当当的打铁声，见证了一口口铁锅的出产，也见证了我的成长。
    段家世代打铁，作为家族第N代传承人，我一直精益求精，一心想这一生只打好铁，丝毫不敢马虎。
    寒冬酷暑，年复一年，当我父兄打出来的铁锅、农具得到大家的一致点头认可，我感到无比满足，更坚定了一生打好铁的信念。
    可惜的是，因为参军，我失去了继承家业打铁的机会。只是，在工厂，我依然是锻工，可以继承师傅岳父的手艺。
    章丘铁锅，因《舌尖上的中国》成为了铁锅界的网红，老家因为有个柏师傅的铁锅始终保持着原来的工艺，
    采用中国传统的热锻加冷锻打铁工艺，一锤一印打造出来，所以受到了商界追捧，热销不衰。
    这时候，精明强干的黄立本看到了这一商机，请求我这个老打铁人凭着自己的技术创建“章丘铁锅”品牌产品。
    我当时正忙着工厂改制，在业余时间看了章丘铁锅的全部技术资料，发现章丘铁锅凭着原始工艺的千锤百炼，
    具有超高密度，无涂层不易粘锅，炒菜香，炒菜时减少油的渗入，节省油量，清洗方便的优点，所以，在市场上大受欢迎。
    说实在的，凭着我的打铁技术和现代人的知识面，我自己也可以打造出章丘铁锅同样的产品来。
    但是，这时候的章丘铁锅，已经是知名度很高的品牌了，如果你只是打造出原汁原味铁锅来的话，也不会有人买。
    因为，人们认的就是章丘铁锅，你的锅再好，放在那儿也无人问津。看来，如果起赶上这一班消费GC，好象只有借助于章丘铁锅的知名度了。
    听说我要回老家商量技术合作的事，白玲让办公室特意去省城购买了动车组火车票，我坐上去风驰电掣，一夜就到了济南市。
    我知道，现在的老家，已经是划归济南市管辖了。本来应该是先回家看看的，但是不知道怎么了，自从父母亲去世以来，我就不想回老家了。
    那些哥哥嫂子、侄子侄女对我很热情，每次回家又是张罗吃好睡好玩好，把人家一家人麻烦的够呛。我的心里就不落忍。
    俗话说，父母亲在，家就在。父母亲没有了，你的家也就没有了。过去回到老家，往父母亲的房子里一住，吃父母亲做的饭，心里特殊的坦然。
    但是，现在住到哥哥的家里，就像是远方的客人来作客，彼此之间显得那么不协调。所以，我就不再那么怀念老家了。
    有时候旅游出差，路过家门我也不想回去，大概是父母亲去世，兄弟们之间的情谊失去了父母亲的血脉相通似的。
    除了这个原因，还有一件事，在我的脑袋瓜子里始终是个挥之不去的阴影。那就是自己在部队立功受奖后，本来要提干的；
    但是，老家的村支书却在部队的政治外调信上写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让我在部队的提干泡了汤。
    为这，我觉得老家的人嫉妒心太强了，起码是对于我个人太不友好了，我就觉得老家没有任何让我留恋的地方。
    所以，自从与白英结婚，在北辽扎根以来，我很少回家来的。有一次回家，村支书还请我吃饭，企图让我这个厂长为老家做点儿事，我当场就拒绝了。
    心里话，当年你利用职权坏我，我还没找你算帐呢？还想让我为你办事，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早晨在济南火车站下了车，先吃了点儿饭，就在站前寻找开往章丘的车。
    一辆破旧的中巴车缓缓的开过来。司机从车窗探出脑袋瓜子来招揽顾客。
    我看到挡风玻璃一角“普集”两个字，心里一动，就问司机：“普集是不是老柏家打铁锅的地方？”
    司机肯定的告诉我：“就是那儿，没有错！上车吧，二十元！”
    “师傅，你要去那里买锅吗？”司机看到我一身西装革履的大老板派头，就想起了买章丘铁锅的事来。
    “是的。”我也不否认，心想，你要是把我送到柏师傅家门前，更好了。司机说话算数，真就把我送到了柏师傅家门口。
    停车收费后，还冲院子里喊叫了一声：“柏爷爷，有大老板买锅来了！”听那口气，像是讨好要赏金似的。
    “哦，老板你好！”院子里马上就有了欢迎的声音。
    我一进门，就看到一副东北地区绝对少有的情景：院子里，燃烧着一炉铁火，一个中年男人用手锤敲打着刚刚从炉火里夹出的锻件。
    旁边抡大锤的却是一个中年妇女。而在院子里的那棵大树下，坐了一个老头儿，这老头像是刚刚干活了，光着膀子，脖子上搭了一条毛巾。
    “哪位是柏师傅？”看到面前的情景，我并不觉得陌生。章丘人以打铁为生，父子配合抡大锤，夫妻配合抡大锤是常见的事。
    小时候，我就见过爷爷奶奶配合打铁的情景。一直到父亲叔叔们长大了，奶奶才不抡大锤，改拉风匣了。
    如果我没有猜错，眼前的老人一定是柏师傅，而掌小锤的一定是他的儿子，抡大锤的一定是他儿媳妇了。
    “哦，我就是。”听到我询问，柏师傅立刻站立起来，朝我打招呼：“老板，你找我！”
    “柏师傅你好，”我连忙掏出来一张郊区工业局的介绍信来，递给他。
    “哦，你是位厂长！”老头儿冲我友好的点点头，说：“既然是来公干的，请进屋子里说话。”
    我不客气的随老头儿进了屋子里。老头儿就让自己的女儿沏茶，随后，我就用家乡话与他谈相互合作的事。
    那就是，自己的工厂也想制作铁锅，而且还要用章丘铁锅的牌子。如果柏师傅没有意见，锻造厂可付给相应的技术转让费。
    “你们能付费多少？”老头儿看着我 ，想到我既然是国企厂长，一定不差钱。
    “一千万，怎么样？”我壮了壮胆子喊到。实际上，自从改制的风声传出来，区正府就不在往工厂投资了，我如果付费，也是靠银行贷款。
    听到这句话，柏师傅的头立刻摇的像是拨浪鼓一样了。
    “柏师傅，你想要多少？”我就想掏一下对方的底牌。
    “技术转让费，八千万。”栢师傅毫不客气的说到。
    “凭什么要这么多？”我愣了一下。
    “因为，我们的锅，通过中央电视台，已经是名牌产品了。最近，前来洽谈技术合作的人特别多。
    “市科技局为我们订下这个价格，希望我们不要轻易把这个品牌卖出去。”
    “哦。”我一听，官方介入了。麻烦事就来了，立刻就改变话题，换了另一个口吻说：“我虽然是个厂长，但是，企业面临着改制，正府部门不投资了，这钱我只能自己贷款付给你。
    “如果你能够帮忙，我感谢。可是，如果你不同意，我们就抛开章丘铁锅的牌子，自己直接生产北辽铁锅了。
    “我想，那样的话，柏师傅你什么也得不到了。”
    “你们直接生产，会吗？”柏师傅斜着眼睛瞅瞅我，意思是，你明白什么是铁锅吗？你知道铁锅是怎么做出来的么？
    “凡是打铁的，会锻造就会把铁锅做出来。”我接着就说起来，“柏师傅的铁锅，不就是七道热锻，五道冷锻，一千多度高温，三万六千下锤打的工艺吗？这事，难不倒我们。”
    “你怎么知道的这些？你是从章丘走出去的？”
    柏师傅一下子警觉了。说实在的，章丘铁锅这点事，如果是唬弄一下外面的人还可以，但是对于章丘打铁的人，只要下功夫，把握住基本要领，把铁锅做出来并不是那么难的事。
    而中央电视台选择了他们家采访录像，就是因为在很多人放弃了传统的制造工艺，纷纷投机取巧改成机器加工时，唯独他们家坚持了传统手工制作工序，这就是他们家让章丘铁锅誉满天下的原因。
    但是，如果真有个从章丘铁走出去人按照那些工序手工把锅的做出来，那也是很正常的事。
    章丘人祖祖辈辈靠打铁谋生，凭什么就你姓柏的吃独食，我们就不能吃这碗饭了？
    “柏师傅，守着真人不说假话。我就是章丘走出去闯关东的人。白长山就是我的岳父。”我看谈判艰难，只好亮出自己的身份来。
    “啊哈哈哈，原来如此呀，如此说来，我得喊你一声大姐夫呢！”柏师傅听到我这样说，一下子惊叫起来。
    原来，章丘铁锅的制作人最聪明的只有两家：一是白家；二是柏家。
    而白家做铁锅是独门绝技，不外传的。因为那年闹灾荒，白家有个不成气的男人嫁给柏家做了养老女婿，白家锅的手艺就传到了柏家。
    柏家人在章丘也是打铁多年，对于铁锅手艺不是外行。他们对白家的工艺进行了改进，做出来的铁锅更加精致了。
    但是，这些年来，白家与柏家的亲家的关系处的不错。两家人一旦有了事情 就会好好的商量，从来不伤和气。
    只因为有了这样的关系，我听说现在的章丘铁锅是栢家的产品，才敢于单枪匹马找上门来 洽谈合作的事。
    我说出了自己是根底，心里乱跳 不知道对方会不会给自己面子？
    “如果是这样的关系，我们就好好商量商量。”柏师傅似乎是考虑到这一层关系了。
    “柏师傅，你认识我岳父？”我想核实一下两家的关系。
    “哈哈，岂止是认识？我父亲和你岳父，是拜把子兄弟呀！”柏师傅终于认这门远亲了。
    “哦。”我这才知道，柏家与白家，除了姻亲，还真有一层非同寻常的友情呢。
    “知道吗？那年你岳父闯关东，还想带上我们家呢，因为故土难离，我父亲就没有跟着走。
    “唉呀，要是跟着走，现在我们家也是城市居民，工人阶级了。”栢师傅说起这些往事来，似乎是有些后悔。
    “城市居民倒是可以，可是你羡慕的工人阶级不存在了，下岗失业，当年的工人阶级牛哄哄的日子过去了。”我调侃说。
    “即使是这样，我们如果进入到城市，也会用机器生产铁锅，不像现在这样一锤一锤的打铁了。”喜欢风流余年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风流余年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