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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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王府槭临轩
    床榻之上,刺客眼睑开始微微颤动。
    过了一会,他悠悠的睁开了眼。
    守候在床边的苏伊桐,欣喜得有些慌乱,
    “李大人,他醒了,他醒了——”
    “公主且安心,他脉象已然平稳,绝不会有性命之忧,只要好好服药,几日后便可下床走动。”李大人手捻银须,慢慢言着。
    “听见了吧,身体没事的,几天就恢复了。”
    待李大人走后,苏伊桐捧来一碗温热,坐到了床边,笑眼含泪,深深凝着刺客的脸。刺客目光游离飘忽,极其不自在的避着她的目光。
    苏伊桐莞尔一笑,柔声说道,
    “这不是药哦,这是我特意让陈妈给你做的肉沫蔬菜粥,闻到香气了没有…”
    刺客面无表情,鼻翼却忍不住微颤。
    沉花忙赶不由分说的将他扶起,刺客虽然一脸抗拒奈何动弹不得,只得由着沉花一通摆弄,斜倚在床头的靠枕上。
    “来,先吃一口,张嘴。”
    苏伊桐端着长辈的架势,吹了吹调羹上的粥,正欲递上去,却见刺客吃力地盘坐直身体,运双掌平行而合,随后双膀猛的一震,似在暗暗较着劲。
    突然,他捂住胸口剧烈的咳嗽起来,每咳一声,嘴角便有血沫不断溢出。
    那张和花花一模一样眉目,痛苦的拧做一团,
    “你怎么了,怎么了——”
    无论苏伊桐怎么焦急询问,那刺客就是一声不吭。
    他紧咬着牙,用绝望和茫然的目光,死死盯着自己不住颤抖的手掌。
    苏伊桐的心也随之隐隐作痛,她放下碗,心疼的去扶他。
    “没有内力了是吗?”她试探道,
    刺客垂眸不语,此时整个人好像丢掉了半条性命般,虚弱得瑟瑟发抖。
    她心疼极了,压抑着心中苦涩,好声劝慰,
    “殿下跟我说了,只有废了你的内力,你才能真真正正的变成这王府里一名侍卫…”
    苏伊桐将声音压的极低,
    “刺杀的事,他不追究了,也绝对不会再拷打你了,真的…”
    刺客不曾抬头,她看不见他的表情,甚至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进去自己的话,只好继续喃喃劝着,
    “做个侍卫也不错啊,再也不需要出生入死,去…去杀…人…了…”
    说到这,苏伊桐的骤然抽搐了一下。
    花花,
    这个时代,也有一个花花,
    活生生的在自己眼前,
    但过的竟然是刀口上舔血的杀手生活。
    他有着怎样的身世,怎样的性格,
    自己全然不知…
    这张无比亲切的面孔的背后,
    是完全陌生的世界,与自己不存在任何关联…
    失落心疼,苦乐悲喜,苏伊桐的心情就像五味杂陈,难以说的明白。
    她只能轻轻抚着他的肩膀,自言自语念道,
    “会好的,都会好的,我知道,这对你是很大的打击。我跟你又何尝不是一样,在新的地方,从头开始活着,但是…我们都会好的…”
    会好的,
    花花,
    最起码我遇到了你…
    槭临轩回廊
    她静静地走,步伐很轻很慢,
    “锦儿。”
    只差几步便会与她撞个满怀的赵宗奕,忽然的呼唤,吓了苏伊桐一跳。
    不知道为什么,泪水瞬间潸然而下,许是她的心事太过沉重,早就经不住任何一点突如其来的惊扰。
    “锦儿怎么了?为何哭了?”
    赵宗奕慌了,手温柔的抚上她如玉般的脸颊,她的泪似凝珠,晶莹剔透,灼烫着他的手指。
    “没有,殿下。”
    苏伊桐面泛微红,牵起衣袖去擦泪水,连连向后退。见这女子整个人都笼罩在浓重的伤感之中,目光迷离又无助,赵宗奕忍不住伸出双臂,轻轻的拥住她,柔语安慰道,
    “锦儿,不要这样,锦儿有何心愿,告于本王听,本王都会替你实现。”
    他顿住片刻,又转而更加温柔的字字言道,
    “翌王府就是锦儿的家,本王便是锦儿的依靠。”
    依靠两个字,他讲得语气尤重,她听得格外清晰,泪更像决堤的洪水,止不住的汹涌。
    甚至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哭的这么凶。
    长久以来,她来到这个世界,所经历的一幕一幕,在脑海中就如狂风拂书一般,止不住的回放。
    此时靠在他结实的臂膀中,她就像个孤独的孩子,无助的嘤嘤哭泣。直把赵宗奕的心,哭得化作一团乱麻。
    他用手掌轻轻抚着她的头,心中暗许,定要给她无限的疼爱,绝不让她受到半分的伤害。
    终于,她稍稍镇静下来,挣脱了他的怀抱,用歉疚又羞涩的语气说着,
    “对不起…对不起。”
    赵宗奕轻叹,胸膛还沾着她的温热和淡淡芳香,他握起她的手,想再说些关切安慰的话语,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只得用怜爱的目光深深凝着她梨花带雨的脸颊。
    翌王府别院
    终于回来了,苏伊桐脚步沉重,亦如她的心,一直往下沉,失魂落魄。
    想到刚才的自己,该哭的都哭了,还借了翌王的肩膀,收了他的温存与真诚,此时徒留满心的茫然和愧疚。
    她怎会不懂,
    他的一番情意…
    自己曾笃定,他定个是杀戮无数,血可漂橹的残酷霸主,
    可数日以来的相处,他对自己处处宽容事事照顾。
    他的臂弯,当是这个世间上最安稳的归宿…
    这归宿本就该是她的,是段韵锦的…
    只是…只是…
    指尖轻触,雕门微启。
    这里,是他的房间,
    那个迷一样的男子,真的在过,就住在这里。
    每每龙鳞之音一出,他便会现身在这门口,一袭磊落青衫,目光淡淡。
    俊朗出尘,卓尔不群,浑身散发出如深海一般幽幽冷冷的气质。
    只看一眼,便心如鹿撞,她小心翼翼的掩藏着自己的心意,偷偷的醉着,而且永远都不想醒。
    微弱的烛光下,是她静默如水的面颊,不见一丝涟漪,正如他的房间一样,黯淡寂寥。
    所有陈设,就如同虚无,好像和他没有任何的牵连,他似乎从未碰过,哪怕是一粒尘灰,他都不曾染过…
    这个如幻象般存在过的男子啊,
    带给她的除了狂乱不止的心悸…
    就是…
    无穷无尽的空落…
    “对了,师父,我竟还不知道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她曾经无数次眨着清亮的眸子,期许的问道。
    他将双手负于身后,漠然回道,
    “属下的名字不足为提,公主无须知道。”
    她的睫毛微颤,努力掩饰着心中的失落,然后绷起俏脸,轻嗔道,
    “好,你不告诉我你叫什么…那…我也不告诉你我叫什么,哼!”
    他的目光,深远、悠长、她从不曾看透。
    苏伊桐把脸深深埋入双掌,
    往事,令她苦笑不止,
    笑自己的痴情,笑命运的戏耍,
    笑一切都不可能…
    南舍梵林城国君寝宫
    夜,深蓝如墨,无云,漫天繁星,明幻晶亮。
    这朗夜之下,苏威的寝宫,却是一派愁云惨淡。
    如枯木般的手臂颤颤的探到床外,
    “熙儿…熙…熙儿…”
    此时的苏威,形容枯槁,气若游丝,每向外吐一字,都要猛喘好几口气。
    有只粗壮有劲的手急急握了上来,
    “父王,是儿臣,我是松儿…”
    大殿下苏松,殷殷应着。
    近日来,苏松夜夜守护在父王的病榻之边,神情交瘁,暗沉深陷的眼窝里,溢满悲伤,此时正滚着两行悲痛的泪。
    “父王,儿臣已然说过,国事皆交由皇弟处理,父王不必担心…父王若想要见熙儿,儿臣这便去唤…”
    苏威混沌的瞳孔更加黯淡,转过头不去看,被苏松紧握着的枯手,冷的好像冰块一样。
    “父王…父王…儿臣这便去唤熙儿…”苏松站起身,步下生风而去。待他迈出门口,身后便传来“咔嚓”的锐响,一个盔甲在身全副武装的御林军,将那两扇雕花华门牢牢锁上。
    苏松垂头踱下高阶,嘴角浮着诡秘而冰冷的笑。
    他正了正华服,朝着自己的别院走去。
    深秋,一缕缕凉风袭面,苏松不禁裹紧了衣衫,脸上依旧是惬意从容。
    忽的感到身后些许异样,回头,不由得惊得身子一抖,倒着退后好几步。
    “少…少宫主。”苏松颤言试探道。
    但见回廊的暗影里,一黑影虚实不定,明明灭灭,形同鬼魅。黑袍风中轻澜,眉目间的银色面具,凛凛发光。
    黑衣人默而不语,苏威提着气,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深深一揖,
    “见过少宫主,少宫主多日不见,可一切安好?这…此地非久谈之所,还请前去在下别院一叙。”
    “如今这寝殿之中,皆为殿下的部署,又有何所惧,如此胆小,怎成大事?”黑衣人声音幽冷,如利刃寒霜。
    “是,是。”
    苏松一边左右顾盼,一边拱手言道。
    黑衣人嘴角勾笑,轻踱走出暗影,傲立在朗朗月光之下,
    “几日后,便可还了殿下心愿,本座是特来恭祝的。”
    “这…少宫主言重了,还要仰赖少宫主之良策以及灵隐宫之妙法,苏松才…才能盼到宿愿以偿之日啊。只是…这…在下心中尚有一虑…”
    黑衣人微微侧头,冰冷的目光扫过苏松暗沉的脸。
    “在下…近几日…翻遍御书房与陛下寝宫,皆找不见那玉玺,只怕…只怕父王早对我有所防备,若是…若是他早有安排,这…恐我就算等得帝位,也…也是难以令这朝野上下臣服…”
    黑衣人悠然一笑,眼里是一种乾隆在握的自信,幽幽回道,
    “你既已按我吩咐,将国之要事全数交于苏熙处理,一切便已在本座掌握之中,无论玉玺去向何处,苏威有何部署,皆会落空。”
    他的话越来越轻,那“空”字更是尤为微弱,却直沉进苏松惴惴不安的心里,他愁眉转而舒展,期许的赞道,
    “少宫主果然雄才大略,神机妙算,是在下愚钝,还求少宫主明言。”
    黑衣人面无表情的扬起头,望向深远的夜空,指尖轻算,随即点点头,身形一瞬幻作几重影,飘渺而逝。
    耳边徒留冷冷碎念,
    “七日,你且耐心等待。”
    -----
    北缙翌王府槭临轩
    这三日来,苏伊桐来得一日比一日早,无论有多早,都能撞见赵宗奕,他穿着清雅的华袍,在庭院里悠然的品茶。
    她知道,他是在等。
    “殿下…”她淡淡颔首,她终于习惯,他无须她行礼。
    赵宗奕盯着她手中的食盒,满面期许的问道,
    “今日,锦儿又有何佳肴美味送于本王呢。”
    苏伊桐翻了个白眼,这明明是自己托陈妈给“花花”做的早饭,可每次都被这个直男截走一半…哎,幸亏多了个心眼儿,今天让陈妈做了双份的量。
    食盒轻启,两碟子金黄金黄的金丝枣糕在晨光下散着淡淡的甜香。
    “陈妈做的呢,从来不是什么珍馐玉食,看着很普通,但是,各个都好吃,特别是红烧鲤鱼…那是我家乡的味道…”
    她喃喃念着,将其中一碟恭敬的放到他面前。
    赵宗奕嘴角含笑,拾起一枚枣糕,口中细嚼,顿觉甘甜软糯,唇齿留香,不禁点头,啧啧称赞。
    苏伊桐一脸得意,收了食盒便要走,赵宗奕忙伸手去拦,不舍的说,
    “锦儿…时辰尚早,不如先陪本王饮杯茶。”
    “不行。”苏伊桐语拒绝的甚是认真,见他微怔,她忙耐着性子解释,
    “殿下,我送的就是早饭,如今殿下的已经吃了,我弟弟可还饿着呢…它身子还没康复,饿到了怎么行…”
    说罢姗姗走开。
    赵宗奕望着那离开的倩影,轻轻一声叹,收起了失落,想到这个时辰骥兄也该来了,便起身快步走出了槭临轩。
    书阁
    慕容骥已等在书阁,赵宗奕快走两步,
    “骥兄来的甚早。”
    慕容骥迎上前供手道,
    “今日乃是练兵之日,自然要早一些。”
    赵宗奕欣慰的点头,朗朗赞道,“有骥兄不分寒暑,练兵秣马,严加操练,我北缙才会兵精马壮,军威浩荡哪。”
    “此乃属下的份内之责。”
    慕容骥淡然相回,又低声问道,
    “殿下唤我,可是为了王修…”
    他会心一笑,又面生鄙夷之色,
    “哎…王修这个庸才,如此之蠢,本王反倒不知该如何处置,才能令宗佑既收回心念,又可亦如往昔,安然度日啊…”
    二人面容皆由忧转苦,
    “玉碎而难合,水覆亦难收,本王又何尝不知…”
    赵宗奕喟然一声长叹,又转而抱有希望的说,
    “待到此事平息,宗佑许会明白本王的心意。”
    “殿下实在无须愁苦。”
    慕容骥上前低语,
    “殿下既留了那刺客在身边,想必王修已然是如坐针毡,寝食难安…恐怕会想尽法子逃脱…”
    赵宗奕点点头,会心说道,
    “骥兄与本王想到一块了,本王料那王修这几日便会有所动向,还要劳烦骥兄帮本王的忙。”
    他唇边有笑,眼里转而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机,看向慕容骥,慕容骥剑眉一展,拱手道,
    “还请殿下放心。”
    -----
    槭临轩
    此时厢房里,“神恢复,神恢复啊。”
    苏伊桐正展着手臂,步步紧跟着那刺客,眼见刺客手扶墙壁,朝着厢房正中的桌椅摇摇晃晃的走,她真是又惊喜又担忧。
    终于,刺客安然落座,紧蹙的眉宇转而舒展,整个人也松弛了下来,大口的喘着气。
    见那白衫上早已浸出一片汗水,苏伊桐靠上前,满面疼惜,
    “不错,你太厉害了,李大人说需要七天,你三天就能下床了。”
    刺客抬起眼皮,轻扫她一眼,俊秀的面庞闪过几分得意之色。
    苏伊桐手托着下巴,痴痴的凝视着这张脸。
    想来这几日,李大人早晚必会前来,亲自熬药,悉心照料,他才会康复的如此之快。
    李大人乃是宫中御医总管,若不是翌王殿下的吩咐,怎能如此周到,想到这,苏伊桐心中油然而生一股感激之情。
    哎…
    或许明日真的应该陪他饮杯茶才是。
    刺客突然几声轻咳,苏伊桐忙收起心念,斟了杯热茶递过去,关切道,
    “怎么样,哪里不舒服吗?”
    他默而不语,却也不排斥的接过杯子。
    他静静饮茶,她默默看着,他对她,已然不像最初那般警惕的防备着,只是始终不语一言。
    这样的氛围本该令人尴尬,但那是花花的脸啊。
    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皮肤细滑莹润,细看,这肤质竟然比花花的还要好,简直就是白皙如玉,吹弹可破。
    只是眉宇间多了些英气,又略带着些稚气,完全是…
    “花花”十七八岁的样子。
    “嗯…这个…你…叫什么名字?”
    苏伊桐打破沉默,眼中满含期待。那
    刺客嘴角轻颤,终是没有开口。
    “哦,想来你们刺客都应该是…代号吧…比如L… 2046 什么的?”
    苏伊桐眼神晶亮的猜测,刺客眉毛一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嗯…既然你没有名字,那…我给你起个名字吧,你也开始了新生活,也应该有个称呼啊。”
    苏伊桐眼珠滴溜溜一转,蓦的拍了下桌子,朗言一句,
    “金华——怎么样!”
    刺客本欲端杯饮茶,听她这么一说,猛然冷咳一声,一脸的鄙夷之色。
    “怎么,不喜欢?”
    苏伊桐不甘心,端出长辈的架势,意味深长的解释着,
    “金华,这名字很适合你的啊,金色的年华,寓意着…人这一生中,最美好的一段岁月…不好吗…我开始也觉得有些俗气,但现在想起来…真的很像…很像他…”
    她喃喃自语,傻傻的笑着,思绪已然翩翩飞走,落到了母校宿舍楼下那一片梧桐树荫之中。
    二十岁的苏伊桐,疾速的奔着,发丝如一泓清水,在阳光下,随着她轻盈的步伐,漾起柔亮的波澜。
    本来自己还在学校门口,迎新的队伍最前排抢了个位置,恭候着范少爷的尊驾,室友却突然打来的电话,急切的语气中又透着些异样,
    “伊桐,你快回来,你们家来了…来了几个人…说是…要给你布置宿舍…这会正忙活着呢…”
    “什么?什么人?我家哪还有什么人?”
    三步化作两步的跑进宿舍,但见几个四五十岁的阿姨,统一的白衣黑裤,正围着自己的床位和书桌麻利的收拾着。
    不,不能叫收拾,应该叫装修。
    大到床褥垫子,小到洗漱用具,全都换成了新的,并且异常精致光鲜,就连牙刷都是进口的电动型。
    “你们…这是…”
    苏伊桐一头雾水,目光扫到了自己的那张旧书桌,此时已然是被擦得纤尘不染,上面摆着什么东西阳光下一团晶亮,耀人眼目。
    走近细看,原来是个水晶相架,折射着七彩璀璨的光芒。
    苏伊桐细细婆娑着那相架,看着看着,眼里染上一层薄雾。
    那是妈妈,背靠着庭院里的那棵大树,盘膝坐着,左边是范金华,右边是自己,各自搂着妈妈的双臂,开心的笑着。
    妈妈轻抿着上扬的嘴唇,眼眸含笑,面颊上梨涡浅浅。
    范金华扬着头,嘴咧得像月半弯,露着一排珍珠般光洁整齐的牙齿,傻傻的乐着,皮肤白到透明,瞳孔晶晶亮亮。
    明眸善睐,唇红齿白,用来形容他,一点都不为过。
    那一天的阳光特别美好,洒到每个人脸上,安安静静的温暖。洪
    叔手捧着照相机,嘴里念道,
    “金华啊,你不要给你阿姨瞎做手势,这张照片还是要照得稳重点哪。”
    妈妈忙摆摆手,慈爱的笑,
    “没事,没事,随孩子们吧,他们喜欢怎么照就怎么照。”
    那一年,苏伊桐十四岁,范金华十二岁,拍完这张照片以后,妈妈便带着她离开了这座住了十几年的庭院,搬进了楼房。
    那些在树下熬腿,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日子,随着卡车的发动声,越去越远,
    而苏世礼,也再也没回过家。
    “我说苏伊桐,你这是什么迎新,我都在你宿舍楼下站了大半天了,赶紧的。”
    电话里的范金华不耐烦的抱怨。
    苏伊桐手捧着那相架,痴痴的笑,回了一句,
    “给我等着,急什么急。”
    跑下楼,就见范少爷穿着白衬衫和白色牛仔裤,正在树荫下捋着自己蓬松的发丝,悠哉悠哉的吹着小风,身姿高挑,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格外显眼,而身边一件行李都没有。
    “你…你就这么报道来了?”
    范金华摊开手轻笑道,
    “我为什么要住校,只有你,才会住宿舍。”
    “臭不要脸,干嘛折腾我宿舍?”
    “什么叫折腾,我告诉你啊,苏伊桐你的好日子来了。小爷我现在跟你成校友了,作为苏家唯一的男丁我也满十八岁了,有义务照顾你了,以后我就是你的监护人了啊,包吃包穿,车接车送。”
    范金华一屁股坐在了树荫下的长椅上,翘起二郎腿,朝她抛了个得意的眼神。
    看着他那得得瑟瑟的样子,苏伊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这家伙本应该不参加高考,直接去美国留学,却偏偏固执得留了下来。
    还真不能小看这纨绔子弟的脑子,平时吊儿郎当,一旦用心恶补起来,高考成绩相比于苏伊桐这所大学的录取分,还高了20几分,着实令所有的人刮目相看。
    “谁是苏家唯一的男丁,你姓范,别瞎给我套近乎!”苏伊桐鄙夷的纠正。
    范金华冷冷哼了声,不以为然道,
    “哎呀…你承不承认无所谓啦,反正我告诉你,咱妈可给我托梦了,让我看着你点。”
    “看我什么!!我有什么可看的。”
    范金华坏坏的笑了几声,站起来严肃的念道,
    “我告诉你啊,就你这个自身条件,再加上小爷我的财力,咱可不能随便谈恋爱,有人想泡你,先过我这关…哎呦…”
    话没说完,苏伊桐一个侧踢把他踹出去两米多远,
    “你再敢臭贫,这就见血啊。”
    范金华用手掸着裤子上的脚印,拧着眉毛,故作委屈道,
    “当姐姐的,就不能好好说吗…”
    苏伊桐无奈了,这个家伙,就只有挨打的时候才会叫姐。
    该醒了,苏伊桐。
    她的心一紧,挣脱了那些美好的回忆,抬起头,努力的眨眨眼睛,不让眼角的泪水滚落下来。
    “怎么样?名字行吗。”她望着那张清秀的俊脸,笑中透着隐隐的苦。
    “冷雨。”
    刺客竟然开了口,苏伊桐着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你叫冷雨?”她重复着。
    “嗯。”刺客垂目点了两下头。
    “冷雨…金华…这…反差确实有点大…”
    苏伊桐侧头凝思,眼中忽的划过一丝晶亮,笑言道,
    “你现在已经不是杀手了,这名字太冰冷了,不如改一改,叫青雨,好不好。”
    刺客默而不语,似是不太满意,她将心念一转,面露愠色,
    “你们这些做刺客工作的,不是最讲究信义吗,是本公主救了你的命,难道不应该对我说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的吗?现在就要你换个名字,重新开始,还磨磨唧唧的。”
    刺客面色徒然而变,目光飘忽,一副心虚的模样。
    苏伊桐得意的笑笑,继续说道,
    “我说的难道不对吗?”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这张脸抱怨,令她感觉异常的温暖,毫无生疏感。
    刺客蓦的起身,苏伊桐还没反应过来,他已捂着胸口,单膝跪在她脚下,正色道,
    “公主救我,我这条命便是公主的。”稚气而清朗的声音,字字铿然,掷地有声。
    “快…快起来,不要跪。”
    苏伊桐一把扶起他,潸然泪下,心疼道,
    “不要叫公主,叫姐姐,你以后就跟我姓叫苏青雨,你便是…我们苏家唯一的男丁…”喜欢宿命情缘悬作尘请大家收藏:(www.663d.com)宿命情缘悬作尘六六闪读更新速度最快。到六六闪读(www.663d.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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