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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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承恩侯府
    “少爷。”
    管家福伯将一壶温热的酒,轻轻搁到了桌上,低声唤道。
    慕容骥面颊微红,气息有些沉,垂着头朝福伯摆了摆手。
    福伯扫了眼桌上东倒西歪的空酒壶,
    心中暗叹,少爷平日里极少饮酒,
    想必…心中定有难以言语的愁苦。
    他心中担忧,又不忍去打扰他,只得侧立一旁。
    片刻,见少爷一杯又一杯的饮得越来越凶,福伯实在忍不住,满带疼惜的劝道,
    “少爷…还是…少喝一些吧。”
    慕容骥不曾侧目,随口嗯了一声,又斟了酒杯,然后一饮而尽。
    福伯无奈,只得静静的退出了房间。
    一股难以形容的落寞之感,充斥在房间中的每一个角落,与这沉如墨染的夜色一样,浓得化不开。
    瓶中酒已空,慕容骥提起福伯送来的新酒,直接扬起头,猛灌几口。
    酒很烈,辛辣的气息直冲入喉咙,直烧到心底,烧得他的心有点痛。因为喝的太急,险些呛到,他忍不住一阵咳嗽,再抬头,视线已然模糊,浑身滚烫。
    而眼前…又浮现出那个飘着雪花的寒冬。
    那一年,夏主挥军北上,包围了缙之边防线上的两座城池。
    战事一触即发,边疆守将王嗣通左右受敌,形势危急,遂派快马回宛城搬兵,翌王赵宗奕欲率一众将官出兵迎敌。
    正值隆冬,鹅毛大雪接连下了好几天,仍不见有停歇之意。
    启程之日,慕容骥头戴亮银盔,身穿亮银甲,披一件貂绒紫金战袍。
    府门前跨上白马,于这皓然一色的天地间,英姿飒爽,凛凛生威。
    彭武也是刚到,枣红马上拱手,玩笑道,
    “这天儿可是要冻死个人哪,骥兄的战袍看起来甚是暖和,不如给俺老彭穿穿?”
    慕容骥轻笑不语,忽的扫见府门外高大的石狮旁,有抹纤柔的倩影。
    他心念一动,赶忙策马上前。
    果然是赵宗敏,正站在漫天纷扬的雪花之中。
    她穿着粉白色的雪狐棉衣,衬着粉色祥云百花褶裙,好似雪中的一株梅花,静静的盛开。
    “敏儿?”慕容骥纵下马,
    “敏儿,为何在这里?”
    赵宗敏显是等了很久,身体微微蜷着,发髻和香肩都落上了轻薄的霜白,她的面颊白中透粉,就连长长的睫毛上都挂着点点晶亮。
    慕容骥轻轻掸落她肩头的雪花,褪下貂绒披风将她泛着寒气的身子牢牢裹住。
    满面怜惜的怨道,“敏儿,这么冷的天,你为何在这啊。”
    她连气息都带着凉意,轻轻答道,
    “我…本想过几天来送你,昨日午时才听说,出征的日子早了。”
    “远途行军本就非易事,又连日大雪,我也是昨日接到殿下的命令,提前五日发兵,这天气太冷了,我不想敏儿冒雪来送,便没有告诉你。”
    慕容骥一边解释,一边整理她身上的披肩,唯恐不够严实。
    她的玉手从披肩的缝隙中缓缓探出,摊开的手掌之中,乃是两枚清蓝色的荷袋。
    “这…是敏儿送给我的?”
    慕容骥一阵惊喜,捧在手心细细端详,但见两枚荷袋乃同样布料同样款式。
    一个绣着并蒂莲,一个绣着连理枝。
    飞针走线,栩栩如生。
    “敏儿真是心灵手巧。”他不禁啧啧称赞,正要揣入怀,被赵宗敏拦住。
    她用纤长的手指,从他手心中慢慢抽回一枚荷袋,红着脸轻语道,
    “慕容大哥…这是一对…这个是我的…”
    慕容骥尴尬笑笑,轻抚着她的香肩,
    “敏儿莫怪,我太过欣喜,一时得意忘形,竟没看懂敏儿的心意,该向敏儿认错才是。”
    他目光如水,语气中尽是柔情,赵宗敏顿感面颊发烫,垂下头笑而不语。
    慕容骥深深凝视着她娴静的面庞,不禁痴醉,舍不得移开目光,恍惚间,感觉这荷袋里装着什么,便要打开去看。
    “慕容大哥,不可看。”她急急拦住,
    “这里面是什么?”他好奇的问
    “这是…兰若寺的护身符…保佑慕容大哥出征平安,凯旋而归的,你且将它带在身上,打开…就不灵了。”
    她蹙着秀眉,郑重其事的吟道。
    “兰若寺?这寒冬腊月敏儿去过兰若寺?”他责怪道,
    “没…没什么,殿下派了一队侍卫相随,又有疏兰陪着。”
    她急急解释,随即又垂下头,不再说话。
    慕容骥顿感一股热流涌入心间,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只得朗声答应,
    “好,敏儿说不开,我便不开——”
    说着他将荷袋小心翼翼的揣到怀里。
    “敏儿,我的荷袋有护身符为伴,那你的呢?有何?”他问。
    “没有…我整日待在府中,无须护身符。”
    “那怎么行,敏儿的荷袋怎可为空,我…我…”慕容骥皱眉寻思,忽而眸色骤亮,只听“咔嚓”锐响,慕容骥卸下臂上的一片甲叶,不由分说的塞进了她的荷袋里。
    口中喃喃念道,“敏儿将此物带着,这便如我,日日伴在敏儿身边。”
    “哪有姑娘会…会带着这么沉的的东西到处走的啊…”
    赵宗敏无奈的笑了。
    “这…敏儿先带着,待到凯旋之日,我定陪着敏儿再去兰若寺,为敏儿求得护身符,可好。”
    他言辞恳切,信誓旦旦的念着。
    她颔首点头,将那沉甸甸的荷袋收到腰间。
    慕容骥抬头看看漫天飞扬的大雪,
    “敏儿,我送你回府去吧,这雪又大了。”
    “慕容大哥…你定要多加小心,一定要平安回来啊…”
    赵宗敏美目泛起点点泪光,不舍的摇着头,他捧起她冰凉的双手,发现那指尖印着斑斑血点,想是出征之日提前,她连夜赶做绣工,才会弄伤了自己。
    慕容骥心中一阵酸楚,手越握越紧,心疼的说道,
    “敏儿,等我回来便奏明父亲,前来提亲,娶敏儿为妻,以后…敏儿刺绣我便为你禀烛,敏儿去拜佛我便为你撑船,你我二人,永不分离。”
    赵宗敏的脸颊又泛起红晕来,避开他热切的双眸,目光飘忽的投向地上的白雪,嘴角浮上笑意。
    她的笑如三月里明媚的阳光,温暖而甜美,
    他心念荡漾,抚上她如玉般精致的面颊,温暖的气息越靠越近。
    就在这个时候,一匹枣红马纵到近前,彭武怠住缰绳,嘿嘿坏笑,
    “哦,原来是宗敏小姐在这啊,我还寻思着,骥兄怎么就跟个石狮子面对面聊了这么半天,哈哈哈哈哈哈——”
    彭武这突如其来的一段笑话,惹得赵宗敏噗嗤笑了出来。
    “敏儿上马,我先送你回府。”
    “敏儿莫要担心,有敏儿亲手绣的荷袋伴我同赴战场,我定会大捷,平安归来。”
    依依难舍送君去,
    纷纷暮雪满一路。
    山回路转再见君,
    泪落无痕伤断肠。
    那一年,万万想不到,他凯旋而归之时,她已被赐婚于汝阳侯之子。
    一阵夜风格外的冷,透过窗纱吹醒了慕容骥的混沌思绪。
    他的手微颤,从怀中取出一抹清蓝。
    其上,赫然绣着两棵枝桠,合生为一,丝丝相扣的彩线之上,染着斑斑血痕。
    鞍阳一战,他率军突围,乱军中不慎被挑破腰间丝绦,将它遗落马下。
    他一纵,随它而去,临于滦军的乱刀之下,就地十八滚。
    危急时刻,赵宗奕搅动手中金枪,撕开了一条血路,助他脱困。
    “骥兄,你这是为何,险些丧命!”
    赵宗奕心中后怕,出言斥责。
    他不回,将一物小心翼翼的隐在护心镜后面,随即撕下一缕战袍,勒紧手臂上淌血的伤口。
    三尖两刃刀在空中划出一道凛冽的流光,催开白马,朝着敌军杀了回去…
    情诺,你如我,
    天地皆落寞,
    岁月亦难回,
    只初见,少年时,
    惊鸿一回眸,
    再饮浊酒,
    混热泪滚入喉…
    —————
    南舍梵林城皇宫
    清晨的微光,似一束束亮闪闪的金线,透过淡而清新的雾气,给这座雄伟恢弘的宫殿镀上了一层浅金。
    此时,宫门外,一位霜鬓花白的老将军,足有七十上下,身披黄金战甲,内衬大红战袍,正焦急难耐的踱着步子。
    他身后,人影憧憧,一支全副武装的队伍,整装待发。
    终于,面前巨大的朱红色宫门,左右而分,同时打开。门里一人,从头上到脚下通身素白,神情悲切,
    正是二殿下——苏熙。
    老将军紧赶几步,上前供手道,
    “末将参见二殿下。”
    “岑老将军快免礼。”苏熙忙伸手相扶,毕恭毕敬。
    此人正是南舍边关守将,护国将军——岑麟,掌管南舍国界防线之上,十万重兵。
    “二殿下。”
    岑麟看着苏熙这一身刺眼的白袍,浑浊的瞳孔染上凄然,朝着正殿的方向恭敬的遥遥一拜,颤声低语道,
    “圣上…可是…”
    苏熙神色悲痛,也随着他的目光望了许久,终于,喉咙颤动,发出低沉的叹息,
    “父王病重数月,药食无灵,每况愈下,朝中大小事务皆交由我处理。而…王兄则日夜守护在父王病榻之前…悉心照料…”
    他将话止住,伤感中隐着一丝异样,袍袖轻扬,手中呈现出一枚晶莹剔透的玉石,托到岑麟面前。
    “玉玺——”岑麟面色大惊,
    “父王笃定,有人觊觎皇位,对他施奇毒,害于无形。待他离世之后,幕后之人必现于人前,如今,王兄私调御林军把守寝宫,不得任何人进出,就连我已经多日没有见到父王了,此事定有阴谋”
    苏熙眼中有一闪而过愤恨,又转瞬化为悲凉,他收起玉玺沉言道,
    “只怕将军与我前去,必是一场恶战!”
    老将军岑麟眼圈已然红了,强忍热泪慨言道,
    “殿下,末将深受皇恩,被授予护国将军之职,随着圣上征战多年,出生入死,以国之兴衰,民之安危为己任。若真有人阴谋叛乱,毒害圣上,末将必以血肉之躯保南舍国运不衰,绝不会让叛贼得呈。”
    苏熙咬咬牙,用异常冷酷坚决的声音喝道,
    “好——”他朝着岑麟深深一作揖,
    “幸得老将军相助,我才能不辜负父王的遗愿。”
    二人整顿队伍,朝着寝宫方向进军。
    晨雾消散,阳光高照。
    岑麟的队伍足有两万余人,整齐有力的脚步声,回荡在高高的宫墙上空,铿然如雷,震耳欲聋。
    苏熙为首,带领着身后一众将官军卒,涌进了庭院,直逼在门口。
    各个横眉立目,气势逼人,黑压压的军队将整个寝宫围了个水泄不通。
    而此时,映入苏熙眼帘的,却是一派宁静祥和。
    竹随风摇,秋叶轻舞,发出轻柔的“沙沙”声,几扇高大精致的雕花木门牢牢紧闭,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无论是门旁还是庭院里,皆不见一个御林军的身影,仅有几名侍从慵懒而立。
    岑麟心中不禁诧异,神色紧张的看向身旁的苏熙。
    苏熙警惕的环顾四周也是不解,正欲发问,就见一扇木门轻启,里面不慌不忙走出来一个人。
    正是大殿下——苏松,
    他褐金色华服加身,晨光中格外耀眼。
    苏松一见苏熙,本是一张欣喜的面孔转瞬染上忧愁,急步走下高阶,
    “哎呀,熙弟,你…你为何如此穿着?这白衣…如同孝服一般…这成何体统!”
    他语气惊讶透着抱怨,却对他身后的重兵视而不见。
    苏熙一瞬语塞。
    昨日自己确得到手下心腹回报,父王已然驾崩,而寝宫门口也被御林军重重包围,一只苍蝇也飞不进去。
    为何…一夜之间…苏松定是早有部署,在自己和岑老将军面前故弄玄虚。
    来不及细细思量,他强稳了心念,朝着苏松斥道,
    “我这副模样,你该心知肚明。”
    “哦?”
    苏松更是困惑,望了眼他身后的岑麟,见他也怒目相视,他的面色旋即一沉,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锐利的目光掠过岑麟,直逼苏熙,正色道,
    “岑老将军本该驻守边境,为何擅自带兵潜回梵林,难道不知是重罪?熙弟,父王并未召见于你,你带重兵私闯寝宫又是意欲何为啊?”
    苏熙被气得面色铁青,直呼一声苏松的名讳,
    “你休要巧舌如簧,颠倒黑白。”
    他现出玉玺,眼中掠过一丝得意的光彩,反唇相讥道,
    “父王早对你有所提防,特授玉玺于我,他若有不测,便调兵擒你这逆贼,以正天日。”
    “不测?”
    苏松瞧瞧他手上的玉玺,不怒不恼,反而微微一笑,道,
    “我有幸请得飘渺峰之仙医入宫,为父王诊治病患。那仙医自有白骨生肉之妙法,几副神药,父王龙体已然好转,昨日已能下地行走,我正欲去唤你来见…”
    苏松话语骤然严厉,“岂料你狼子野心,偷走玉玺,私调前线之兵,企图谋反!”
    这一声高喝,直把苏熙的耳膜震得嗡嗡作响。
    “你!”
    苏熙顿感一股气血直往上涌,额头上早已暴起青筋,微颤着手指怒叱道,
    “你胡说,这玉玺乃是父王亲手相传于我,你日夜派御林军把守寝宫,明面上是照顾父王,实则囚禁,父王明明就已病逝,你若问心无愧,为何不得外人进见父王?”他目光如炬,死死盯着苏松的脸,气氛沉沉的压了下来,硕大的庭院里安静得唯闻喘息之声。
    此时的岑麟一语不发,心中已然惊涛骇浪,汹涌难平。
    想二人皆为王子,大殿下素来有仁义孝贤之名,而二殿下德才兼备,通达事理,乃是治国之才。
    这二人此时各执一言,针锋相对,特别是二殿下,情绪激动愤懣,再如此争吵下去,恐会动摇军心,多生枝结。
    想到这,他轻咳一声,上前拱手道,
    “二位殿下请息怒,不如…面见圣上,求得御意圣裁。”
    岑麟用眼角的余光轻飘飘的扫过了大殿下苏松的面颊,等着他回应。
    “岑将军说的极是,若你所言为真,父王病情已然好转,你可敢让入内,去见父王。”苏熙冷笑,不阴不阳的接道。
    “那有何不可,你我乃是手足弟兄,血脉相连,你挂念父王之心本就该坦坦荡荡,又何必讥讽于我。”
    苏松朗声答应,又朝着岑麟一拱手,正色道,“还请岑老将军同去,你乃边关守将,擅离职守带兵私闯进宫,其中是何缘由,还要向父王亲自言明才是。”
    他袍袖一甩,指点着那道虚掩的雕花木门,请苏熙先行。
    眼见苏松脸上毫无紧张之色,嘴角还噙着从容的笑,岑麟不由得一阵心虚,直勾勾望着那道门发起愣,双腿好像灌了铅块一样,沉得迈不出步子。
    苏熙看出了他的心思,又想起父王赐他玉玺时的殷殷托付,把心一横,大步向前走去。
    岑麟不敢怠慢,只得紧随其后,迈进了寝宫。
    一进寝宫,苏松立即做了个手势,示意苏熙往正堂方向走,而并非寝室。
    苏熙一愣,苏松微笑轻言道,
    “父王既已好转,自然无须卧床,熙弟难道不高兴?”
    苏熙冷哼,随即大步流星的朝着正堂走去。
    踏入正堂,就见轻纱幔帐,层层叠叠,阳光被遮去了不少,一片朦朦胧胧的昏暗。
    苏熙直感迎面而来的空气有一种说不出的阴冷,凉飕飕的灌进脖领,恍惚间,眼前有烟雾缭绕,浮浮沉沉,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味,诡异得令人后背发麻。
    这是什么名堂?
    苏熙不禁困惑,脚步稍止。
    就见苏松大摇大摆,擦过自己的身子紧走几步来到玉阶之下,俯身跪倒,口中高呼,
    “儿臣参见父王——”
    苏熙抬头,正撞上一对凛凛生威的目光,脸刷的变得煞白。
    但见九级玉阶之上,南舍国君苏威正端然稳坐,虽眼窝深陷,身形消瘦,看上去却依然精神矍铄,双目有神。
    一头银丝梳得整整齐齐,根根分明,头戴紫金冠,身穿赭黄袍,整个人散发着威严和霸气。
    “这…”
    苏熙的双腿霎时间瘫软,
    “咕咚”一声跪倒在苏松身旁,深深叩首,颤言道,
    “儿臣…参见父王。”
    “父王。”苏松直起身子,拱手温语道,
    “父王还请息怒,熙弟年纪尚轻,才会受人蛊惑,私自带兵闯入寝宫,儿臣想…必是有人暗中挑拨,妄想离间我兄弟二人。还请父王明见。”说罢又是深深一叩。
    苏熙脑中早已是一片空白,紧张到四肢僵硬。身后的岑麟,更是吓得浑身哆嗦,跪伏在地上不敢抬头。
    心中暗道,难道…难道是圣上借病重为由试探两位殿下之心?
    狼子野心之人并非是大殿下?
    而是…那老夫岂不是…哎…
    想到这,他磕头如捣蒜,心惊胆寒的念道,
    “臣罪该万死,臣罪该万死。”
    “父王息怒,不如让岑老将军先行退下,儿臣我还有话与熙弟讲,待误会消除,一切再从长计议。”
    苏松言辞恳切,一边念一边扯了一下身后岑麟的衣角,岑麟抬起头,见苏松朝着自己使了个的眼神儿。
    他立即会意,颤颤巍巍的望向高阶之上,那苏威仍是一副怒颜,头似乎微微的点了两下。岑麟赶忙叩首谢恩,转过身失魂落魄的退了出去。
    没过多久,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军队越去越远…
    周围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苏熙甚至能听到,从自己额头上滴落的冷汗,坠地之音。
    他不敢抬头,脑海中有太多疑问,又盘旋而过无数的猜测,终是无法解释父王如此试探自己究竟是何用意。
    他偷偷抬起眼皮,盛怒之下的苏威此时正瞪着一双虎目,与自己对视,他整个人似乎在微微的颤,就连腮下的一副花白的胡须,也气得簌簌抖动。
    “父王…父王儿臣实在是…”
    苏松的思绪一片混乱,有口难言,嗫嗫嚅嚅的说不出一句整话。
    苏松蓦的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喟然一声长叹道,
    “熙弟哪,你真是枉费了父王的一片苦心哪,为兄心中也甚是失望啊——”
    “这…”苏熙满脸羞愧之色,哪还敢与他对视,目光飘忽游走,无处安放。
    忽然,后背传来剧烈的锐痛,
    苏熙“啊——”的一声惨叫,栽倒在地。
    苏松目放阴狠,喉咙中发出一阵干呕似的冷笑,听得人头皮发麻。他将手上滴血的匕首,轻轻举起,伸出手指小心翼翼的蹭了点血。
    指尖传来一股温热,令苏松整个人更加兴奋,他朝着地上痛苦挣扎的苏熙冷冰冰说道,
    “熙弟啊,父王没看错人,赐你玉玺于,让你替他报仇,只是…你一双浊眼,生得太蠢,看不透是人是尸。”
    苏松仰起头得意的大笑,那笑如催命的符咒,刺进了苏熙的鼓膜。他强忍着剧痛,挣扎着向那高阶上看去,苏威依然与自己怒目相视,表情毫无变化,就连眼睛也没有眨过一下。
    苏熙顿时恍然大悟,可是已经太晚了,他抬手颤点着苏松,眼中充满了仇恨,
    “你…”
    话未出口,气绝身亡。
    苏松意犹未尽,直起身体,在苏熙的尸身前不紧不慢的来回踱步。
    这时候幔帐后,走出一个人,正是段隆。
    他来到苏松面前,微胖的身子一瞬跪倒,恭敬一叩,
    “微臣恭喜圣上。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松听得心花怒放,精神抖擞。
    他赶忙俯身相扶,温语回道,
    “哎呀——段将军,快请起,若不是段将军暗调兵马,严布设防,我又怎可安心行事哪。如今大业得成,段将军当记头功!”
    段隆摆摆手,满脸堆笑,“圣上谬赞,微臣能为圣上效劳乃是几世的造化。”
    忽的,高阶之上传来微微异响,苏松一惊,忙回身望去。
    就见那苏威的尸身开始不住的抖动,紧闭的双唇随即缓缓开启,口中发出一阵微乎其微的“嘶嘶”之声。方才还炯炯放光的双眸霎时间熄灭,化为黑漆漆的一片空洞。
    随着“嘶嘶”声越来越强,他的五官也逐渐扭曲,面容变得狰狞恐怖。
    苏松不自觉地向后退,眼睛越睁越大,溢满了惊恐。
    “这…段将军…”他蓦的转身,正迎上了一口明晃晃的尖刀,“扑哧”一声,刀口从前胸直刺穿后背,鲜血汨汨而流。
    苏松的嘴唇猛烈的抽搐,血浆顺着嘴角止不住的流淌,只片刻,面部肌肉就已然僵硬,他直勾勾瞪着对面的段隆。
    段隆狞笑着抽出了刀,苏松随即倒地,弥留的眼神里依旧是一副惊恐之色。
    与此同时,一个碧绿碧绿的三角蛇头,从苏威的口中探了出来,黑亮的眸子射出两道冷电,头顶的一抹丹红,如血般鲜亮。
    待小蛇翠油油的身体全然爬了出来,苏威的尸身转瞬散出一团黑气,皮肉随即变得干瘪褶皱,整个人霎时间化为一具乌黑的干尸。
    恍惚间,似有一阵幽风袭过,那尸身如枯木一般,随风栽落在龙椅之下。
    奢华高大的龙椅上,现出一抹纤柔的身影,一女子黑裙飘渺,盘膝而坐,眉眼间一副银色面具,冷若冰霜。
    她缓缓收回双掌,于腹前交合,吐纳几次平稳了气息,一道翠影一闪而至,钻进她的衣袖。
    段隆看得目瞪口呆,上前刚要行礼,黑衣女子身形一幻,转眼消失无踪。
    段隆耳边响起幽幽碎念,
    “段将军大业已成,本座便功满离去,还望段将军好自为之。”
    “少宫主?少宫主…”
    段隆被吓得一身冷汗,四下张望,皆不见半点人影。
    他长长的吁了口气,转了转豆子般的小眼珠,逐一扫过地上的三具尸体。
    最终,将目光停留在那方染着血的玉玺上,满是肥肉的面庞浮出冰冷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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