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0章 自我

        厉一依心神大震，她睁大眼睛看着楚宁，但思维里这一刻却只有她的前世今生，夹带这原主那么一点点的今生。
楚宁也看着厉一依，在厉一依的脸上他看到了震惊，心里却全是不解。
纵然厉一依是帝君的分神，那也是帝君的一部分啊，合体之后，合体之后……楚宁忽然明白厉一依震惊的原因了。
合体之后，合体之后的元神，就面临着一个选择，是继续做厉一依，还是做帝君。
而这个选择，想都不用想，就知道答案的。
骄傲如厉一依，怎么可以让眼前自己的一切奋斗都是虚影，所有的一切都只是另外一个人历练的一部分。
楚宁还是不完全了解厉一依，但他也还是了解厉一依的。
若是没有厉一依前世今生的身份，她怕是也不会放弃真实的自我的。
“我，有些乱，我要安静下。”厉一依抽回手站起来。
楚宁跟着站起来，双手握住厉一依的肩膀，使劲握握：“一依，不论你如何选择，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厉一依相信楚宁的诚意，但是她现在心里好乱好乱。
她无言地转头，却没有回到院子里的静室，而是向后边的药园走去。
她需要安静一会，却不想在黑暗的静室内独坐，大概是潜意识里她知道她很快就会烟消云散了，她还想要在再看看这花团锦簇的世界。
药园里也有着观赏的仙植，一年四季都盛开着鲜花。楚宁知道厉一依喜欢鲜花，这药园的布置，是真正的花团锦簇。
厉一依坐在药园内的亭子内，周身绿意盎然，她却有种深入骨髓的寒意。
她，是鸠占鹊巢了吧，不，不应该考虑过去，已经发生的事情不能改变，她要考虑的是未来。
未来，她还有可能是她吗？
此刻理智和感情交融在一起，无所谓谁占据着上风。人性本能地自私，唯我的考虑，放在第一位。
头脑中一阵混乱之后，厉一依终于冷静下来，能认真思考。
分神，便是将元神的一部分分裂出去，去经历另外一种人生，以增加阅历，也为原主之后增加实力。
厉一依她自己就曾经分神过，将自己的一点元神放在了伴生莲为她炼制的分身上，那时候的她，并不认为融合了自己的元神有什么过错。
也不认为因此得到修为实力是错误的。
因为她的分神始终都是她的分神，并没有诞生出来另外一个自我。
严格地说，她的分神，自始至终都还是她自己。
但是现在不同了，她不是帝君的分神，她是一个独立的人，独立的厉一依，她不愿意为了成全帝君的修为实力而放弃她的生命和人生。
但她也实实在在地承接了身为帝君分神的好处。
从穿越过来的一路修炼到现在，得到的好处数不胜数。
修仙世界里讲究的是不留因果，规则上不但又机缘，还有因缘的。她不能占了帝君分神的机缘，却又拒绝帝君分神的身份。
如果要拒绝这个身份，就要放弃这个身份的机缘，就要放弃这个身体的……修士的身份。
这个认知，让厉一依的心神大震，如遭雷击。
再回到前世凡人的身份吗？她回不去前世了，就算她放弃了这个世界厉一依的身份，她也回不去前世了。
那么，在这个世界里做个凡人吗？
厉一依不由地低头看去，好像视线能穿过浮空大陆的地面，落在地下凡人的地面。
虽然没有下去过凡人的世界，厉一依也能想象出那个世界是什么样子的。
仙界里的凡人，很大一部分凡人，终其一生都生活在浮空大陆的阴影下，太阳和月亮，对他们来说就是传说。
以修士的见识与经历，她能再做回凡人吗？
已经有五千年的寿元甚至还会更长，她能接受不足百年的生命吗？
以厉一依三个字能得到的修士的身份和现在的生活，她能接受贫困交加甚至疾病百生吗？
还有，她能有勇气放弃楚宁吗？
她甚至还没有与楚宁留下一儿半女。
或许，她能接受自己不足百年的寿元，她也不会贫困交加和疾病百生。
毕竟她曾经是厉一依，她总可以给她未来的凡人一个强壮的身体和富足的人生。
但她真可能接受这个从修士到凡人的强烈落差的人生吗？
厉一依的心缓缓平静下来。
无论如何，她现在还是她自己，她虽然已经修神，却还有个分神……分神，或者她可以将她自己分离出去，将完整的独立的她分离出去，留给帝君独立的一个分身，属于原主厉一依的分身。
只是可能吗？
帝君的分神是要经过一个独立的阅历的，是要体会……是的，是要体会她曾经说过的生命是平等的那些话的吧。
就是因为那些话，才有了帝君的分神的历练的吧。
厉一依的嘴角慢慢牵出了笑意，她果然还不是帝君的分神，她果然还是前世的她自己的。
厉一依慢慢地笑起来，她不自觉地摸出茶具，就好像楚宁安静时候的状态，开始沏茶。
她也没有注意到她无意中将自己的修为换成了仙力修为，正在以仙力来沏茶，沏出仙茶。
大概在潜意识里，厉一依以为这身仙力才是她本身实力修炼出来的吧。
虽然也借助了帝君的机缘，但，总也有她自己本身的一部分的功劳的吧。
她可以将帝君分神还给帝君，将分神的实力还给她。
她可以从头再来，她已经从头再来了。
虽然，她还是摆脱不了帝君的机缘。
仙水被温养发出轻微的响声，厉一依安安静静地加入了茶叶，再次温养。
袅袅的茶香伴随着香气升腾，环绕住厉一依。
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轻地吹着热气，然后浅浅地品了一口。
她竟然从仙茶中品味到了久违的苦涩。
她怔然地看着茶杯，不相信地再品了一口。
苦涩充盈在味觉中，缓缓渗透到心里，仿佛就是她此刻的心情。
原来，自己的心情，真的影响到沏茶的水平的。
厉一依想要苦笑，却连苦笑都做不到。
她终究没有自己想象般的那样强大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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