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4章 凝婴（3）

        前一世的回忆，很快就进入了尾声。
记忆里突然出现黑暗。
那是她的元神突然被拉进这个世界原主的识海内，在那个识海内，她的元神几乎是瞬间，就吞噬了原主的元神。
回忆在这个时候中断了一瞬，记忆里忽然涌出一股不属于她的念头。
那是强烈的不甘，是对过去的不满，是对同样生而为人，却有着不同人生的气愤。
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后，本来已经消散的执念，却又在回忆中悄然爬了出来。
厉一依安静地等待着，等待着识海中的执念清晰地浮现在眼前，等待着残存在记忆里的最后一点点意识的出现。
这不完全是原主的意识，也是她的意识，作为厉一依，她或许想要知道，却并没有完全得到答案的她的意识。
“为什么？”这既是原主的疑问，也是她的疑问。
为什么？
是问为什么她会有那个让人羡慕的童年，而她的童年，却只是徒劳地被关在狭小的房间内，只能望着窗外的蓝天白云。
是问为什么她的学校里有那么多的笑声，而她在学校内，却只有永远的孤零零的自己。
是问为什么她一心对待朋友，那两个朋友却要害她致死。
是在问为什么都是厉一依，彼此的命运却天差地别。
厉一依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是命吗？
若是命运如此的安排，命运将太不公平了。
可是她不努力吗？
任谁从小被关在家里，不受父母爱惜，受不到教育，一直被打压，都大约会是如此吧。
厉一依无法回答。
她不知道如何回答。
但是她必须要回答。
这是她凝婴之前，必须过的一个坎。
这个问题她回答不出来，下一个面对的，将是她绝对无法越过的鸿沟。
“这不是你的错。”厉一依听到她的回答。
“不是我的错，为什么是我魂飞魄散，是我要早夭？”
“因为，”厉一依沉默良久，才道，“因为天道不公。因为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
因为卑鄙的人没有底线，没有敬畏之心，就不择手段。
高尚者，善良的人，谦谦君子，才会在卑鄙小人的面前，一败涂地。
因为他们的心中还有着道德的底线，还有着做人的原则。
“所以，”她听到那个声音在沉默一久之后，轻轻地说道，“所以，即便我度过了最初的难关，找回了我的亲生父母，我也只能将再一次失望。
做人，这么难。”
厉一依无言以对。
做人不难，难的是做什么样的人，选择什么样的路。
她要做什么样的人，选择什么样的路呢？
她选择对了吗？
记忆从这个世界重新开始，她看到了她的选择。
从最初，她就没有选择以善为本，最初的最初，她就抱着为原主复仇的信念。
若是没有遇到赵亚，她的恩师，她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修士？
人生没有假如，她庆幸她遇到了师尊，庆幸她最美好的那一面被师尊发现，庆幸师尊在她最困难的时候拉了她一把。
她得以拜名师，得以为原主报仇，也得以……
“所以，你的师尊利用了你，将你的神识送进被封印的妖兽森林内，你忘记了吗？”
又一个声音忽然出现在脑海里，那个声音的主人潜藏在意识的深处，厉一依竟然无法找到在哪里。
“你果然还在。”厉一依听到她的回答。
“若你不是吞并了原主的元神，元神强大，才得以展现制符的天赋，赵亚会收你为弟子？
赵亚不过是看中了你神识的强大，利用了你而已。”那个声音接着道。
“难道你若是作为师父，会收下一个一无是处的人为弟子？让传承到你这一代断绝？”
厉一依毫不犹豫道，她从来不认为赵亚是可怜她，才收下她为弟子的。
如果她没有展现出制符的天赋，赵亚可以为她解决忧患，这就足以。
人生来就是有价值，才会被选择的。
弟子，是为了传承，不是为了怜悯。
“那么楚天呢？你身为楚宁的妻子，却将他祖父的魂魄囚禁与冥旗之内，若这一切败露之后，你与楚宁如何解释？”
“多行不义者必然自毙。我从来不以为自己是一个高尚者。”
厉一依用前一次的回答，再次作为答案。
但我也不会做一个完全的卑鄙的人。
我可以尊敬我的对手，却不会尊敬我的敌人。
我会全力以赴，以任何方式对待我的敌人。
不择手段。
所以，回首进入到这个世界的往事，她并不曾后悔。
她也并没有留有遗憾。
因为对待师尊、师兄、道侣、朋友、山门，她一样全力以赴。
“连让半边北地无辜的修士殒命，也不曾后悔吗？”
不。
她丝毫没有犹豫。
如果时光倒流，这一切再一次重新发生，她一样会做出这种选择的。
既然有选择，就会有牺牲。
一将功成万骨枯，没有没有牺牲的胜利。
“果真是心智坚韧，所以，才可以毫不犹豫地吞噬了两个元神，毫不犹豫地以元婴为灵丹。你就不怕违反了天道，惹下天道震怒？”
天道？
厉一依听到她冷笑了声：“天道若是公允，这世界就该歌舞升平。
厉一依就该从出生就有疼爱她的父母，楚前辈你，就不会被家族强行索取天资机缘。
天道不公，才在修士妄图逆天改命的时候，降下雷劫。
天道不公，才有今天的神符门被迫自保。
才有五界断绝，亡魂至今不能进入冥界往生。”
厉一依的声音没有半分迟疑，没有半分后悔，斩钉截铁。
“可天道也有公允的。
它让我来到这个世界，替厉一依全了她的执念。
也让我得到了楚前辈的元神，助我来完成师父的梦想。
在修士度过天劫之后，再降落下琼甘雨露，作为奖励。
这世界原本就没有绝对的公平，自然也就没有绝对的善恶，没有绝对的对与错。
厉一依拉我进入这个世界，替她全梦，是以元神肉身为代价。
楚前辈你想要夺我肉身，才落得元神不保。
我在外海修士进犯的时候，愤而反击，这就是公允。”
回忆戛然而止，质疑的声音也忽然消失。
掌心一收，天阳精火忽然就收回到身体之内，澎湃的灵气刹那进入到经脉，进入到丹田，与原有的灵力融合到一起。
九转结丹后期巅峰。
【作者有话说】
感谢喜妖、怡然自得打赏的鲜花，谢谢亲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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