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雨中有副美丽的画

    辍学以后，林君直开始跟着母亲上山下地干活，上山砍柴，打野草喂猪食，喂鸡赶鸭，菜园里拎锄头，大小农活都做。
    但最多的是放牛，家里的牛，在播种的时候，是最大的主力。
    很多时候，林君直是跟小舅一起去放牛，他们把牛牵到山谷深处，寻一片肥美草地，任牛自由啃食。
    山谷里有空冥的宁静，有清土的气息，有画卷里的景色。
    林君直会学着小舅的动作，用一个舒服的姿势倒卧在比较凉爽的绿草里。也会跟着小舅钻入林中，去摘红红的野泡果，那水甜的味道，会让人回味无穷。还要去林间小溪里翻石头，逗逗小鱼儿，抓黄鳝和螃蟹。有时候，能用袋子捡不少田螺回去。
    相比林君直，他小舅已经算是大人了，曾经开砖厂当老板的梦想放下了，开始琢磨着烧制木炭，倒是把林君直拉入伙了，当然那不叫入伙，只是让他跟着打下手。
    不用上学的林君直，除了干农活，基本上都是往外婆家跑，跟着小舅琢磨些想象中很挣钱的玩意儿。
    那在隔壁镇上做缝纫工作的四姨，早在林君直读小学的时候，就已经嫁人了，嫁的不远也不近，隔壁镇的某个村里，嫁过去没多久，跟着丈夫去了大城市里拼搏。
    反正这几年十里八村外出打工的人，特别多，大概是在外面一个月能挣好几百吧，可比在家强多了。
    二舅一家也都出去打工了，两个孩子在县城读书。大毛哥也是读了初二，就跑去一个据说是座海岛的城市里了。
    还有小姨，好几次过年都不回来，以前是一封封家书寄了回来，直到村里小卖部装了一部座机，才时有店老板来外婆家喊话，说快来听你家小女儿的电话。
    记得小姨最近一次回家，是这一年清明时节，她打扮得就仿佛电视机里的明星，拖着一个让林君直稀奇万分的密码箱，穿着快裹到膝盖的高跟黑皮靴，戴着外婆嘴里说得那种花里胡哨的墨镜。
    小姨依如以前那般，性格率真，做事果断，颇能感染一部分人的那种。她回家之后，就直接买了一辆女士自行车，比起大舅家那辆锈迹斑斑，有一根横梁的大自行车，她这辆就显得小巧玲珑。也就是依靠这辆自行车，林君直学会了像风一样穿梭的快爽之乐。
    大概一两个月，一个长的白净，身材并不算很高，颇有一丝文化气息的男子，来到外婆家，把小姨接走了。
    在林君直记忆里，那男子不爱说话，倒是小姨和外婆说了很多，反正最后走的那天闹得不太愉快。
    从那以后，小姨的自行车便成了林君直爱不释手的一件宝贝，他在后座上用干净的碎布铺了一层柔软坐垫。每天像风一般骑到镇上的中学去，把田雪念接回家。
    坐上林君直的自行车，恐怕是田雪念这么多年来，做过的最危险的事。她紧张害怕过，但更多的是信任与渴望，当凉爽的风吹动她秀发的时候，路边过眼流退的稻田和起伏涌动的远山，仿佛一道美丽彩虹。
    田雪念会看着前面这个男孩，他有着高瘦的背影，他的双肩一高一低跳动着，给人踏实安全的力量。这个时候，她会偷偷脸红，耳朵滚烫滚烫的，心脏就像要跳出来一样。
    骑回来之后，自行车有时候就直接停在在外婆家院子里。
    大概是2000年的时候，人口普查，田雪念落户成林家养女后，田雪念便跟着林君直一样，喊着“外婆”“舅舅”等，可她比林君直爱笑，嘴儿里的声音甜得好听。
    时间有时候真是一个好东西，它不知从几时起让外婆开始亲昵地喊田雪念叫：“念念！回来了！”
    还总要千万叮嘱林君直，说：“你真可得好好骑，慢骑些可以，就是千万莫得摔了！”
    田雪念也很容易和外婆腻歪在一起，还总是搬个高椅子和一个小凳子，就在院子里做作业，那娟秀的字迹引得外婆夸她，说：
    “写的真漂亮！”
    田雪念会开心得写完作业，然后帮外婆挑菜洗菜，有时候晚上就会在外婆家吃晚饭，然后和林君直一起看电视，等去帮忙打短工的袁英珍忙完，接他们回去。
    岁月很安详，时间在沉淀！
    林君直褪去了学生时期的模样，皮肤变得黝黑，手上的皮肉有着不少小故事，掌心也起了茧，整个人颇有一丝小伙子的味道。
    对于那些读书的同龄人，林君直身上带有那么点社会气息的味道，可他不是什么不良少年，也不是痞子流氓。
    但为了田雪念，他丝毫不介意这些被人唾弃的称呼！
    那天放学，突然下起了雨，林君直带着两把雨伞赶到初中校门口的时候，在许许多多没带雨伞等人来接的学生里，没有找到田雪念，而是被田雪念的同班同学认出并告诉他，说你妹妹下楼时候，被人推倒扭了脚，老师把她送到镇上卫生院去了。
    林君直撒腿跑镇上卫生院跑去，连雨伞都顾不得去张开，任那噼里啪啦的细雨拍在脸上。在跑进卫生院大门的时候，他看到一个戴着眼镜的男人，撑着雨伞和一个穿着校服的大男孩一同往外走。林君直只愣了一下，继续跑进去，在卫生院的一间病房里，找到田雪念，还有一个穿着得体的女人，大概是学校里的老师吧。
    “君直哥哥～！呜～！”
    田雪念的左小腿已经打了石膏，缠上了厚厚的绷带，她明显之前已经哭过，只是再看到林君直后，她还是忍不住哭了出来。
    “还疼吗？”
    林君直心里有些闷，不知道怎么去安慰田雪念。
    女老师这时候过来问林君直，你们大人呢，怎么没来？话里意思便是说田雪念只是轻微骨裂，可以不住院，让大人接她回去，好好修养一阵。至于这次医药费，由推她的那个初三学生家长出。
    林君直在确认刚才卫生院门口见到的大男孩就是推了田雪念一把的初三学生后，心中顿时冒起火来。二话不出，跑出病房，冲出走廊，在墙角一处，抓了一块砖头，一路往学校方向寻去，直接跑到学校大门口，在还继续等人接，或者等雨停的学生群中，挨个找面孔，吓得那群学生唯唯诺诺，又退又躲，惊慌不已。幸亏校门口小屋子里的保安老头出来，吓唬了几句，才让林君直扔了转头。
    雨渐渐变小，是那种细细毛毛的雨，林君直抹了一把额头滴答下来的水珠，回头瞅了一眼保安老头，跑走了。
    回到卫生院，当女老师还在纠结大人来不来接田雪念的时候，林君直脱下身上那件半湿不干的外套，就这么往腰间下一挎绑，像极了一个上山砍柴的老汉子。
    “我背她回去，又没多远路！”
    女老师并太放心这个高高瘦瘦的小男孩，脸色虽没有摆出课堂上那股严厉劲儿，语气却透露出几分教育的味道，说：
    “你背回去，吃的消么？你妹子的脚，可千万不能再受到二次伤害了。”
    “我晓得，你不要管，我明天再背她来读书，都可以！”
    林君直心里难受，无端端满肚子火气，哪怕你是老师，也是不怕。
    女老师也算见识了一次，这个精瘦小孩的倔强，她只能扶着田雪念趴好在林君直背上，又把田雪念那只鞋子和医生开的消炎药让田雪念拿好，然后跟着来到卫生院外面，帮忙撑好一把雨伞，交到田雪念另一只手里。
    另外一把雨伞，女老师见他们实在拿不下，便主动说让她来保管，明天再给他们。
    就这样，十月清冷的暮雨里，步伐小心翼翼的男孩，背着穿着校服的女孩，在一把颜色灰暗的大雨伞下，融入水雾蒙蒙之中。他们走过小镇上的排排瓦房，那冒起缕缕炊烟，和他们的背影是一样的颜色。
    假如可以定格，那这样的一幕，可以放入一副图画中，那将是一个满世界没有色彩的背景里，却藏着两颗微不可查的心，和一对星耀般闪动的爱。
    “还疼吗？”
    “不疼了，你累不累？”
    “不累的，你伞往后摆一点，后面的雨都滴到你背后书包上去了！”
    “君直哥哥，你后面长眼睛了，我都看不到，你怎么知道？”
    “你伞都往前倒了！你是不是这只手举累了？”
    “嗯，有点！”
    “那你下来，用右脚站一下，扶住我，我把鞋带和药包绑一起，挂在我脖子上，你就可以两只手举伞了！”
    ……
    他们走出了小镇，走在了两边是田野的路上，那远远墨色的雨山，峰又连峰，与暗云相触！在这冷灰了的格调里，他们的影子像一首有味道的诗！
    第二天，是个大阴天，厚厚的灰云很低，田雪念坐在自行车后面，林君直就这么推着往镇上学校去。
    “君直哥哥，你不骑吗？”
    “这路坑坑洼洼，骑快了，会颠疼你的脚，反正有时间，你好好坐着！”
    镇上的初中，就一栋教学楼，共三层，每层六个教室，一层一个年级。一般来说，田雪念现在念初一在二楼，那念初二的时候，还是继续在二楼，念初三的时候，同样是二楼。
    当林君直把田雪念背到教室，给她在桌子下面，放了几层报纸垫脚后，就直接到教室后面的扫帚堆里，拔出了一根长长的扫帚棍，在一群学生目瞪口呆的表情里，往三楼跑去，挨个教室找那个昨日在卫生院瞥了一眼，记住了模糊样子的初三学生。
    林君直的举动，惊动了不少学生，也终于在离上课还有几分钟的时候，他在第三个教室找到那个初三的学生。于是，二话不说，扬起扫帚棍，就朝那个学生招呼过去，吓得那个学生书包一扔，拼了命跑，连腿撞到桌发出一声闷响，都顾不得疼，也要往教室外逃去。林君直就这样，拿着扫帚棍，在后面追，惹得初三和初一的学生，全部跑出来看热闹。若不是在下楼时候，正巧碰上来监督早读课的老师，林君直非得狠狠揍他一顿。
    林君直最后被带到学校的办公室里，好几个老师，你说我训，狠狠地批评了他一顿。最后告诫他，你妹妹脚不方便，可以让你进学校接送，如果还敢闹事，就把你抓了关起来，还要罚你款，这才又唬住了他。喜欢你是我心里的骨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你是我心里的骨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看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