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夜中一意孤行（二）

        月亮垂直挂在头顶，偶尔会从身边窜过去一两只夜行动物，也让苏咎安极为提防。
他几步一停，企图借着假想的月光来看清整个村子。
穿过树丛，房屋在视野里逐渐放大，他已经完全进入了村子的范围，开始摸寻身上的枪，有备无患。
这么多天终于能亲眼在近处看到这些房屋。
表面虽破旧，但看着也是像模像样耗着一砖一瓦建起来，坚固性倒是不容置疑。
令人稀奇的是它被定义成无人村，不过这样看去，外围的树排将它与生存的环境隔开，确实看不出里面存在什么活物。
苏咎安将挨到下巴的黑皮衣拉链彻底划开，才不至于被勒到喘不过来气。这地方安静得很微妙，如果他的眼睛是雷达，大概就用不着这么紧张了。
不过从他迈开步子的那一刻，压根没打算回头。
他围着墙绕了一圈，好不容易发现一扇极易被忽略掉的小窗户，他蹲下身让发梢低于窗户的位置，再三确定里面没有任何动静的时候才稍微起身站在窗户一侧，头紧贴墙壁，移动着视线朝窗内看过去。
要说完全看清是不可能的，不过那几张方形的木桌和摆的乱七八糟的椅子着实显眼。而且除了这些，也没见再有其他东西。
这样一看又像是从未有人来过。苏咎安不太甘心，他正过身来要从窗外看个明白，周围的边边角角也不放过。
走到空地旁数了数，像这样的房子一共有五座，没什么规则的四处分布，靠近左侧的房前似乎曾被开垦过，不过现在也只是一片杂草丛生的荒地，说不定还能突然从草堆里面蹦出来几只耗子。
苏咎安一间间排着，不自觉就走到最深处靠近雨林的一面。
这里与刚才的空旷不大一样，几个大木桩分散在地上，每一次落脚都会踩到如同塑料一般的盒子，绊了他几个踉跄。
什么鬼东西！
他在心里咒骂道。碎裂的声音让他感到阵阵心惊。
虽然确实没有人，但他相信那天晚上的人影不会有错。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他就不信这小小的地方还能藏着什么神仙。
最靠里的房子比其他几间稍微小一些，苏咎安挨过去，甚至轻声敲了几下屋门。里面仍是几张桌椅，看着是没什么特别，却也奇怪。
他后退几步，将视线集中在不算高的屋顶。像是笃定了什么，扒住中央的一个石沿，轻盈地跳了上去。
果然，他一眼就看见一个凸起的排气口，像这些通风不好的房子一般都会有，况且这些天他走访那些村落的时候，也经常从屋内看到，甚至成为了一种特色。
排气口被遮盖物牢牢封住，上面挂着一把铁锁，幸好他记得回去拿了液压剪，剪开这锁也没费什么功夫。
看着不大的排气口竟能正好容下他的身体，苏咎安落地的时候没发出声音，可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做的有些过头。
不过幸好这里没有人住，暂时也不该有什么危险。
看暗处太久，眼睛已经十分劳累。
他拿出身上的手电筒，在光线的辅助下也更能看清这杂乱的陈设。他用手指划过桌子的表面，纤尘不染，只是被灯照得惨白。
光线移至屋后，本只想随意扫视，却无意看见混乱的桌椅后有一处漆黑的地方。那颜色与地面有差异，他起初以为是一块玻璃落在地上，便离近些去看。
苏咎安将桌子移开，光随着位移逐渐集中在角落，可若不是反应的够快，他兴许会翻身摔下去。
照亮了漆黑处，苏咎安握着手电的手在微微颤抖。
仔细看那不是什么别的东西，是一个有高低差的入口，大小能容下一个体格肥硕的人，他甚至看到了通往地下的楼梯，一直延续到更深处的黑暗。
机关么？果然。
苏咎安的心悬了起来，不过又庆幸他们的直觉没有错。
手中的视野来源是他现在唯一珍贵的东西。
几乎与行动同步，他下了决心，踩上了通道口的台阶。坡度很陡，也没有扶的东西，他只能小心翼翼在错乱和不安中努力保持身体的平衡。
“首长！”
“啊？”段狱睡得正香，却被一声莫名的呼喊吓醒，他木呆呆地支起半个身体，估计连自己在哪都反应不过来，“大半夜喊那么大声干什么？”
“额对不起首长，您不是说您不睡么。”来的警察因为自己的冲动而有些羞愧，他不好意思地放低声音，“打扰了，那您继续睡吧。”
“回来！”哪有这样的人？现在就算让他躺在一百平米的床上也不可能再睡得着，“有什么事说吧。”
“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苏卿说她要回来一趟。”
“回来？为什么？”段狱迷惑地眯起眼睛。
“说是码头那边抓住了三个瘾君子还是中国人，从身上摸出来的还不少。这几个人看苏卿好欺负合起伙把嘴一缝，一个字都不带吐的。苏卿实在没办法想把他们送到您这儿来，让您拿主意。”
“哼，我看是她自己也要回来吧。”段狱坐在沙发上，总觉得鞋子硌脚，脱下来把鞋口对着地面磕了磕，三两个石子从里面弹出来滚得老远，“回来就回来吧没什么大不了的，本来注意力也不在港口那里，秦怀明又不是傻子。但是她自己非要辛苦我也没办法。”
“她应该快到了，那几个嫌疑犯您也一并关了吧。”
“知道了。还有，苏卿既然回来，那边也不能太放松警惕，再派过去两个人替她。”
“是。”
“也不知道无人村那里什么情况了，等天亮还没动静，就去把那村子掀了。”
段狱看向窗外，心里突然有些烦躁。外面没有夜灯，只有透明月光下成片摇晃的树影。
秦晓和段千一被关在他们近海住区最顶层的一个无窗密闭房间里。
屋子只有一张床，两个人却谁也不躺，宁可睡在地上。活动区域就是四面墙的两个对角，对着仇人一样相隔十万八千里。
夜里秦晓忽然被外面一阵躁动的脚步声吵醒，他披着外衣走到门前，做贼似地趴在猫眼上向外面看。
走廊上时不时路过两个着装正式的警察，接着就看到苏卿和身后扣押着毒贩的一队人匆忙经过。
几个人在门外呼来喝去，随后从隔壁传来铁锁撞击的声音清脆洪亮。
“妈的，段狱居然把我和这些人关在一起，真是恶心。”
“我怎么觉着你比他们更恶心呢？”
原来段千一也醒着，他低沉的声音从远处飘来，二人一天也不说一句话，突然一张口就火药味十足。
“段千一你信不信我……”
“信不信你一枪崩死我是吧。”段千一舒适地靠着墙，抢着秦晓的话说道，“这话你从见我起就开始说，我怎么到现在还活得好好的？”
“你……”秦晓怒视他说不出话。
段千一越是松垮不把他当回事他就越来气，现在反倒自己成了一个笑话。
“不过以后应该也没机会了。”
角落那人头发乱糟糟的。这段时间他们的日子也没好过，东躲西藏到心态都被磨得平和了。
如今的下场竟还让他感到轻松，不过他可能永远都想不通秦晓身上那种莫名的优越感究竟是从哪来。
“段千一你真的是够了，那老头一句话没说你就把爸给供出去，枉他一直那么相信你。就你会树摇随风倒一点骨气都没，你真是他们俩的好儿子。”
隔着一整间屋子，两个人宁可对着空气传话都不愿靠近对方一毫米。段千一仰头看着他，依然是那张看一切都平平无奇的消瘦面容。
“你在抱怨什么，他都不在乎我们的死活。”
“段狱的鬼话也只有你才会信。”秦晓坐在地上把头低下，小臂搭着膝盖。
“
你以为我不说他就不会查到这里吗。关丹的痕迹太多了。”段千一略微沉重，“当年异国江桥的军种哪一支不是藏在关丹。秦怀明走不远，如果能早些阻止他做那些错事，说不定还有可能有命回国。”
秦晓把头抬了起来，他尝试去看远处的段千一。那人在他视线里有些模糊，和他的人一样让他猜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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